坐在奔驰的火车上,听着“咔嗒咔嗒”的声响,望着一排排向后倒走的树木和鳞次栉比的高楼,呼啸而过,飘飞而走,我思绪万千。
记得我第一次一个人坐车离开商丘出远门的时候,十九岁,是坐汽车去的孟州市(那时间还叫孟县),去我奶奶的娘家。其实那时奶奶已经去世七年了,我马上要盖房子、结婚,想去他们那儿借点钱(当然没报多太大希望,毕竟多年没有联系了),顺便给自己找点事做做。到那才发现我大舅爷没了,剩几个孩子都成家立业了,各忙各的;二舅爷是活着,但身体也不咋好,还有个智障的小表叔要照顾,七八十岁的人了,自己活的也很吃力。我在那做了一个多月的活计,就匆匆回来了。也是坐汽车。
真正自己一个人出远门坐火车是在2003年的十月底,那时我二十四岁。第一次坐上北上的火车去东北冰城――哈尔滨。我兜里装着从公司财务刚借的1000块钱,手里掂着老婆给我匆忙收拾好的行李包,大胆的上了车。上车没座位,一口气站到唐山,后来我好不容易挨上个空座位,三十多个小时路程,“喀嗒喀嗒”的声音我听了二千多公里。这不是我儿时最喜欢听得旋律吗?这不是我梦里都想坐的大火车吗?如今我终于坐上了。我这一坐就是十三年。
我坐着火车走遍了东北三省的省会:哈尔滨,长春,沈阳。五年,这中间火车提了几次速度,距离没变,变得是时间,是心情。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确如是。冬日里,进入山海关就是一幅冰天雪地,玉树琼枝的冰美人画卷。但那里记载了我太多的美好回忆。
忘不了哈尔滨冰灯游园会里的晶莹剔透而又光怪陆离的冰展,冰灯;忘不了哈市大街小巷呵着寒气,穿的严实合缝的,但又手拿冰激凌,边走边吃的市民组成的那一道靓丽的风景;忘不了充满俄罗斯风情的中央大街和果戈里大街,还有那列红的耀眼的小火车;忘不了热气腾腾的锅仔羊肉,汆白肉,血肠,猪肉炖粉条,还有那冬日里每顿都少不了的东北小烧,够劲的哈啤和老雪花,呛得只掉眼泪的莫合烟;忘不了和装卸工人工作之余热热闹闹的打四冲,我操着不太标准的东北话和他们嘻嘻哈哈,天南地北的唠嗑;忘不了我独自拉车,出货,装车,在风雪中指挥司机倒车,卸车,查数,那时隆冬时冷库里分明比外面还暖和;忘不了2010年我沈阳库进了五十万件货,最集中的还是在十一月份以后,把这些货进来,又把这些货出去,六七个独立的、不在一处的笼子库,风雪中,我跑的汗流浃背;忘不了每年冬天每次去冷库我都全副武装,上身棉袄,外罩大衣,系上围脖,下身棉裤,戴上护膝,戴上棉手套,可是每年还是耳朵冻肿,冻淌水,手冻裂,脸冻烂。远了,远了,记忆的碎片伴随着呼啸的北风刮得飘渺,飘得悠远。
才下东北,又入西北,我的黄金季节好像和北杠上了。可以坐卧铺了,后来通高铁,要在郑州转车,后来商丘高铁直通西安,坐汽车走西汉高速去汉中,再后来西安到汉中也通高铁了,每次回来也方便了,可以当天到达,的确方便的很多了。春华秋实,寒来暑往,我一直穿梭在公司,西安,汉中的路上。时间过得真快,巴蜀夜雨,天府江南,陕南汉中,我一呆就是八年,一个抗日战争的年轮。抗战都胜利了,而我仍然奔波在路上。
忘不了西安桥梓口的腊牛肉,肉丸胡辣汤,油馍头,吃的津津有味,满口留香;忘不了赵村冬日里的炖羊肉,夏日里的撸串,冰镇青岛9度;忘不了汉中春日里漫山遍野的油菜花,蜂飞上下,蝶舞天涯;忘不了夏日里云雾寺的飞瀑,黄花河的溪泉,汉江河的幽幽夜风 ,杨柳依依,灯火通明;忘不了秋日里汉中市区四溢的桂花香,汉江两岸惹眼的银杏叶黄,闪家坪满坡的如血红叶已经霜;忘不了冬日里汉山的雪松林立,花果山桔树上在风雪中摇曳的一枚残果,连城山顶那一抹银装素裹的诗意。汉中的四季分明,气候宜人,花香沁脾,酒香醉心。可我还是不留恋这个地方。向往似的飞奔,奔逃似的离开。
一次次的远行,一次次的归程,家是驿站,他乡也不是终点,就这样两点一线,几点一线,我来回奔波,一直在路上。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这也许就是我的命。
“呜,呜,呜”火车鸣笛进站了,“商丘站到了,有要下车的旅客收拾好行李,准备下车了”,我赶忙收回记忆,用手一抹脸庞,竟有一点湿湿的,凉凉的。到站下车,到点上车,晚点等车,正点赶车,我一切都已经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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