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这是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秋天黄昏里,草藤枯萎,无力地缠绕在老树上,乌鸦归巢,发出几声鸣叫。一座横跨在流水上的小桥边,坐落着几户人家。古道上,西风吹着瘦去的老马。看夕阳渐渐沉下去,心里极度思念的人,远在天涯。
在这2019年的深秋,关于秋思,我依然想念着我的奶奶。小时候,喜欢坐在奶奶身边,摸着奶奶的小腿,听她讲那过去的事。奶奶渐渐老了,那些年她一个人在老家生活,守着我们的家,等待着我们的归来。我心疼她生活艰难。她需要上山砍柴,还要挑回家。她要到那码头下的井边挑水,才有水喝。她要种菜,养鸡养鸭……那年我19岁了,还在上高三。我坐在教室里,心里一点也不安,就休学了。
人长大后,二十几岁的年华没过几年,就步入三十而立之年。奶奶说过,人过了三十,就会感觉时间过得飞快。
当我三十岁的时候,奶奶已经离开人世五年了。奶奶走的那年,村里几个人唏嘘,说她没等我读完书,给她尽孝,她就走了。
我高三休学那年是2006年,那年可以回老家陪伴奶奶几个月。
在2004年,我几度挣扎努力,考进了文科重点班。晚上下晚自习回到家,外公不给我们开灯。那时候,我和妈妈、小弟住在外公家。其实,那是单位里的房子,简陋的一房一厅,是外公的姐姐的,我们叫她姑婆。姑婆退休后,就不住那里了,给外公住。外公对我们就这样,开灯影响他休息,还说浪费电,就不准我们开灯。于是,我就到单位里的路灯下看书,还到放学回家经过的文化广场上看书。天冷,风吹,把我的手和耳朵都吹冻了。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复习。这样在路灯下学习的夜晚也没有多少个。
进了重点班,有一次班里调座位。可以单坐,也可以双坐。在教室第一组,我找好了一个最后的位置,想自己一个人坐,好静心学习。
在重点班,我的成绩一直没有起色。有一次考试,还排到了班里倒数第三名。一年后,重新调班,我没能继续留在那个班,被安排进另一个普通班。
2005年,在普通班没学习几个月,我就休学了。休学不是随便的事,要有充分的理由,老师校长同意才行。我那时是病了。在重重压力和挫折之下,我身心一度失衡,老病复发。爸爸去学校跟老师申请,并且把我的书本都收拾了回来。那些年,我并没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休学的2006年初,我20岁,从QQ里结识了男朋友,经历学业的失落,感情的坎坷,我的脸写上了人世的沧桑。
2006年3月底回到老家,陪伴奶奶,帮她做些农活。回去也没跟男朋友说一声,消失半年多。后来在QQ上再见到他,他问我去哪儿了,以为再也见不到我了。我没有好好珍惜他,或许,是他没有给我安全感吧。他又矮又胖,大专刚毕业,在城市里创业。我也没有意识到男女关系的重要性。在家里,我甚至没跟奶奶说起这件事。
那年我的心,已经累了,病了,它顿悟不出一点情感的智慧。我的脑,就像用了多年的机器,不堪折损,它也产生不了一点精神的智慧。在休学前的普通班,班主任语文老师把我写的一篇作文当成范文在班上读出来给同学们听。这是我最后的奉献,无声地离别。
我想,很多人不会选择网友来做亲密的人。而这,我也很无奈。我在学校的交际范围很小,小到一个班的同学都不能全部认识。而且,同班同学年龄均小于我,我对任何男生都没有那种感觉。我也没有意识到学校里有学长。互联网的诞生,竟然成了那时我的一个希冀。只为了爱情。
那读书的年代,我是多么孤单啊,连一个共同奔赴梦想的同龄人都没有。
时间来到2019年深秋,我已经34岁。在我出生的时候,爸爸去办理户口,把我的出生年月改小了一岁。在我小时候,每天吃晚饭间,爸爸就反复地告诉我真实的出生年月日。而他改我出生年月的理由就是,将来我读书有出息能进单位工作,可以多做一年,多领一年的工资。如今,我也不过是个百货超市里的导购员。这样又有什么用呢?改了数字改不了人生,成长,也不是那样就可以得到更多。成长的速度决定人生的质量。这样,还不如老实做人。一路成长,我却没能跟同龄人一起做真实的自己,总戴着有色眼镜掩饰着身边的同学,人的悲哀莫过于此。没有人是不在乎自己的年龄的。
在重男轻女的年代,我想,爸爸也较不过自己。他很爱我,但他从根本上更爱我的两个弟弟吧。我也希望如此。
姑婆在我们小时候很照顾我们家,经常送吃的送穿的来。姑公那时是县政府里的领导。为了减少我们在县城读书的赞助费,他还帮着把我们三个的户口转到了他的女儿门下。他的女儿我们叫表姨,也就是妈妈的表姐。这样,我们成了非农业人口。我也就可以在县里读书直到高中毕业。
儿时辗转几家,不管冬树春花。新路舟车过往,秋来叶落,思旧年人在天涯。这是我的《秋思》,漫于字里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