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都里酣睡一觉,以为度过了一生。醒来后收拾行李,起身即走。与同伴商议,决定去邻近的村庄采景。算是在这大好的春光里抖擞精神。
将思绪放空,置身锦绣瓷都,跟随稔熟地段的师傅上路,进入一个依山蓄景的小村。嵌于房檐的苍鹰石雕,有着岁月的沉淀。沿途中,隔着玻璃窗,不只一次看见。
初绽的映山红,恰如其分地显示出春日独有的美感。许是清明节,抬头处,山中人影略见。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感激,肃穆,或也染着窃喜。顿时,步履欢畅,行至小村深处。
灰尘扑扑的故旧物品,静默地躺在三宝村藏室内。墙累衣袍绸缎,地置零碎瓷器。锈迹可察的古琴被掩于污渍横生的红绸下,茶几上的几根残余烟头显得格外突兀。陈旧,昏暗,安详,却违和。咯吱作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照进一扎扎踏春游弋的旅客。一时间,时光消退,人、物对视,如隔世相见。
历史一段段被剥开,窥视。精细入微的雕纹,旧袍密密的手工痕迹,在旅客的指尖凹凸不平,联接着过往的锦绣与烂漫。
年轻女子衣着个性,搭配城里特有的陶制项链、耳环,披肩黑发散发出呼吸。年长的男子则拿起相机,对着一只破旧瓷罐,对焦,按下快门,速度而清脆的声音,烙印分明。一半隐藏古老,一半通向现代。由坚硬的金属对照一眼。残存的陶具瓷器,绫罗旧袍,跨越时间的限度,只是冷清寂然。狭小的室内人声尤为喧哗。
试图拍下几张照片,证明此次旅行的深刻。事实上,也确实这么做了。走动,拍照,不说话。却不能找到内心的渴望,压抑的氛围笼罩胸腔最深处,转身出了屋子。
循着旁边的竹凳,略作小憩。眼前的陶土大盆,褪去了完好的幻相,插着一束生长着的红海棠,葱郁的枝叶,拙朴盎然。它融入日常生活之中,不辜负万物的完好,见证四季轮转。从青晨到日暮,又从日暮到清晨。也许它会被用来盛米或盛水,凡需用到它的地方。平淡,单纯。
仿佛身体内什么东西被释放,而后远去。瓷都之旅,使人疲惫,也使得身心轻盈。同伴脚磨得红肿,趔趄地走向汽车站。直道此般旅程,形同受罪。心下也是赞成的,却有股莫名的情绪萦绕而生。
夜色逐渐力度加重。习惯性注视出现在眼眶里陌生人的身影,尽管因为近视看不清对面人的脸庞。有懒散,有匆忙,有一本正经,有嬉笑怒骂,全都伴随在这座锦绣衰败,缺漏圆满的古韵小城里。于微风光影,渐闻锤磨上釉的笙箫,忘却自身所在。
兀自摆弄着前日里买来的小玩意儿,一个六孔陶笛,描着太阳花。原因无他,纯粹不喜繁琐的饰物;又或许源于那低沉深邃类似埙的音色,潺潺流出故都悠远的记忆。
汽车开动,离开烂赏锦绣莫知厌足的城。熟悉的光线,漫洒在瓷都的人群穿行的小巷。再一觉,天黑漆一片。
半梦半醒之际,心无旁骛地记忆一座城及认真的生命。未尝不是潜意识的一种渴望。
作者简介
闻人羽声,祖籍闽东。又笔名为即墨,文艺俗人一个 对文字敏感。每每烦躁或心境之时,便寻书屋,咀嚼一二。喜古典乐器之音,间或,抚笛半阙,聊表闲趣。
设有微信公众号“浣流影 ”。
尤喜铁凝那句:“当我们固执地指望用文学去点亮人生的幽暗之处时,有时我会想到,也许我们应该首先用谦逊把自己的内心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