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很暗,暗到长长的车厢内要打开手机才能看得见自己的鞋子。她从床铺上爬起来,伸了伸胳膊和腿,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穿上鞋子,望着小到两寸的屏幕,有那么一刻她竟然以为自己回到了五六年前。如果不是另一个手机没电了,她也不至于这样。
她关掉手机屏幕,想着还是省点电,不然明天到了陌生的城市怎么跟朋友联系。她就那样坐着,车厢内狭小的空间让她呼吸有点紧促,她不太习惯这样的环境,那让她总是想起小时候被姐姐欺负躲在柜子里一样,她感到害怕。她闭上眼睛,握手机的右手稍微紧了紧,她能感到手心黏糊糊的汗水。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算是跟自己减减压。
每次坐火车都这样。所以她很少出远门,更别说坐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她也想过坐飞机或者大巴,然而看到新闻报道上接二连三的交通事故,她还是选择了坐火车。也许对于那些触目惊心的事故所产生的恐惧,要比躲在这狭小的空间所产生的幽闭感要强烈得多。
她坐了大概有五分钟的样子,然后起身,向车厢尽头的洗手间走去,列车摇摇晃晃,让她顿觉有股眩晕感。她踉踉跄跄地走道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双手聚满清水,向自己脸上泼去,头脑一瞬间变得清晰起来。她望着镜子中有点蓬头垢面的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第一次坐火车,就把自己搞成这样。
真是没出息,小时候经常想着等长大了一定要去外面看看,看看这世界到底有多大。那些耳熟能详的城市名字,总是神秘又让人向往。这或许是她唯一的一个梦想,然而等到就要实现的时候,她却有点想打退堂鼓。原因很简单,她不习惯长途坐车,甚至一度对它产生恐惧。
等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她开始往回走。她从洗手间出来,往前走了好几步,车厢内黑灯瞎火,让她不得不拿出那个诺基亚手机,借着屏幕那一丁点儿光亮寻找床铺。往前走了没几步,发现有点不对头,她隐约记得靠近洗手间的那个床位有两名男子在玩手机,可现在床铺上空空如也,被褥都整整齐齐的地摆在床头。
也许是她记错了,她想。继续往前走。走过一个又一个床铺,让她奇怪的是,这个车厢没有一个乘客。恐惧感油然而生,她掉头就跑,跑到那个洗手间前,还好这里有明亮的灯光,不然她自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是回头想,还是不对头。她记得,明明记得,就是往那个车厢走,况且,她也明明记得,两个车厢都有乘客。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还在梦中?她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脸蛋,很疼,知道不是做梦后,她鼓起勇气,向着另一列车厢走去。
她走啊走,一步接一步,走过一个又一个床铺,这个车厢根方才她走的那一个车厢一模一样,没有乘客,所有的被褥都整整齐齐的堆放在床头。
怎么会这样,她试着喊了一声,声音不是很大,但足以让车厢内的听到。没有人回应,只有列车驶过车轨的声音,一声连着一声,在黑暗里如同鬼哭狼嚎。
她又跑回了那个洗手间,此刻的她惊魂未定,两只手不断的颤抖,像是下一刻整个身体都会垮掉。还没等她缓过神来,‘通’的一声,洗手间里面的灯灭了,她急忙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准备点亮屏幕,然而就在这一刻,又是‘通’的一声,灯又亮了起来,而且这次不止洗手间里的灯光,两个车厢里的灯都亮了起来。
她听到一个声音,很柔软,很温和,像黑暗里的一点光,照亮了她眼前的路。来......循着声音的的方向,她走过去,然后看到一个慈祥的老奶奶,正盯着窗外一座灯火通明的城市出神。
您好......她她还没说完,老奶奶就拉住她的手说,来看看,这个即将奄奄一息的世界。
顺着老奶奶眼里的方向望去,她看到一座美丽城市,在夜色里如同闪闪发光的水晶球。
美吗?老奶奶问。
很美!她说。
老奶奶手在车窗玻璃上一划,那座美丽的城市一瞬间被大火焚尽。
现在呢?老奶奶问。
她嘴巴长得老大,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吗,温暖到冰冷是一瞬间的事,光明到黑暗是一瞬间的事,爱到背叛是一瞬间的事,好到坏是一瞬间的事,活着到死亡也是一瞬间的事,有时候就在彼此的一念之间。老奶奶叹了口气,继续说,想想看,当你拥有可以控制这一切的力量时,你会怎么做?
她想了很久,其实也就几分钟的事,她感觉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她说,如果,如果我拥有那种力量,我会选择拯救那座城市。
老奶奶忽然笑了,笑得很开心,说,果然,我没有看错人,你当得此重任。
她已经完全被老奶奶这番话搞昏了头脑,问,什么重任?您到底在说什么?
世间并无任何偶然,所有相遇早已注定。我今天能在这里遇到你,想必也是命中注定,从今往后,这条道,由你来走了。老奶奶说,记住,你拥有造梦的能力。
老奶奶说完那句话,整个车厢的灯光一瞬间黑了下来,她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眩晕感,然后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铺上,而此刻天刚好亮了起来,她看到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旅客,只是当她低头的时候,发现自己手里拽着,一块冰凉的玉石吊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