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余温尚在,晚风送了一阵清凉来 ,小初捧着一块西瓜在当前的竹椅上坐着吃,猩红的汁水流到脖颈,印着残红的夕阳,小初第一次觉得爷爷对自己其实也挺好的,他递到自己手里的这块西瓜很甜,只是小初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奶奶和妈妈最近都变得奇怪了。
手里的瓜没吃完,能听见爷爷房间里突然的慌乱,妈妈在里面大声叫着“爸!你先别睡啊!昌还没回来”接着是奶奶有些颤抖的声音“英 我看不行了啊!人没用了,你赶快给你哥和姐打电话,通知他们来。”妈妈神色慌乱,脚上还是凉拖鞋,白天干活的衣服还没有换下来,都沾满了泥污,今天外婆家收稻子,妈妈是被奶奶突然叫回来的。神色匆忙,从爷爷房间里出来,爬到二楼,楼上有电话。
小初手里还捧着那块西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旁一阵阵的影子略过。残阳彻底褪去,房子周围大山的黑影压来 黑的让人窒息,农村的梦乡来的比任何人都早,小初却躺在床上饿得睡不着,躺在另一侧的妈妈同样也一夜无眠,因为妈妈说“爷爷走了!”
整个房子里,爷爷的那个房间最亮堂,开着灯,晃悠悠的淡黄色光线投射下来,和桌上点着的那几只蜡烛相互辉映,床头地上放了一个饭碗,填满了米,插着三品香,袅袅对香烟装满了整个屋子,只有爷爷一个人静静的躺在那里,敞开着门。小初想着,最近爷爷也变得奇怪了,原来奶奶和妈妈说肿起来的人,突然就瘪了,变的又黑又瘦,脸颊和眼睛都深深的陷了进去。没有了牙齿,嘴唇也往嘴巴里缩进去,像是拉了一根绳子。
清晨露水最重时,该来的人都来了。住在对面的小公公也来了,,大伯和小公公在里面给爷爷换上了寿衣。妈妈烧了很多热水,所有人都洗脸吸收,涌进了那个房间,燃尽的香和蜡烛都换上了新的。
奶奶在床边坐着,小公公站在一旁,大伯带头,跪在最前面,爸爸不在,妈妈代替他跪在大伯一边,后一排姑姑们跪在那里呜呜地哭着作为孙辈的小初,和堂哥们跪在最后面,本来不觉难过的小初,跟着姑姑们哭也流了眼泪,门口站了些小公公那边的亲戚,平时不常见,这会儿都来了,往屋里头瞧瞧,抿着嘴。小初偷偷抬头看了前头,大伯轻轻拿开盖在爷爷脸上的帕子,喃喃低声不知道说了什么。
最后爷爷是被装在长盒子里,被一辆白色汽车带走的,关上车门那一刻,三姑的情绪突然爆发,拽着门不肯松手,歇斯底里的叫着“别关啊!以后就真的见不到了…”大姑小姑和妈妈一旁拉着劝,“菊英,别这样!让爸好好走!”一旁的大伯过去拽了她,大吼“你懂点事,人都走了”…
车子离开,三姑爬在地上哭的打滚,小初第一次看见和孩子一样打滚哭的大人,姑姑们在旁边劝不住,大伯开车跟着走了 送了随后一程。
最后的日子里,小初被送回了外婆家,再也没有见过爷爷,只在一次梦里,一位一席黑衣的光头老人,看不清楚脸,突然来接小初回家了,小初说“你是谁?”
那人说“爷爷呀!你不认识了吗?我带你回家”
“我才不要跟你走,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我爷爷”
“我就是啊!你看,我没有牙齿”说这黑衣老人突然张开嘴,小初看到确实只有光秃秃的牙床,记得以前爷爷张嘴大笑时,小初偷偷看过,黑洞的嘴巴里光溜溜的,只有一颗长长的牙齿,长在牙床的最里面。
“那我也不要跟你走”
“那我要回去了,你送送我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初却是发现,自己和那黑衣老人站在了学校的操场边上,老人指着操场一处微微凹进去,张满了杂草的地方说“我就住这里”
……
“小初,起来了,上学迟到,今天开始降温啊!加件衣服”
“哦!”小初揉着眼睛,自己喃喃道“做了个梦啊!哦!冬天都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