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现在的我变得有些懒散。
懒散也许是因为写字遭遇到了瓶颈,拿着手机只顾低头刷朋友圈,刷新闻,刷红包,刷到颈椎酸痛,而忘了那些曾经写下一半的文字,闲置在草稿箱里许久。真的变懒散了,您瞅瞅,懒散得尤如那雨后的蜗牛。
其实蜗牛不懒散,只是慢,它总是在属于自己的那片土地上悠闲地一点点蠕动着。
我看见蜗牛最多的地方就在车间拐角那片。
那片荒芜了一个冬天的场地,仿佛于一夜之间,被绿意悄无声息地在雨后给占领了。毛线衣未解,杨柳风微寒,狗尾巴草撵着蒙蒙细雨一个劲儿的疯长,谁也没察觉,一眨眼,悄无声息地窜到与人腰齐。场地边上零星几株一人多高的香樟树,吐着油亮的叶子,微风轻送,雨水顺着叶子的纹路慢慢摇落。
就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温度,一切都刚刚好:蜗牛来了。
雨后的路面湿漉漉的,一只只背着黄褐色螺纹外壳缓慢爬行的蜗牛,像一个个不速之客,悄无声息地闯入我的视线:它们有的将身子蜷缩在黄褐色外壳里,有的伸出柔软的小脑袋,头上一对同样柔软的触角像两根天线,随着身体的前行微微震颤,屁股后面还露出一截乳白色的肉疙瘩,应该是它的尾巴,缓慢爬行过后,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湿湿的印痕。
凑到跟前细看,它的外壳略显透明,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像是心脏在跳动一样,一簇一簇地,微微律动。
奶奶在世时说,春天的雨后在地里摘新鲜的菜叶时一定要注意,防止有一种叫“天螺”的小东西隐附在菜叶间。“天螺”有微毒,如果菜叶没有洗干净给鸡鸭吃,那就糟了,鸡鸭会窒息死亡。
那时候我一直把“天螺”当做害虫,因为怕它有毒所以很少接近。可看着它那可爱柔软的小小躯体,心想它怎么能让鸡鸭窒息?
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怀着满脑子的疑问去拜访度娘,度娘说:它就是蜗牛,无毒,属于软体动物门腹足纲,靠植物的茎叶饱腹。蜗牛除了它身上有重重的壳被人所知之外,它还是世界上牙齿最多的动物。蜗牛的触角中间往下一点的地方有一个小洞,这个小洞就是蜗牛的嘴巴,嘴巴很小,跟针尖差不多,科学家们都把它称之为“齿舌”,蜗牛的嘴里有一条矩形的舌头,上面长着无数细小而整齐的角质牙齿,有人计算出来蜗牛的牙齿数量是26500颗,这样数量的牙齿是这个世界上其它生物没有办法比拟的。
蜗牛有自食生存的特性。小蜗牛刚被孵化出来,就能凭着自己的牙齿去吃食物了。蜗牛的食物范围很广,主要是各种蔬菜、瓜果皮、还有一些农作物的叶、茎、芽、花等。
这样看来蜗牛似乎对于农业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我不禁被这小小的软体动物感到惊讶,对于它的认知,主要还是从小时候的儿歌里感受点滴: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阿嫩阿嫩绿的刚发芽,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阿树阿上两只黄鹂鸟,阿喜阿喜哈哈在笑他,葡萄成熟还早得很哪,现在上来干什么?阿黄阿黄你呀不要笑,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
这首《蜗牛与黄鹂鸟》旋律优美,朗朗上口,充满了童真童趣,大街小巷充耳可闻,就冲这首歌,我对蜗牛没有恶感。
春三月,杏花雨杨柳风,一起苏醒了车间拐角那片空旷的场地 ,鹅黄星星点点的淡饰着高高低低的草木,空气里有种温润微甜的感觉。
蜗牛就在“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早晨,爬上我们日常行走的水泥过道,爬上粗糙的水泥墙壁,大大小小的躯壳后都拖着长长的蠕印,蠕动在潮湿的路面上,停滞在干燥的墙壁表面,有点壮观。
清洁工方师傅怕行人走路会踩踏到它,用扫帚轻轻的将它们扫离路面,谁知这些小家伙并不领情,一转身,一个个小小的躯壳又蠕动在潮湿的路中间,身后拖着长长的蠕印。如此反复,自然难逃厄运,路面留下不少被踩碎的痕迹,看了很伤怀。
我很惊奇于它的倔劲,它们到底想去哪儿呢?看似漫无目的,慢慢吞吞,慢条斯理,半天才爬够一米的长度。
找根细枝条,轻轻的触碰一只蜗牛头上的触角,它十分警觉地快速缩回,我再触碰一次,它干脆将整个脑袋缩回那小小的躯壳,反应奇快,然后静止般,纹丝不动。
我屏住呼吸,呆在它的身旁静静地看着。约摸三四分钟,也许它没觉察到有什么危险,再慢慢地探出小脑袋,继而那柔软的小触角也竖了起来,整个身体复又前行。
它们如此努力蠕动着,将要去哪里?让人费解。
傍晚,风停雨住,西天渐亮,一只只半透明的螺旋壳,爬上干燥的水泥外墙。站在远处看,大大小小的,像是被钉子钉在那里一般,静附着半天不动,一副与世无争的悠闲。
不会是“生命在于静止”吧。
当然不是。生命是奔腾的,生活是喧嚣的,世间的一切都是随着时光的车轮缓缓向前。
有点莫名的羡慕它们。
我们食人间烟火,度平凡人生。生活中不如意十之八九,名利、金钱、是非、恩怨,才多大点儿的事?遇事冷静,吵什么吵,争什么争,在时光的长河里,那都是小菜一碟。
“何事蜗牛角上争”呢。
“常羡蜗牛戴屋行”。我倒是挺羡慕它们的,天生就有一个小窝,一个让自己显得安贫乐道的窝。不似我们这些人,甘心情愿做半辈子钢筋水泥的奴才,为了一个所谓的窝,辛辛苦苦地折腾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
唉!有的时候蜗牛倒真是比我们强!
新年的冰雪已消融,雨水越来越丰润,杨柳风微凉,春的气息开始在心头蠢蠢欲动。
期待着,某个早晨在车间拐角,与那小小的生灵,再来次懒散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