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蓉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一枝花,温柔的眼神,恬静的面庞,一条又粗又长的麻花辫乌黑亮丽,引得无数年轻的小伙子们想入飞飞。当年,说亲的媒婆差一点没把她们家的门槛都踩烂了,海蓉妈千挑万选的,总算是钦定下了同村的金宝,才断了众多饿狼般盯着海蓉瞧的后生们的念头。
金家三代单传,只有金宝这一棵独苗苗。金老爹是远近闻名的包工头,当村里村外大部分人还在茅草屋下奋斗的时候,金家三层的小洋楼就已经矗立在村口的那棵老樟树旁了。
金家家境虽殷实,奈何男人们却不长命,金老爹五十不到就从工地的楼顶上摔了下来,那个时候海蓉才刚嫁过去半年不到。金宝从小娇惯,根本就撑不起诺大的一个家,原本就体弱多病的他,在巨大的悲痛和压力下一病不起,挣扎了一年多以后也撒手人寰,抛下了年迈的母亲和娇妻幼子,彼时,海蓉的儿子贝贝才刚四个月大。从那以后,海蓉用她那柔弱而坚韧的肩膀,默默的扛起了整个金家,将旁人贪婪嫉妒的眼光都挡在了门外。
刘丙是村里最难缠的泼皮无赖,十里八乡的人都不喜欢跟他打交道,当然也就更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了。刘丙看上海蓉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海蓉还没嫁给金宝的时候,他就天天到海蓉家门口的桃树下去蹲点,被海蓉妈拿扫把赶过很多回。
金宝死后,刘丙眼看着海蓉成了寡妇,感觉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就拎了袋苹果替自己上门说亲,被海蓉妈一口回绝了。然后就看到刘丙站在桃树下跳脚:“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一小寡妇嘛,断掌短命的扫把星,也就我还不嫌弃。哼,你们等着瞧吧,有你们后悔的,你就等着守一辈子的寡吧。”,怨愤刻薄的话在小院上空飘荡了好久,气得海蓉妈跟海蓉两个抱着头躲在房间里直哭。
后来,村子里渐渐多了些流言蜚语,大家都说海蓉命太硬,是扫帚星下凡,谁沾上谁倒霉,接连克死了自己的公公和丈夫;也有说海蓉妈是自作自受,当初嫌贫爱富硬是让海蓉嫁给金宝,才会害得海蓉年纪轻轻就守寡;更有甚者说别看海蓉表面看着老实本份,其实骨子里指不定多风骚……
寡妇门前本就是非多,再加上村里的人见识浅薄,只要有一点风,准能给你传出一片大暴雨来。关于海蓉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指指点点也越来越多,她每天都过得小心翼翼的,生怕稍不留神,又给那些三姑六婆们增添些茶余饭后的谈资。金家婆婆原本也没把乡亲们的闲言碎语当回事儿,只是假话听得多了,也就分不清真假了,终于,婆媳之间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一场的争吵。
“你克死了我男人和我儿子,我不会再让你来害我的孙子。”
“我是贝贝的妈,怎么可能会去害他?您没有权利这么做。”
“你是扫把星,谁沾上你都得倒霉,你最好离贝贝远点,而且你还年轻,终归还是要再嫁的,我这既是为了贝贝也是为了你好。”
……
不管海蓉如何抗争,婆婆就是不松口,后来索性偷偷的带着贝贝去了几百里以外的亲戚家住,从此真的没有让她再见过孩子,这也为那些风言风语更增添了一份佐证,大家再谈论起海蓉时,似乎腰背都挺得更直了。
没有了孩子以后的海蓉一夜之间似乎变了一个人,她不再畏惧人们别样的眼光,每天在村子里无所顾忌的来来去去,做起事来也不再像先前那般畏首畏尾。她跟村里的男人们放肆的调笑,也跟女人们大声的争吵,仿佛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束缚住她。
刘丙很高兴,他觉得海蓉终于跟自己成了同一类人;村里的人也都很欣慰,海蓉跟他们心目中的寡妇形象越来越接近了,这都是他们大家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