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读《穆斯林的葬礼》是在高中上学时期,是姐姐暑期从她同学那里借来的,我也偷偷跟着阅读。直至现在书中大部分内容和人物都忘得差不多了。最近又重读这本书,内心感触颇多,小说中作者对梁君璧人物性格的塑造,让我看到了人情世故的种种隐曲与复杂。
《穆斯林的葬礼》是回族作家霍达的一部长篇小说,曾获中国文学最高茅盾文学奖。小说讲述的是一个穆斯林家族,六十年间的兴衰,三代人命运的沉浮,两个发生在不同时代、有着不同形态却又交错扭结的爱情悲剧。这部五十余万字的长篇,作者以独特的视角,真挚的情感,冷峻的文笔,着力塑造了梁亦清、韩子奇、梁君璧、梁冰玉、韩新月、楚雁潮等一系列文学画廊中前所未有的人物形象,血肉丰满,栩栩如生。作品含蓄蕴藉,如泣如诉,以细腻的笔触拨动读者的心弦,曲终掩面,荡气回肠。
梁君璧是作者塑造得最丰满的一个典型形象,一言一语,一颦一笑,如闻其声,如见其人。这个女人就如同《红楼梦》里走出来的王熙凤,又似乎是自己身边的某个人。阅读时我把她每次出场的言语、行为、心理等都一一标记下来,反复阅读慢慢品味,试着去了解她,走进她,最后是接纳她,内心也从开始的喜欢到讨厌再到同情她。她是女儿、是姐姐、是妻子、更是母亲,多种身份糅合在一起,给读者呈现出她表面强势专制,其实内心一腔悲情的形象。
结婚前的梁君璧:漂亮懂事、沉稳果断、泼辣能干、理智坚强。
奇珍斋老板梁亦清是一名琢玉高手,但秉性木讷,不善言辞,又无文化。膝下一对女儿,大女儿梁君璧和小女儿梁冰玉,相差八岁。两个女儿肤白貌美,长得一个比一个标致。梁君璧在很小的时候就帮助母亲打理家务,缝缝补补、洗衣做饭,都是一把好手。并且天资聪明,虽不识字,但全凭心算,几乎成了梁亦清的小小“账房”。这时的梁君璧在我心里少年的梁君璧是一位漂亮、聪明能干,乖巧懂事惹人怜爱的小姑娘。少年的梁君璧遇到了改变她一生命运的人——她父亲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徒弟韩子奇。
岁月在催着新的一代一天天地成长,梁君璧姐妹俩也长大了。十四岁的梁君璧出落得更加标致楚楚动人。在母亲的影响下她成为一名虔诚的穆斯林信徒。她喜欢韩子奇,希望有一天嫁给他,她把心中的愿望融进虔诚的信仰。
“主啊!”她相信每一声呼喊都能被真主听见,相信真主知道她心中的一切,并且赐给她幸福与安宁。
在她憧憬未来,编织美好时,父亲梁亦清的猝然惨死,奇珍斋如同天塌地陷。母亲和妹妹扑在梁亦清身上嚎啕大哭,痛不欲生,但年仅十五岁的梁君璧却异常镇静,她跪在父亲身边,望着父亲那张苍老、疲倦而又死不瞑目的脸,热泪滚滚而下。她没有喊叫,没有摇晃着亡人诉说一切。她知道父亲已经归去了,不应该打扰他,让他静静地走,从容地走。她用手轻轻抚合上父亲张着的嘴和眼睛,并衷心地为父亲念诵。
母亲白氏完全乱了方寸,此刻哭得像一摊泥。玉儿没命地喊着“爸爸,爸爸!······”
被突然事变惊呆了的韩子奇直楞楞地望着璧儿:“师妹,现在······该怎么办?”
璧儿神色严峻地说:“奇哥哥,爸爸的后事,就靠你和我了,你赶快到礼拜寺取‘水溜子’(尸床)”
父亲的葬礼定在亡人咽气的第三天,母亲和妹妹希望尸体多留几天,但是梁君璧不肯,她对母亲说:“妈,这不行,‘亡人已入土为安’,‘亡人入土如奔金’,送爸爸走吧,让他安心地走······”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仇人蒲寿昌知道梁亦清死后,便趁火打劫,把奇珍斋的全部存货、存料洗劫一空。梁君璧母亲泪如雨下,苦苦哀求。
梁君璧擦掉眼泪说:“妈!甭这么告饶儿,拿自个儿不当人!父债子还,该多少钱咱还他多少钱,哪怕砸锅卖铁、典房子,咱娘儿几个就是喝西北风,也得挺起腰做人!”
父亲的离世、家道败落,面对体弱多病无能的母亲和弱小的妹妹,她强忍内心的痛苦,相信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不让老母亲和妹妹成为无依无靠的孤寡,这个家就不垮。因为家里还有师兄韩子奇。然在仇人蒲寿昌走后,师兄韩子奇也提出离开奇珍斋,归于蒲寿昌门下。梁君璧气得打颤,怒骂韩子奇是个忘恩负义,无情无义,认贼作父的东西,面对韩子奇她感到无比的愤怒和屈辱。
她只是十五岁的少女,如同一朵刚刚绽放的花朵却迎来了一场暴风雨的侵袭,让人心疼惋惜。但经过暴风雨侵袭后依然绽放的花朵注定更加娇艳。梁君璧决定接替父亲成为这个家的顶梁柱,她带着母亲和妹妹把奇珍斋改为茶水馆,每天忙前忙后的招呼客人。
三年后,韩子奇回归奇珍斋。当再次面对韩子奇时梁君璧杏眼圆睁,发出愤怒的呐喊,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弱女子显示了震慑须眉的血性。而当得知自己误解师兄时,喜悦和愧疚又同时猛烈地撞击着少女的心,她热泪盈眶,多年的无依无靠的空落落的感觉霎时烟消云散,少女的心思再次动情,她要求师兄娶了自己。
结婚后的梁君璧:相夫教子、尖酸刻薄、偏执多疑、蛮横无理。
梁君璧如愿嫁给师兄韩子奇。按照回族的婚礼风俗,从订婚到结婚的礼仪非常隆重繁琐、排场盛大。但家徒四壁、孤儿寡母梁家和无父无母的韩子奇注定无法完成这场完美的婚礼,他们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形式。梁君璧没有为自己的婚礼的寒酸而悲伤流泪,她相信她和韩子奇的结合将如《古兰经》说:“妇为夫衣,夫为妇衣。”她已经成为韩太太,她将和丈夫融为一体、互为表里、相依为命、永不分离,共同走向面前那漫长的路······
婚后十年,梁君璧全家已搬进了当年“玉魔”的老宅,奇珍斋的生意在韩子奇的精心打理下从过去的经营惨淡、名声甚微到名冠北京玉器行,生意是风生水起,家财万贯。梁君璧由于自身的狭隘,逐渐与韩子奇拉开了差距。
梁君璧三次怀胎,都流产夭折,最后一次终于产下一子天星。有了儿子后,她变得更加繁忙了,她事无巨细,什么都愿意自己动手。她将自身封闭在自身的圈子里,拒绝与世界接触。逐渐出现一个势力、尖酸刻薄、小市民形象的梁君璧。
韩子奇提出把店里的伙计叫一个来管家,她立刻提出反对,她说:“什么脏男人,能让他进我的家?吃的、穿的、用的,那一样他能插上手?”
为了庆祝儿子天星出生满百天时,韩子奇在“博雅”宅内举办 “览玉盛会”。展览会最后一天,十年前的仇人蒲寿昌出现在“博雅”宅内,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梁君璧想起往事,一股血涌到脸上,脱口说:“呦,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这不是蒲老板吗?少见啊!我记得,自打我爸爸‘无常’那年,十几年都没瞅见您登过我们家的门儿,横不是您走错了地方了吧?”这一番奚落、羞辱让蒲寿昌感到气愤、难堪而又无处发泄,一时陷入尴尬、进退两难的境地。幸亏韩子奇上前解围才避免不必要的争端,使这场盛会顺利完美结束。
1936年国内局势更加动荡不安。在英国朋友沙蒙·亨特的建议下,韩子奇计划带着全家和玉器到英国去,但遭到了梁君璧的极力反对。她不愿意自己去也不同意韩子奇去。梁君璧不了解自己的丈夫,她认为丈夫韩子奇在摆谱,玉是他的“闲篇儿”,没有钱稳当。她鼓动韩子奇把玉卖给英国人,但玉对韩子奇来说是他的全部,是他的命,是他几十年的心血,假若丢了这些玉,他就活得没有趣味了。当初共同创业的默契到后来的话不投机半句多。最终,韩子奇带着一批玉跟随沙蒙·亨特启程去英国,而随行的还有偷偷跟来的梁冰玉。此后,所有人的命运都发生了改变。
韩子奇远赴英国后,梁君璧独自支撑奇珍斋的生意,任劳任怨,抚养儿子。生活和精神的双重煎熬使她的性格变得偏激多疑、蛮不讲理和独断专横。
当得知店里少了一件蓝宝石戒指时,她对着老侯破口大骂:“问我?”韩太太把脸一沉,“我还得问你呢,你是干什么吃的?这么贵重的东西从眼皮底下飞了,你是聋子、瞎子、傻子?”
如果这里可以认为因她焦急而口不择言,那接下来的话却彻底断送了奇珍斋,为以后家庭的崩溃埋下了祸根。
“你这只狗翻脸不认人,瞅着我们娘儿几个好欺负啊?”“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狼心狗肺!见财起意,你太狠,你!”
“那谁知道?说书唱戏我也不是没有听过贼喊捉贼的!”
老侯含着满腔冤屈带着老婆孩子愤然离去,接着奇珍斋到了仇人蒲寿昌的手里,走投无路的老侯无奈投靠到蒲寿昌的门下。事后,老侯证明完自身清白后猝然离世。而这时韩子奇给老侯的一封信从大洋彼岸寄到奇珍斋,但店已易主,这封信到了蒲寿昌手里,蒲寿昌模仿老侯笔迹给韩子奇回了一封信。这封信给身处英国战乱中的韩子奇和梁冰玉二人致命打击,他们相依为命,思念祖国和亲人,七年后他们结合在一起。
韩子奇回归家庭后的梁君璧:冷漠无情、保守愚昧、目光短浅、独断专制。
多年后,韩子奇和梁冰玉带着他们的女儿韩新月回国了。回到家中才知道家人都还活在世上。面对这一场景梁君璧痴情的心碎了,韩子奇在她心中的完美形象破碎了,她不听韩子奇的任何解释。因爱生恨,她恨韩子奇,她恨梁冰玉。她要维护她的家,她不能让儿子没有爸爸。她的坚强、理智中隐忍着一股委屈、无奈和心酸。
梁君璧是虔诚的穆斯林教徒,她九岁开始每日做五次礼拜,雷打不动。《古兰经》的训示已侵入骨髓。“真主严禁你们······同时娶两姐妹!”
梁冰玉留下两岁的女儿新月,孤身跨出“博雅”宅的大门。
拆散了丈夫和妹妹,收养他们的女儿,只是想保持早已暗潮涌动的家庭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她纠结、气愤、委屈。从此,她坚信只有保持一家之主的权威地位,才能保全家庭的圆满和内心的圆满,她变得更加专断、冷酷无情。她时刻保持着高贵的形象,即便是心里不高兴。
“但又不同于市井常见的泼妇骂街,她从不摔盆砸碗、捶胸顿足,从不口吐脏字,即使在大怒的时候也很少失态而有损自己的形象,而只希望对方充分认识她的凛然不可侵犯并且不得不服从。”
“虽然年月变了,她仍然保持着昔日的风度,表明她和左邻右舍那些出门提篮买菜、进家洗衣裳做饭的老太太、半大老娘儿们是不同的,令人不敢小瞧。在家里当然更是这样了,在丈夫、孩子和孩子的姑妈眼里,她是这个家庭的主宰,有着不可动摇的权威。”
生活中她总是时不时给丈夫摆脸色、给下马威,时刻提醒他不要忘记他对自己的背叛;韩新月的存在时常也让她想起丈夫和妹妹的背叛。虽然把韩新月默默抚养长大,但没有给她真正的母爱。她对韩新月的爱充满了挣扎和矛盾。她阻挠新月上大学,最终,在丈夫再三哀求下,以一块玉作为儿子以后的婚礼钱为交换才肯点头同意。
在韩新月和楚雁潮谈恋爱时,她横加阻挠,即使女儿病重也依然对女儿说:“我宁愿看着你死了,也不能叫你给我丢人现眼!”进一步加速了女儿的死亡。
在这个家里她最爱的是儿子天星,但她决然地扼杀了儿子的爱情。面对儿子先斩后奏的恋情,她的心里高兴、担心、凄然,她觉得儿子的婚姻大事,毫无疑问地应该掌握在她的手中。她预测儿子将摆脱她的控制,她将被儿子冷落、抛弃,这是绝不能允许的!
“韩太太并不是一个软弱无能的女人,她曾经成功地把丈夫纳入她所规定的轨道,也必将更加出色地亲手缔造儿子的未来。”
于是,儿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放弃了在同一单位的初恋,迎娶了她中意的姑娘,但让儿子从此在单位抬不起头。
结语
昔日那个叫璧儿的少女逐渐变成了一位保守愚昧而又专制的家长。梁君璧大半生的岁月像烟云似的一掠而过,有过幸福,也有过苦难;有甜蜜,也有怨恨;她曾经惩罚过邪恶,却又懊悔自己的无情;她热烈地追求和谐与安宁,而这些又像水中月、镜中花,可望而不可及;她极力维护自己端庄、威严而又不失温柔、宽厚的形象,但生活始料不及的枝节旁生却使她难以保持理智的冷静。她要强地一次次与命运抗争,在伤害了身边的亲人之后更深地伤害了自己,最终成为传统习俗的牺牲品,她性格形象的复杂性决定了其命运的悲剧性。
小说中梁君璧的性格形象塑造的是变化的、多维度的,给读者呈现了一个真实、丰满、立体的可敬、可悲、可恨、可怜的悲剧式人物。小说中其他人物性格的塑造相对比较单一,近乎太完美而缺乏真实感。
《穆斯林的葬礼》这部小说读完了,心中感慨万千,奈何胸中笔墨太少,才疏学浅,许多精彩之处无法用自己的语言表达出来,对人物的分析也不一定正确和透彻,权当学习笔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