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苍耳,我总是有些怕怕的。它刚长出来时,通体是绿色,刺也硬硬的,等到成熟时便会变成紫色或是褐色,甚至脱了水分,变得有些干燥。它们就像一粒粒不安分的小恶魔,伸着无数的小刺钩。当你从它的身旁经过,任凭你再小心,它总是能无声无息地攀上你的衣衫。
小的时候,同班的男孩子很是调皮,他们有时会偷偷地将摘好的苍耳子放在女生的头发或是衣服上,再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女孩子的窘态。对于此,我的经验是:抖动是无效的,特别是有毛的衣服,总是要亲手一颗一颗地扒下来才能摆脱它们。每当此时,我都会觉得自己遇到了大麻烦,一面急急地想要摆脱这些刺球,一面又怕扎手而不敢大幅度动作,心里又急又气,弄得很是狼狈。起初,这些小东西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
两年前,我患了一场重感冒,感冒好了却还是留下了鼻炎这个毛病。鼻炎虽然不是什么大病,可是也着实折磨人。除了鼻塞、流涕、头疼外,我还要随时随地带着纸巾,当众擦鼻涕也着实不雅。母亲很是着急,她留了心为我打听,要将鼻炎除去。几经周折,母亲从二姑那里讨来了一大袋苍耳子,那些褐色的刺球挤在一起,叫人实难喜欢。
此后,母亲日日用砂锅熬煮苍耳子,而我就负责再一旁用鼻子去吸收那些整齐。自然,药也是少不得吃的,不过那药味道极为呛人,我每每吃了药都需要含一颗糖来缓解不适。我闲来无事翻看药盒,成分表里“熟苍耳”三个字印在最前面,我便知道这药的主要有效成分就是苍耳了。
原来苍耳有祛风散热的功效,常用于头风、头晕等症的治疗。《得配本草》说:“(苍耳)治诸风攻脑,头晕闷绝”。《本草汇言》有一个治“诸风眩晕,或头脑攻痛”的方子:苍耳仁三两,天麻、白菊花各三钱。古人对苍耳疗风的认识相当广泛,杜甫在《驱竖子摘苍耳》里也说:“卷耳况疗风,童儿且时摘”。
近日我读《诗经》,《卷耳》一篇里也意外发现了这个老朋友。注释里写道“卷耳,植物名,今名苍耳,嫩苗可吃,也可作药用。”其实,这里的说法还不够明确。苍耳有菊科和石竹科两种。菊科的苍耳既不是野菜,也不能食用,嫩苗尤其有毒,甚至可致食用者死亡。《诗经》中的卷耳,究竟是哪个苍耳呢?历代医家及草木书都认为应该是菊科的苍耳,原因可能是菊科苍耳“不问南北夷夏、山泽斥卤、泥土砂石,但有地则产”分布广泛,容易得到。《中药大辞典》也认为菊科的苍耳异名为卷耳,并指出来源为《诗经》。那么,采集卷耳的目的只可能是药用,而不是食用了。因为不能确定《诗经》所说的苍耳究竟是哪种,所以这个注释也不算是严谨了。
这小小的苍耳倒也是个宝贝!我如今再看苍耳,内心竟生出了几分感激,不似从前那样厌恶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