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早上5点走,晚上走不安全”,哥哥劝幺爹道,“没得事,开慢点,明天白天热”,幺爹语气平和的说,我猜白天热是一部分原因,更大的原因是幺爹想早点回老家见到自己生病的母亲急切的心情吧。
晚上10点零2分汽车准时启动,车轮快速的运转着,我的思绪也跟着飞扬起来,我像一个雷达一样,开始在大脑中搜寻跟奶奶有关的一切记忆,我想看看奶奶做饭的样子,平时爱吃什么,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可是我越努力,记忆越模糊,这种感觉就像握在手里的沙子,攥得越紧,流失的越快,我无力的叹了口气,胸口也感觉闷闷的,后悔和愧疚之情也由然而生。自从自己12岁以后,我随爸爸妈妈一起去天津读初中,只有过年的时候回老家几天,虽然高中是在老家读的,但那个时候放假了也沉迷玩电脑,很少去爷爷奶奶家,之后去外地上大学,工作,更少有时间回家,每次去奶奶家也很匆忙就离开。每次给奶奶打电话,奶奶都让我回老家玩,我连忙应声到“等有时间了就回”,奶奶高兴的说道:“好好好”,隔着手机我能感受到奶奶欣喜的神情,可只有自己知道这是最廉价的借口。
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我看见了一片片红彤彤的朝天椒种植地,一串串红红的辣椒傲立枝头,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我跟着奶奶一起来缴获成熟的朝天椒,爱玩的我,一会捉蛐蛐玩,一会在阴凉下偷懒,一会告诉奶奶我要小便,一会又说我要大便,奶奶用手摘掉头上的草帽,扇了扇风,说到“懒牛懒马屎尿多”,我听了格格的笑,哼着小曲蹦蹦跳跳的跑到隐蔽的地方,假装自己在方便,实则和小昆虫打成一片。我望着脑海中,在烈日下佝偻着背,站在辣椒丛里,手法娴熟的摘着辣椒,汗水已经侵湿了后背的奶奶,鼻子一阵酸楚,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自己多摘些辣椒,好让奶奶能在阴凉地方歇息会。
“哪个过生呀”,“我嘛”,“撒时候呀”,“昨天”,听到幺爹和表哥的谈话,我心里一紧,也将我从回忆中拉到了现实。幺爹昨天过生日?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飞快的打开日历,一看,昨天的确是阴历6月21号幺爹的生日。幺爹昨天生日哥哥和嫂子知道吗?至亲的侄儿和侄女忘记自己的生日,会不会感觉失望和伤心,我不得而知。
爷爷每年过生日都很热闹,多则两三席客人,少则一席,而奶奶过生日却鲜有人提起,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对奶奶的生日只有两次印象。我依稀记得那天家里来了很多客人,奶奶站在炤前炒菜,我在旁边看着,直咽口水,看着盆里被炸的金黄色的小野鱼,香气逼人,我的手不听使唤了,趁奶奶转身之际,踮起脚尖偷拿一条,一口塞进嘴里,奶奶还没转过身来,我就已经跑了。还一次是听说奶奶要过生日了,我偷偷的找爷爷要了20块钱,约了小伙伴一起上街,买了一袋16块钱的维维豆奶,我如获至宝般的抱着这袋维维豆奶,欢快的朝家的方向走去,脑海里浮现着奶奶看到这包豆奶开心的神情。傍晚奶奶干完活回来,我把豆奶递到奶奶面前,说“奶奶你今过生,我给你买的”,奶奶大笑起来,露出了足足有12颗牙齿,“你哪里来的钱呀”,“我找爷爷要的”,“这是个人的骨头炸个人的油哇”,奶奶边说边打开豆奶给我冲了一杯,而自己却舍不得喝。
随着记忆逐渐清晰起来,我看见奶奶像变魔术般从兜里掏出几个青核桃,砸开分给我和哥哥吃;每当杏子成熟之际,奶奶总会时不时提着一大袋黄灿灿的杏子回来,满足的看着我和哥哥一口气把它们吃完;我趴在奶奶腿上,她给我洗头发,为了去掉我头上多得像雪花一样的头皮屑,她大力的抓着我的头皮,我痛得直叫,洗完之后给我剪樱桃小丸子一样的发型;我和小伙伴出去打猪草,跑了一下午,忐忑的提着半篮猪草回家,本以为奶奶会说我,她的脸上却洋溢着慈祥的笑容,接过篮子;每次奶奶下河洗衣服,总是会叫上我,她在一旁洗衣服,我就在她旁边搬石头找螃蟹,捉小鱼,通常她洗完衣服走了我都不知道,直到她自己觉得我玩的时间差不多了,就到河边喊我回家……
奶奶这一辈子吃了太多的苦,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就起床去地里干农活,晚上要等到天黑得已经看不见了才回家。在我六年级的时候大伯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在那段时间奶奶经常痛哭流涕,自责没有照顾好大伯,视力也大不如从前。自从我和哥哥这两个留守儿童也离开老家,爷爷和奶奶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留守老人了,多么希望病魔不在纠缠奶奶,时间的步伐能够放慢些,好让我有机会能给奶奶洗头发,做饭吃,牵着她的手去散步,像她小时候照顾我那样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