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我会抱你安慰一下)
“每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会变成一条狗。”她对他说。
“一条狗?”他吓了一跳。
“对,金毛、京巴、萨摩耶、秋田、哈士奇,我不知道自己的种类,”她说,“但我确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变成一条狗,我会变矮变小,需要努力抬头才能望着你。你一张手,我就想跑着跳着凑过去,用爪子搭上你的裤腿,如果你看我一眼,我甚至会高兴地吐出舌头。”
“是吗?那我该怎么帮助你呢?”他挠着头,“帮你逃离这个诅咒。”
“你觉得它是诅咒吗?”她的头发被风吹起,像一望无际的黑色麦田。
“是的,它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它把我心爱的人变成狗,它是黑色镜子里的巫婆,它是嫉妒、是怨恨,我要帮你战胜它,然后在喜悦里和你相拥。”他说。
“带我去看海吧,据说狗有两千颗味蕾,尝一口海水的苦涩,我就从诅咒中醒来。”她说。
他们去了海边,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镶嵌着半颗太阳。不知道此刻是日出还是日落,在金黄色的沙滩上,她把腰带解下,一头系在脖子上,一头系上了他的手腕。
“你要牵着我,我才知道方向。”她抬起头告诉他,“这样我就可以很安心的走着,不担心迷路,不害怕黑夜,不在乎海浪,不畏惧寒冷,我跟在你后面时是尤其欢快的,我能辨认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脚步声,它像音乐一样,只要我一听到,我就想吧嗒吧嗒地跑过去,在你面前转圈,然后摇起尾巴。”
他沉默不语,久久不动地看着她。
“看来海对诅咒并不奏效,”他说,“要不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不要,请送我一支玫瑰吧!当我被它的荆棘刺伤,当我感觉到疼痛,我就从诅咒中醒来。”她的头发蓬松柔软,像一望无际的黑色麦田。
很快,他送了她一支红色玫瑰,她把它插在花瓶里,每天浇水施肥。
他时常过来问她,“你还没有被荆棘刺伤吗?”
她又开始变矮变小了,“这是命令吗?如果你需要我被刺伤的话,我很愿意这么做。”她紧紧地握住玫瑰的刺,像训练有素的狗叼住从天而降的飞盘,“你看,我原以为玫瑰的刺对我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我喜欢玫瑰的美,但不喜欢玫瑰的刺。但是,你想看我被玫瑰刺伤,那么,一旦你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刺就会变得十分美妙。它让我疼痛,让我流血,它甚至变得比玫瑰花本身还要美丽,看到它,就会使我想起你;看到它,我就会变矮变小,变得用四条腿匍匐走路,我就会想用嘴叼住它满身的刺,然后飞奔到你面前,告诉你,我爱上你赐给我的疼痛了。”
“我不想给你任何痛苦,”他低下头去,“我只想拯救你。”
“这并不让我痛苦,”她说,“只要我能仰望着你,一切都是幸福的。”
“你中了诅咒,你病了,”他说,“你不是一条狗,亲爱的,醒醒吧。”
这次,换做她沉默了许久。
“带我去春天里吧,你的话让我觉得有些冷,等我被春天温暖时,我就从诅咒中醒来。”她背手站着,头发像一望无际的黑色麦田。
春天里有刚刚融冰的小溪,有含苞待放的孤独,有卷土重来的绿意,她躺在刚冒头的草丛里,大地将要与她融为一体。
“你稍微温暖些了吗?”他问她。
“是的,很温暖,但是又很空虚。”她说,“就像一条狗被赶出了笼子,被告知,‘你走吧,你获得了自由。’但是那条狗,它是你驯养的,它是你牵引的,你的快乐成了它的快乐,你的悲伤也成了它的悲伤。春天没有办法给它自由,出笼没有办法给它自由,甚至连自由也无法给它自由,只有允许它仰望你,它才会觉得自由。那是心甘情愿的沉溺,即使沉沦也无需被拯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会变成那条狗。”
“够了!你已经无药可救了!”他咆哮道,“你不是一条狗,你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我们应当互相拥抱,拥抱以人类的爱情。”
“人类的爱情比狗的爱情更高贵吗?”她问道,“人们总是互相问,‘你今年多大了?’,‘你是什么星座的?’,‘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挣多少钱?’人们都觉得了解了这些信息,就了解了彼此的爱情,但狗的爱情不一样,它只会问你,‘我可以为你摇尾巴吗?’。人的爱情真的比狗的更高贵吗?”
她聆听着他的沉默,一秒钟,两秒钟,一分钟,两分钟……
“我只是想拯救你。”他说,“我想爱一个‘人’。”
这时,俩个人都显得有些难堪。
“如果你实在很介意的话,让我离开你吧,离开你,我就会从诅咒中醒来,当然啰,这次我保证会醒来。”
“为什么要离开?是因为我的无能吗?”他问。
“不,不是的,是我想扑进光的怀里,但光却以为我是黑暗。”她说。
“我伤心地快要哭了。”他说,“我没能拯救你。”
“我看到你的眼泪了,”她又变得很矮很小,用四条腿爬过去,伸出舌头舔他的脸颊,“如果你要驯养一个人,就要冒着掉泪的风险,但你不想驯养我,请别为我流泪。请你继续高高在上地看着我,我将很快醒来。”
没再过多停留,她转过身走出去很远,她没有感到绝望,也没有感到希望,她的头发在风中飘散,像一望无际的黑色麦田。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