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添一抹岚
9年前的新年,2008年,记忆中那个春节,现在想起依旧觉得冷沁心骨。我特意翻看了手机的日历,显示着2月7号,大年初一。
二三月,多属乍暖还寒最难张息时,2008年的二月也确实如此。因为严寒,印象中不少异乡人逗留在那个南方小城。我也没回家,初一至初三被安排上班,在小城独自一人吃年夜饭度除夕夜。
他们没反乡,可以逛小城各个景点,且是免费的。因为2008真是极度的寒冷,堪称百年一遇,小城也听了国家的号召,免费开放旅游景点,让哪些因各种原因逗留在小城或者没有踏上回乡路途的人们,过上一个幸福安乐的新年。
看着他们优哉游哉的逛着公园,而我,走过了那座公园,是要到我工作的地方去。我缓缓地走着,不时仰头观赏头顶那抽着星点嫩绿的一枝一丫。不必如往昔的步履匆匆,皆因我特意地提早起床,且往脸上抹了一层粉底,扫了腮红,涂了唇膏,画了眼影,大年初一,我想着是要漂漂亮亮神清气爽的。
当然,搽脂荡粉,最重要是能很好地遮盖我明显浮肿的黑眼圈,和那一脸落寂的神色。
别看那个大年初一早晨,公园中我不疾不徐的行走,高跟鞋格格地有节奏地敲着地面,好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实则大年三十除夕夜,我对着一锅火锅,食不知味,恨不得插翅而飞返家中。
那年的年三十,我记得下了早班回到住处时,一室早已归于寂静,料想舍友都已安坐家中。只剩下我一人,伫立其中,狭小的空间竟无故变得辽远,我被拉得很渺小,家也被拉得更远,我想触摸它,却鞭长莫及。
我回过神来,抖索出口袋中的钱,一把洒在桌面上,然后按面额由大至小一张张地码齐。一数,过了五十,竟有六十多块,心中思忖着,今晚来顿丰盛的火锅,一顿是吃不完的,第二天的饭菜也有着落了。
我去了菜市,挑这捡那,买下林林总总的食物,数量少,款式多。走出菜市,我手中的钱只剩下不够十块。那时我还乐天地想着,年初一早上,收到同事的小红包,估计也是能凑够回家的车费。当然我还想着要不买副春联贴在门口,看着会喜庆很多,最终敌不过囊中羞涩,作罢。
我让自己保持着过年该有的高昂情绪,一个人在厨房忙碌着,淘米煮饭,摘菜洗菜,将肉丸贡丸牛肉丸都割上两个口子,将鱼片清洗一遍。
我就那样忙碌着,直到锅里腾升起如白雾般的热气,缭绕在我周边,我才惊觉,这一锅的菜,只得我一人吃。
总觉得吃火锅时,桌上应该是围满了人,才能吃出真滋味。那时的我暮然察觉食客只得我一人,辛辛苦苦做下来火锅,里头的食物变得索然无味,吃起来味如嚼腊。
我只得拼命地夹着菜,硬是让自己胡吃海塞。最终,剩了大半锅,明天一整天都有着落了。
收拾好一桌狼藉,我准备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祝福。其实我还有另一个目的,叫小妹帮忙充话费,三十就可以,钱在家里经营的小卖部里拿(当时我家里开了间小卖部,利润只够自家日常开销)。
2008那一年过年怎么会过得如此狼狈,我后来有反省过,不过得出的结果是:离家的那些年,没有一年是钱包充盈的,基本上每个年都过得让我捉襟见肘。
当晚我给家里打去的电话用时很短,甚至没有给母亲报个新年康泰。我必须剩些话费,不然手机就该停机了。大过年的,钱没几个就算了,我不想沦落到连手机也关机的窘况。所以便心安理得地等待小妹帮我充话费,且忽略用的是家里的钱这回事。
那晚的除夕夜,我真是足够的落魄,家没回,钱又没,电话差点也欠费。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我,一味地苦笑。口中似乎啜着一颗青橄榄,苦涩的滋味满口满心。整晚我被苦涩萦绕着,最后在苦涩中成眠。
第二天早上,是大年初一,还是小姑娘的我收到了十来个利是,算是收获颇丰。不管多少,反正回家的路费是够了。其实家离小城不算得有多远,只有两小时的路程,车费不太贵。
下班后,回到宿舍里,我把脸上的脂粉清洗干净,然后研究着早上用过的那瓶粉底。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留在这,也懒得管。研究了一会,发现粉底早已过期,还好,还算不上悲哀,因为脸上没有过敏。
母亲来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说年初三下午。母亲沉默了一下,问我手头是否没钱了,充个话费都得拿家里的钱。然后我是顾左右而言它,敷衍着母亲。
年初三下午,终于回到家,怀揣着所剩无几的几块钱,我回家了。
我手上拿着一大袋所谓的年货,充其量只算得上是零食的年货,是用大年初一时所收到的红包钱买的。那时的我肯定在庆幸,终究我手上是拿有东西的,不算是两手空空把家还。
我刚踏入家门,母亲便将自家亲朋好友给我的红包叠整齐了,放在我手上。
那时候母亲说担心我不过家过年,我说这不到家里了。母亲小声嘀咕着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听到母亲说到钱上面了,我只得佯装没听见,拿着行李去房间。
那天晚上,家里的菜肴很丰盛。父亲早早就宰好了鹅,只等我回家,好让我吃个痛快,补回除夕夜里没吃上的那一顿。在母亲一声声多吃肉中,我能做的当然是大快朵颐,也不忘夸赞父亲的厨艺,当然还有母亲放养鹅群的劳苦功高。
那天晚上,母亲坐在我的床沿,和我聊着家里长短,而我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因为我着实困极了。母亲没有察觉,依旧絮絮叨叨。后来我实在是困得不行,就放任自己,睡了过去。一觉醒来,房间灯已关,被子也盖在我身上,想必母亲也回去睡了。
第二天晚上,母亲依旧在我床边叨唠着家里长短,还有妯娌间的事非。我最怕听及这些话题,便打断了母亲的话。母亲依旧没有离开,坐在我床边,当时我忽然起了一个念头,莫非母亲正准备开口向我要钱。
果然,我听到母亲问我身上有没有钱。我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心内暗暗想着母亲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爱钱。就在我差点大声飙出一句没钱时,我竟瞥见母亲在里衫内掏出零零碎碎的的钱,放在床上。她把钱一张张码好,点够了两百后,把剩下几张零散的钱重新纳回里袋。
我心内翻江倒海,表面却装得滴水不漏。我没有回绝母亲的好意,因为我知道就算此刻拒绝,母亲还是会在我不知觉时将钱塞入我的行李包中。我紧紧地攥紧那沓零碎的钱,满心爱意口却难开,只是低着头静静地手揽双膝。
反而是母亲,看我拿了钱,倒是如释重负,话题一转,说起了我儿时的糗事,试图让我也跟着轻松起来。
我迎合着母亲的话锋,佯装轻松。唯有我自己心里明白:我的小人之腹,母亲隐藏浓重的爱,我羞于表达的感激,这些都足以让我沉重得惴惴不安。
在家里,每一天都吃得饱睡得足,竟就不觉得春寒料峭。在乐也融融的家中,四肢百骸也都温热起来。
家,这个永远都温热的港湾,一个让我可以暂且搁置了一身的窘况和落魄,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家人馈赠的福址。
各位好,我是添一抹岚,一对龙凤胎的妈,带娃做家务之外时间略有盈余。偶遇简书,十年前的梦想,翩跹而归。2017,坚持350篇更新,希望各位看官关注并监督,更愿我们共同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