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死后第五年,前女友乔颜回国了.
当年她落魄到亲妈的医药费都拿不出来.
如今,这个被我甩掉的女人成了家喻户晓的富豪,财经版上最炙手可热的天使投资人.
她回来,想羞辱我的鼠目寸光,想看我痛苦懊悔的模样.
可她不知道,五年前我就死了呀.
1
我漂浮在人群中,看着从远处走来的乔颜.
曾经面试的衣服都要向室友借,被泼了红酒还哭着求我别离开她的女人.
如今挽着成功多金的新男友,被记者簇拥着,在闪光灯下与众人谈笑风生.
她骄傲的向大家分享着她的成功,她的新男友,她的新项目计划.
不知道是多年未见,还是七年的时间太久.
久到足以改变一个人.
眼前的乔颜让我觉得很陌生,我无法将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与我记忆中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直到我妈疲惫的嗓音激动的大喊:
'颜颜,我是陈阿姨,绍轩的妈妈,尹绍轩,你还记得吗?"
2
我的思绪被打断.
恍惚间发觉这不是梦,而是乔颜真的回来了.
可是我发现,她根本看不到我.
我才想起,我死了,死在我们分手的第二年.
在我死后的第五年,我看到她了.
来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席卷而来,如同针扎般,冰凉刺骨,冷的我发颤.
如同濒死前的感觉.
我和乔颜终究人鬼殊途了.
周围的人在窃窃私语,「哪来的疯婆子」,「不会是穷亲戚想来打秋风吧」……
而乔颜一个眼神都没看向我妈.
在保镖的带领下,走向等候已久的保姆车.
眼看乔颜即将离开,我妈着急的扑向拦路的保镖,仓皇又焦急地哀求:
'我和你们乔总认识的,我找她有急事."
'求求你们,帮帮我,让我见见颜颜,我给你们跪下了."
'噗通"一声我妈直直跪下,被惊到的众人,齐齐看向乔颜.
我目眦欲裂,疯一样的去扶我妈,可是我连这点事都做不到.
第2章
3
乔颜终于看向我妈.
嘴角扯出讽刺的弧度,眼神冷漠:
'您是哪位?很抱歉,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我一阵眩晕,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已经不记得我了吗?
原来只要七年,她就可以忘记我.
忘了好,忘了挺好,忘了她就不会恨我了.
我妈冻到青紫的脸上全是失望,她顾不上当众下跪的难堪,满心都是怎么为我哥筹到救命钱.
曾经的'尹太太",如今已经完全看不出任何养尊处优的痕迹.
当年知道我的死讯后,我哥冒着暴雨连夜从外地开车赶回来,路上发生了车祸,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两个儿子,一夜之间死的死.伤的伤.
我妈悲痛欲绝,撑着一口气处理完我的丧事,还要照顾我哥.
她这个年纪又做了半辈子阔太太,除了给人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也找不到其他工作.
但是那点钱,根本不够支付我哥高昂的医药费,家里能卖东西的都卖了,能借的亲戚都借了.
什么面子尊严,对我妈而言早就不存在了.
看见乔颜转身上车,我妈疯狂推开阻拦她的人,上前扒住车门哀求乔颜:
'乔总,求求您,再不缴费医院就不给绍荣治病了,求您借我十万块钱,我会尽快还您,我也可以给您洗衣做饭,你不是爱吃我做的……"
乔颜看着保镖驱赶走了周围的人群,厉声打断我妈:
'够了."
'要钱?那让尹绍轩来啊,他跪下求我,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4
我妈好像被人打了一棍似的,嘴巴张张合合却说不出话来.
她无措地看向乔颜:
'颜颜,绍轩他,绍轩他……"
我妈失声痛哭,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乔颜面带讥讽嗤笑出声:
'也是,尹绍轩忙着做秦诗琪的舔狗,哪有时间来我这跪啊?"
她说的秦诗琪,是我的法律上的妻子.
在乔颜心里,七年前我就是为了做秦家的女婿而抛弃了她.
5
当年我和乔颜认识,还是因为秦诗琪.
那天下着大雪,她和一群小孩拉着我跑到旁边联排别墅区,嚷嚷着要去看热闹.
到了之后我才知道,所谓的热闹就是乔颜的爸爸投资失败,欠下巨额债务后烧炭自杀,债主拿不到钱就来搬东西,在大雪天把乔颜和她妈赶出家门.
那时的乔颜只有十二岁,她吓得小脸苍白,却拦在妈妈身前和讨债的人对峙,还说一定会挣钱还他们.
周围的小孩嘻嘻哈哈,说乔家有个小母老虎,还团雪球砸她.
平时胆小的我,那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冲他们吼道:
'那也比你们强,你们落井下石猪狗不如."
最后我和那群小孩打成一团,秦诗琪还骂我,毛都没长齐还想学人家做英雄.
那天,我认识了乔颜,也和秦诗琪结下了梁子.
从那之后,我经常在学校里把我的零食分给乔颜,对她说我吃不完,还经常让她帮我讲题,然后买礼物感谢她,还求我爸替乔颜付学费,然后说成学校对优秀学生的减免.
她爸出事后,她家亲戚朋友都避如蛇蝎,我们这样的国际学校也都是看笑话的居多.
因此乔颜很依赖我.
但是心里住着大英雄的人不只是我,还有她.
别看她是个女生,我在高中被校园霸凌,乔颜不仅没被吓哭,还不要命的冲上去打人,什么都往人身上招呼把人胳膊打折了,我俩被勒令写检讨.
结果读给对方家长听的时候,乔颜恶狠狠的加了一句:'以后谁敢打尹绍轩,我乔颜还会十倍打回去."
把对方家长脸都气歪了,校长费了好大劲调解,指着乔颜话都说不利索了.
从那之后,大家都笑我,说我是个要女生保护的孬种.
我才不在乎呢,他们就是嫉妒我.
而乔颜她说到做到,后来我爸的外贸公司经营不善,他丢下我们母子三人,卷走剩余的钱和秘书跑了.
我出来工作后,拼命想挣钱,陪客户喝酒喝到吐.
被秦诗琪和以前的同学碰到了,他们捉弄我,嘲笑我,还把我的惨样发到校友群里.
家里的欠债让我不敢反抗.
乔颜看到后冲到包厢,掀了桌子把他们臭骂一通,还拿酒瓶把闹得最凶的男同学砸了个脑袋开花.
还好只是皮外伤,校友群里又有他们先动手的证据,乔颜又是个女孩子,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在那之后,他们倒是不敢随便招惹我了,大概是怕乔颜找他们拼命.
第3章
6
我看着眼前这个冷漠的女人,曾经的事情就像是我的一场梦.
我妈浑身打哆嗦,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凉水,她两眼发直看着乔颜:
'颜颜,你不能这样说他,绍轩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我妈还是没能说出我已经死了这句话.
这些年她一直不愿面对这个事实,时常在深夜抱着我的照片痛哭.
我心如刀绞,抱着我妈想给她点温暖.
乔颜耐心耗尽,让保镖拽开我妈,扬长而去.
我妈擦干眼泪,拿出手机翻看通讯录,她大概是在找还能向谁借钱.
就在这时医院认识的病人家属打来电话.
她对我妈说,护士查房的时候说院里床位紧缺,咱们这种拖欠医药费的今晚全都要挪到走廊住.
我妈慌了,紧张的浑身僵硬,不知所措的原地打转.
这一瞬间她的白发好像更多了.
汽车的鸣笛声似乎惊醒了她,她拦着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跟上前面的埃尔法.
她不知道我和乔颜的分手有多难堪,乔颜这么骄傲的人当初又有多丢脸.多狼狈.
我妈只知道我们曾经的感情有多好,有多甜,她不相信经常来家里吃饭,对她撒娇喊她阿姨的乔颜会不念一点往日的情分.
我想对她说,没用的,妈,咱回家吧!
但是如今的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妈追到乔颜和她男朋友下榻的酒店.
我妈被酒店的工作人员拦在电梯外面,站在电梯里的乔颜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我妈被人围在中间,窘迫又狼狈的被请出酒店.
她就这样站在酒店外面,吹着冷风,一直等到天黑.
7
我看着我妈冻到青紫的嘴唇,五内俱焚.
可是我除了漂浮在她周围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终于我妈动了,我以为她要离开,结果却是趁着酒店的工作人员换班,我妈偷偷走了进去.
大概因为她没有可以乘坐电梯的房卡,又怕再被工作人员发现,所以她没有去电梯那里,而是径直走向安全通道.
就这样,我妈一层层的爬楼梯,一直到乔颜那部电梯显示的停止楼层.
36层.
我嚎啕大哭,痛恨自己的无用.
楼梯间回荡着我妈短促的喘气声,就算楼层是对的,那么多房间,也不知道乔颜住在哪里啊.
这么想着我就飘进了走廊,飘进了一间间客房.
乔颜真的在这.
我还看到了七年没见的乔母肖阿姨,她正在和乔颜说着什么,看起来有些生气.
不过她男朋友却不在这里,大概她想陪着妈妈住吧.
肖阿姨气色不错,就是胖了许多,换肾之后需要长期服用激素药物,对身体还是有一些副作用吧.
想到这些事情,看着弄成这鬼样子的自己,心里的痛蔓延开来.
不过能换来肖阿姨的健康,也是值得的.
'颜颜,你怎么能跟那个何先生挽着手出机场呢?还被那么多记者拍下传网上了,要是绍轩看到了该多伤心啊."
听到还有人在乎我的感受.
内心一阵酸楚,阿姨她还不知道我已经死了.
8
在我记忆里,肖阿姨是温柔又坚强的,就算经历了生活里的大变故,也从没见她抱怨过什么.
而且她对我特别好,有点好吃的都会留给我.
曾经乔颜还故作吃醋的说过:'我俩到底谁是你亲生的?妈你对绍轩都比对我好啦."
那时候,我爸的公司还好好的.
肖阿姨就对乔颜说:'我对绍轩再好也比不了绍轩对你的好,颜颜你要记住,要感恩,要好好对人家知道吗?"
后来我家出事,我爸跑路.
肖阿姨没嫌弃我落魄,对我比之前还好.
天天嘱咐乔颜让她好好照顾我,多陪陪我.
就像那句话说的,不经历点低谷,都不知道身边的人是人还是鬼.
那个时候陪在我妈身边的,是平日里没怎么见过面的肖阿姨,而她那些逛街美容喝下午茶的好姐妹全都对她避之不及.
后来肖阿姨还把这些年辛苦攒的钱全都塞给我妈.
她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就放心拿着用."
这大概也是我妈明知道我和乔颜已经分手了,还是为了我哥厚着脸皮跑去求乔颜的原因吧.
当初得知肖阿姨得了红斑狼疮,不换肾可能撑不下去,我死活不愿相信,肖阿姨那么好,她不该有这样的结果.
所以当秦诗琪找到我,说她可以帮肖阿姨找到合适的肾源,还愿意出换肾的费用时,我最终还是答应了.
她让我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
撒旦那里,没有任何东西,是不用付出代价就能得到的.
9
无论过去多少年,我都不会忘记那晚.
奢靡喧闹的包厢里,冒雨赶来的乔颜,震惊又无措的看着我.
她眼底悲伤满溢:
'我不要分手,阿轩,你说过会爱我一辈子的."
我对她说,爱情在生活面前不堪一击.
我过够了现在的生活,秦诗琪可以给我想要的一切,她才是我的真命天女.
包厢里的人吹着口哨,挤眉弄眼的作怪.
秦诗琪在当着乔颜的面'吧唧"亲了我一口,依偎在我怀里.
她还挑衅的对乔颜说:
'大学霸,要不你学个狗叫?也许我就大发慈悲把尹绍轩让给你了."
'哈哈哈……"
在场的人哄堂大笑,表示很期待乔颜的表演.
我搂着秦诗琪跟着他们一起大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以为这样的侮辱,乔颜一定气到拂袖而去,再也不想看到我了.
谁知道,素来高傲的她,从来不认输的她.
却真的在这些人面前,表演狗叫.
她红着眼眶看着我,倔强的不肯流一滴泪.
那一瞬间,我眼前一片恍惚.
似乎听到乔颜说:
'阿轩,你别这样,我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曾经那个信心满满,压根不把秦诗琪这群纨绔放在眼里的乔颜,如今像条落水狗一样在他们面前摇尾乞怜.
她做这些,只是不想失去我.
我从没见秦诗琪笑的这么开心,亲手敲碎乔颜骄傲的快感让她兴奋到面容扭曲.
'乔颜,看看你这幅贱样,你拿什么跟我抢阿轩?"
'天天端着张逼脸,你以为你在演落魄千金翻身记呢?"
'狗叫学的真好,你们还不赶快赏点骨头给乔大小姐吃,哈哈哈……"
乔颜仿佛听不见这些污言秽语.
她只是看着我.
像一条受伤的孤狼,等待命运的裁决.
我笑到停不下来,还是好心的把腕间的钻表举到乔颜跟前:
'越来越好?怎么好?一天可以吃三顿饭那种吗?"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款百达翡丽两百多万,就连我的连袖扣都是万宝龙的,我怕你做梦都梦不到."
'乔颜,你想在泥里打滚别拉着我,我可是要做秦家女婿的人,我原本就是人上人!"
包厢里掌声欢呼声大笑声,声声刺耳.
我在大家举杯欢庆的时候,把红酒泼到乔颜脸上,对她说:
'滚吧!"
我记不起乔颜是怎么离开的.
只知道,她去国外后,整整七年都没再回来过.
10
'妈,那种人渣你还想着他做什么?"乔颜的怒斥声打断了我的回忆.
肖阿姨摇摇头:'颜颜,妈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怨恨绍轩,但是妈相信绍轩他是个好孩子,以前的事也许是有误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