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大家做好准备,我们傍晚去文华路以及周边的中宁路,星合路区域进行扫黄行动,目标是要把涉黄店铺查封。”
“黑板上这四家洗浴按摩店,是我们重点排查的对象。我们行动时分成两组,到了店铺直接冲进去,抓个现场,把店封了。散会!”
“哎呀,今晚又要加班了,又得跟老婆报备了,少不得一通抱怨。”阿斌玩笑着,作势准备掏出手机。
“行了行了,知道你老婆管的紧。”小戴推了他一个趔趄:“大家中午吃顿好的,下午好行动,想吃什么,我来叫外卖。”
大家纷纷附和。“我今早冰豆浆吃坏了,老想着上厕所,你们不用管我。”阿凯用手撑着头,略带虚弱地说。又惹来一阵玩笑。
众人七嘴八舌说开了,我布置完任务后,便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再一次对本次计划做最终的确认。前期我们已经做过了较长时间周密详细的明察暗访,这四家店以桑拿按摩为幌子,实则暗地里提供色情服务,加之周边的居民也曾向我们反映,这次行动就是要抓个现行,让他们无从抵赖。
傍晚的行动很顺利,我带着第一小组冲进第一家目标店铺时,房间内一时惊慌失措的尖叫声,狼狈不堪的求饶声,纷乱嘈杂的撞击声,一齐袭来。房间内床上的男女还沉浸在颠鸾倒凤的欢愉之中,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战战兢兢地拿被子盖住赤裸的身体。
“把衣服穿好,全部跟我们走。”
“还有你们负责人,都出来站好。”
“好了,我们去下一家。”把这些人全部带上车后,我领着剩下的人准备向下一家“新洋洗浴中心”出发。
当我们抵达新洋浴场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大门紧闭,卷帘门拉着上了锁。我凑近观察了一下,店铺的霓虹等牌子还好端端得挂在上头,店门外也没有任何通知。
我们特地选择今天傍晚,因为周日傍晚,按理应该是最有放松享受欲望的时间,怎么会在今天歇业呢?我内心存了个疑问,但是无奈今天没法把他们一锅端,只能先收队。
02
回到警局,大晚上依旧灯火通明,吵吵嚷嚷,另一队已经带着他们两家目标店铺的涉黄人员在做笔录了。此外还有因别的纠纷正在纠缠拉扯的几个人,闹出好大动静。
“今天总体情况怎么样?”副科走近问。
“目标店铺四家,扫掉三家,还剩一家中宁路上的新洋浴场今天没有开张,没能一起带回来。”我小声回答副科,说道新洋的时候不自觉得皱了眉。一方面这次行动没能一次解决着实可恶,另一方面这个突然的歇业确实让人怀疑。
“怎么会在周日关门呢?”副科也皱起了眉头,“也不排除那老板有什么私事,临时歇业。那这样,你派人过两天去暗中看下是否有重新开业,如果再次开张,下周六是客人集中的时候,你们再去一次,务必把他们端了。”
“明白!”
“明明是你先动手的,现在竟然颠倒黑白!”“警官,你看我脸上手上这伤,就是他先动的手,仗势欺人!”不远处两个寻衅滋事的人直接在警局嚷开了,两人争执得面红耳赤,我们不由得朝那边望去。
“小唐,你先去忙吧,我过去看一下。”说完,副科就朝那边走去。
第二天,我派去暗访的警员汇报说新洋已经重新开业了。我再次制定了计划,周六上午将当天下午的行动布置了下去,心里盘算着这次新洋肯定跑不了了,本次扫黄行动也算能圆满结束了。
但是没有料到,这次带着人去新洋又扑了个空,再次门锁紧闭。
这下我敢确信,肯定有内鬼。
03
究竟谁是内鬼?
自从行动回来了之后,大家似乎也隐约猜到了行动内容泄露的事情,气氛顿时有些怪异。
我暗暗观察我们队的队员,他们虽然依旧有时各自忙着跟嫌疑人做笔录打报告,有时聚在一起吃着外卖说着黄段子,有时接到报案一起穿上外套跑去出勤,在警局办公室里独自又共同地工作着生活着。
但是他们似乎刻意不提及新洋的事情,开起玩笑来也不似以往那么随意任性,肆无忌惮,也没有人提议下班之后去哪儿来一顿夜宵,周末来一场球赛。办公室的空气中依稀透着小心与猜忌。
我也在暗自揣测。会不会是小戴?小戴家庭很普通,老婆是小公司前台,还有个准备上幼儿园的女儿,一家三口住在拥挤的两居室里,但是他出手却很大方,女儿上的早教就价格不菲,也是办公室里的“买单王”,还有平时麻将一场下来,输赢数目都不小。他哪儿来的钱?确实很可疑,但是他是跟我同组行动的,行动前和过程中似乎没有任何异常啊?
说到异常,那阿凯岂不是更可疑?第一次行动前,他说早上冰豆浆吃坏了,去上了好一阵厕所,行动都差点被他耽误了。难道他是借机去通风报信了?但是阿凯是新人,应该没那胆量,再说他斯文和气像个乖学生,平时聚会到点就提早走,他还不至于是内鬼吧?
提起乖学生,咱们队可不是有个痞气很重的阿斌嘛!这家伙可是脱下警服就像流氓的主儿,上次他老婆不还说,他高中的时候就是家附近那条街的霸王,没少干出把人打进医院的事儿,说他做出收保护费,暗通款曲的事情,完全说得过去!但是出勤冲锋陷阵也是阿斌冲在最前面,他戾气重却不是没有原则啊!
我看着每个人都有点可疑,简直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第二天,副科把我叫进办公室,跟我说:“咱们下周五晚上行动,事先不要透露给任何人,这次必须把新洋给端了!”
04
周五一整个白天都风平浪静,大家都做着日常的工作,没有一丝紧张的气氛。到了晚上,我突然在办公室说“有紧急情况,全部出勤!”
“什么情况啊,这么紧急?”“该不会是杀人案吧?好久都没这种大案了!”大家边迅速穿着外套,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阿斌,不给你老婆打电话啦?”小戴朝对面桌的阿斌“例行公事”地调侃。
“得了吧,这次这么紧急,事后补“假条”吧。你这小子,真是...”阿斌气笑了,露出习惯了的表情。
“行了,都别废话了!辖区内有人抢劫强奸,具体情况到了那边才知道!”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还不快点!”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蹿入警车,飞快向文华中宁那边驶去。
警车的司机是从别队调来的,直接把我们开到了中宁路新洋洗浴中心。看着洗浴中心牌子霓虹灯闪烁,从里向外透着荧光灯泛出的蓝紫,还可以看见里面有个染着李子红发色,穿着迷你裙的小姐百无聊赖地坐着,拿着遥控器换台。
车辆霎时停在了洗浴中心门口,队员们下车后还有些不知所措,全都看着我。
“今天我们的任务就是把新洋给扫了!现在进去!”我大声说道。
我看到有个人的动作迟疑了一拍,面色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毫无血色,表情也透着过分的严肃。
这次的行动出其不意,自然以成功收场。店内的客人,小姐,负责人全部被带回了警局,新洋的门上也被贴上了封条。
05
“这家店开多久了?”
“一年半,警官你听我说...”
“闭嘴,让你说话了吗!店里一共多少个小姐?今天有没有没来的?”
“十六个,今天全都来了。”
对新洋负责人的问询由我亲自负责,我这才刚开始,他就激动地说:“警官,你们把我店封了就算了,但是你得让戴警官把收我的30万还给我啊!他说他罩着的,现在被你们封了,钱我不能白出是吧?”他脸涨得通红,眼睛布满血丝,手铐咔咔作响。
竟然真的是小戴!虽然他在行动时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但是他特么偷偷收了人家30万之多,是我怎么也没有料到的!
我此前一直都没怎么怀疑小戴,他只比我小两岁,已经一起共事了十多年了。他家庭情况稳定,跟兄弟们关系都不错,写得一手好书法,这样的小戴竟然真的是内鬼!
我将这个震惊的消息告诉了副科,我问他:“那我现在打报告给上面吗?”
副科也完全没想到,乍一听也愣住了,沉思了很久,“你把小戴叫进来,我跟他谈一谈。大家共事这么久,你先暂时别让上面知道。”
随后我便退了出来去叫小戴。小戴听完面如土色地坐在办公桌前,他张皇失措地站了起来差点打翻了手边的水杯,走过来的步伐异常迟缓。
走近我的时候,他猛地抓住了我的袖子,指节发白,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他小声地带着颤抖地对我说:“我是一时鬼迷心窍,唐哥!我那阵子打牌输惨了,越陷越深,他就来拜托我,这是唯一的一次啊!”
我心下不忍,但又为小戴的糊涂感到气愤,只能对他说:“你先进去吧,听副科怎么说。”
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副科最终没有向上头汇报小戴的失职。小戴继续像平时一样工作,我也不清楚大家是否意识到内鬼是小戴,大家照旧一起出勤,一起上下班,一起凑在一块儿说着荤段子。
至于副科那边,毕竟我们是由副科一路带着的,副科应该也像我一样恨铁不成钢但又于心不忍,决定帮着瞒下他的一时糊涂。
06
此后不久,我们警局竟然出了一件大事。
有人写了匿名信给上头的领导,说是我们警局有一次抓捕了街边斗殴的两人,其中一人被罚拘留15天,但是另一个人在警方这里有熟人,托了关系塞了钱,当场就被释放了。还指出这样的事情不止一次地发生,并将矛头直指我们科长和副科。
前阵子新的大领导刚上台,最近风声特别紧,这件事情正中枪口,上边非常重视,已经派了两拨人来调查了。
我有点担心,便问副科:“这事儿您打算怎么办?”
副科依旧像往常一样靠着椅背,慢条斯理地对热茶吹了吹,随后轻轻抿了一口,眼皮都没有抬地说:“是时候该用人了。”
当时我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直到后来,我听说,小戴就匿名信的事情去自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