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向地府的船(十七、十八)


十七

再次回来后,我发现自己好像变了。工作没变,生活没变,但心境完全不同了。可能是这一次行程起伏跌宕得太出乎意料,我一再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但同时我也很清楚这其实就是真的。但是,那么多疑点,乱麻一样,怎么解开。我再去的话从哪儿为突破口?恰好这时工作也比较忙,我刚刚自己负责一摊工作,也急于证明自己,于是风风火火投入到工作中去,同时惴惴不安担心着好像定时炸弹一样的那些事情。就这样捱过了半年,这半年里我的生活就是各式各样的碎片,这些碎片先是四散炸开,每一片里都是一个片段,在空中翻滚、迸裂,再回来,用最尖利的那一个角刺向我,刺得我遍体鳞伤,抱头躲藏。后来实在忍受不住,就再次回去,也是最后一次回去,给整件事画上句号。那么,在此之前,我先来说说这半年潜伏一样的生活,说说这些碎片。

最大的改变还是思想认识方面的,对于灵魂与灵异的看法又丰富了不少。所谓鬼这种东西,其实不是像我们想像的那样人死后都是鬼,人死后也只有一小部分会变成鬼,同时,还有许多其它的东西也会成为鬼,总而言之是相当复杂了。有的时候我们死去的亲人会回来,会以某一种形式显现,那不能称之为鬼,只能说是魂灵,这二者是有区别的。但是,为了表述得不那么麻烦,在本文里就统称为鬼、鬼魂、灵魂或魂灵,就和我们平时说的一样。其实,不论是哪一种,正常情况下,他们相对于我们正常人都是很弱势的。看看身边的那些例子,这一点是很好理解的。那些见鬼的经历中,多数是一些并不清晰的影子,甚至还很远。即便清晰地见到了,也不会直接造成伤害。我们之所以害怕,其实还是源于人类对死亡本身的恐惧。如果他们和我们有些恩怨未了,或不小心招惹了,他们能够采取的方式也只是跟在身后,到处跟着,如果不理睬他们是否跟着的话,那么最大的危害就是在思想上、感情上、精神上。为什么说神鬼怕恶人,因为恶人不一定阳刚气足,但一定是内心强大、意志力强。具有这样特点的人,什么鬼都是没办法的。但是,很多人心智薄弱,即便没有鬼来缠着,面对不如意的人生也很有可能精神崩溃、自杀自残,倘有灵异事件,那就疯疯癫癫,精神被鬼所支配了。

同时,我还发现了并不算太管用的一种见鬼的方法。鬼片里的什么牛眼泪抹到眼皮上、十字路口放什么饭之类的不能说就完全是假的吧,反正对我来说毛用都没有。我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当前文说过的突然害怕发冷的感觉出现的时候,确定了身边有鬼,那么把眼睛闭起来,不是全闭,稍稍留一点儿缝,然后下巴抬起来,脑袋左右动去找角度。在某一个角度上,眯起来的眼睛的余光会看到鬼的影子。说是影子,其实可不是指鬼的影子,因为鬼是没有影子的,而是指鬼本身好像影子一样的存在,比较模糊,但能看到颜色和轮廓,五官看不太清楚。这种方法练习得多了,可能一下子就能看见,但是不熟练的话也就是一瞥而已。当然了,也不是所有的情况都是这样。我记得有一次我住一个老房子里,晚上怎么也睡不着,觉得有东西,当时我就没眯眼睛,而是大睁开看不到,全闭上很清楚,那一次我清晰地就看到一张脸,一个老太太的脸,面无表情,还有半张脸是腐烂的。然后我一睁一闭,睁开没有,闭上就有。

还有一点,正常情况下鬼对于人是没有作用力的,当你能够在力量上感觉到他们的时候,那一定是严重妨碍他们了。电影《人鬼情未了》中有类似的情节,那些情节绝不是编剧没有根据的胡编,是有一定的根据的。我来说一个发生在我身上的例子:

那是高中复读的那一年,我转到一个县城中学。去上学的时候,要穿过附近农村的民房和一些野坟。那个学校的老师比较变态,每天早上五点半上早自习,以至于我每天四点多就要起床骑着自行车去学校。更变态的是,一大早那么多学生都推着自行车进学校,学校的大门竟然不开,只开一个小门。这就好像高速路上好多车,结果收费站就开了一个口一样。每天,大片的自行车挤在那里,然后每次一人一辆推进去。我记得那是冬天,我每天推车进那个小门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左腿上有一股力量在拉我的腿。我详细说明一下当时的情况,那个小门没有门槛,地上是平的。自行车是在我身体的右边,往前推着走。每次过那个门,我顺势抬起左脚跨进去的时候,都能感觉到那种力量在拉着我。于是我就停一下,收回腿,再迈出右脚,好像一个顺拐一样的迈进去,这就没事儿了,但显得很笨的样子。(晚上放学再跨出去的时候就没这情况了)这种情况发生了一个多礼拜的时候,有一天早上,我想试试我硬要迈左腿会怎样。所以,在我感觉到那股拉力之后,我强硬地继续往前迈,越迈,拉力越大,最后我还是成功迈进去了,但是当左腿落下的时候,整个腿钻心的疼,麻得动不了地方。疼到什么程度呢?疼到我连说话都说不出来。当时的情景就是这样,我还是推着车,但是动不了地方,一大片学生和自行车被我堵在后面足有一分多钟。我回过头,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没骑车自己走来的同班同学,我冲他挥挥手,呲牙咧嘴地指了指腿,他大概明白了,挤进来,帮我把车推到了车棚。而我,缓了很久后,扶着墙到了教室。那次我瘸了能有半个月,到医院拍片子也没问题,抹药也不管用,后来渐渐地自己好了。等再来上学的时候,迈哪条腿的这个情况倒是再也没有了。

另一个改变是我开始读一些经书。八大街有一家兼卖藏饰的茶馆,老板是两个中老年妇女,天天持咒念经,有一段时间我总去,渐渐地被她们说的也开始有些信了。于是,找了本经书来看。在此,我奉劝各位看官,看经书的确能让心情平静,但一定要有选择。我看网上都说《地藏经》的功德能量极大,就买了一本。宗教的经书都不是瞎写的,可能读起来比较生涩,甚至有些故事的色彩,但其中都蕴藏着神秘的力量。《地藏经》是超度孤魂野鬼最好的经书,所以,就会招惹来一些麻烦。我在读了半个多月之后,有一次去武汉出差,住在汉南区的一个小旅馆里。那个区应该是武汉市最偏僻的市区了,很破落。入住的第一个晚上,我梦到一个身穿服务员衣服的女的,有四十来岁,晚上就站在我床的旁边。我看向她的时候,她很慢的冲我鞠了个躬,脸上皮肉在月光下发白,一看就不是活人。我一开始没明白她要干什么,她又鞠了一个躬,这时候我才想到,哦,原来是要我超度她。可是我也不会呀,不可能念一遍就行啊,这可怎么办?……她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转身消失了。就在她转身那一瞬间,我似乎听到她叹了口气……后来我就醒了,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那次出差是陪着领导去处理事故,在那个旅馆住了将近十天。几天后我跟其他服务员稍稍熟悉了,就问起来,说你们宾馆是有个长的大概什么样的服务员,大概多少岁BALABALA。当时被问的服务员就毛了。

“你不会看见她了吧?”

“怎么了?”

“……没什么,没事儿。”再问,她也不说了。

那次出差压力非常大,每天睡不了几个小时。有时候准备材料,要等到晚上十点多才能定调怎么写,然后领导去睡觉了,我一直写到凌晨三点,三点钟把领导叫醒,一起改材料到天亮。然后去现场,路上有半个多小时在车上睡。中午能睡两个小时。晚饭前能睡两个小时。

因为睡得晚,我经常在凌晨一两点之后,在旅馆的楼道尽头看到那个之前出现在梦里的服务员,呆呆地站着,不知道在看什么。或者说她不是在站着,而是好像被衣架架在那里一样。

后来工作结束,在退房返程的前一天下午,我睡了个好觉,下楼时遇到之前问过的那个服务员又聊了几句,她还是没说太多,但嘴已经松了不少“你说的那个人以前在我们这儿干服务员快十年了,家里老公常打她,上班时的情绪就越来越不好,后来老板想辞退她,她就闹,有一天打扫房间的时候自己把门反锁,吃了一瓶安眠药……”

2009年的年中,我始终处于不间断的出差中。抛开工作不提,我在这些行程里面也一直在强化着自己对于灵异的感知能力。简要举几个例子:

甘肃武威,某项目部,当时一个宣传员陪着我,一天之内跑了几个现场。大概下午三点多从某处返回市里的时候,穿过一大片庄稼地,当时正值夏天,天气十分炎热,地面上都是积土,汽车过处,烟尘滚滚。这时我突然看到路边上有一处古色古香,但十分破败的庙,正好接下来也没什么安排,就让车子停下来,我和那个宣传员加上司机三个人进了庙。这种庙虽然是民间的,但却比那些名寺、大寺更加有趣。从文字记载来看,这里最后的修缮是在明朝,墙上的壁画虽然斑驳,但笔法工丽严谨、线条流畅,有二十四孝图,也有一个佛教人物。很多年之后,我在北京西郊法海寺见过更加完整的明代壁画,和此处的非常相似。那处画的位置正好处于泥塑造像身后墙壁的另一面,此处供奉的是一个娘娘,应该是道教人物。民间的庙宇很多都是这样,不伦不类,佛道儒共处。在这里我再纠正一个常识性错误:寺肯定都是佛教的,更古的时候也只有在某部经法上有一定地位的才能称为寺,庵一般是小规模的寺院,到近代很多人说是尼姑出家的地方,但是不尽然。比如,南京的鸡鸣寺里面就都是尼姑,广东的梅庵里面就都是和尚;再说庙,庙里面很少有佛教供奉,大多数都是道教的,比如说登泰山之前的岱庙,供奉的泰山奶奶。很有地方也会在庙里面供妖魔鬼怪,以及像关羽这样的圣人,比如关帝庙。

再说回这个小庙,一共两个殿,都非常小,没有电灯。前殿因为靠着大门,很多阳光照射进来,比较亮堂。后殿十分昏暗,还锁着门。我们走到那幅壁画位置的时候,从偏门进来一个老头,蓝灰色中山装,戴着一副铜架子质地的古董眼镜,也没说话,直接把后殿打开,让我们进去,他也跟进去,很慈祥的坐在桌子旁。后殿里面竟然也有人,一个老太太,可能他们是两口子,就那么一起坐着,打量我们三个。这个殿里只是在房梁上吊了一盏长明灯,正对面还是一个娘娘的塑像,我们往功德箱里塞了点钱,开始拍照。因为后殿很黑,外面下午的阳光照射进来,刚好打在那对老两口的脸上,金灿灿的,很好的人物肖像画面。我就对着他们拍了几张,他们也很配合。有单独的特写,也有老头回头望向老太太的画面。拍完之后,我们道了谢,又去了偏院。当时阳光明艳,天气晴朗,但这个后院却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完了,肯定是又有什么了”我暗自思忖。院中间有几棵大树,还有一个很高的碑,上书几个大字:西路红军纪念碑。院子边上有一溜瓦房,我看到有当地村民在做法事。因为太热,我们当时站在一棵最大的树下,望着那边做法的过程,一个妇女跪在那里,一个神婆在妇女头上盖上红布,又点燃了两支蜡烛立在红布上,嘴里念念有词。如果没猜错的话,她是在驱魔。驱魔的过程平淡无奇,只是我们在看的时候,我一直感觉头顶上的树枝上好像有人,抬头看过去,还没有。在树下站着不到五分钟,浑身就开始发冷,要知道当时室外的温度肯定超过三十度。他们两个什么感觉我不知道,我就是透心的凉,还有点发抖,觉得这树上有无数只眼睛,偶尔还有几滴液体掉到肩膀上。合理的解释,那种液体应该是昆虫分泌的或排泄的,但我总觉得像人的眼泪……

当天晚上回到住处,我上网搜索西路红军的资料,发现这确实是最惨烈的一支部队,在西北被马步芳用最残忍的方式大规模杀害。网上有一张图片,在一个院子的大树上挂满了红军的人头,我不敢十分肯定就是今天的那个院子,但大树的形状、旁边的瓦房确实十分相像。不过,这还不是当天经历中最恐怖的,因为当我把拍好的照片输入了电脑之后,那个老头和老太太的照片中,只见老头,没有了老太太。

十八

书接前文,继续讲一讲那几个月里的灵异事。其实发生的这些事情,和之前一系列的经历基本上没有联系,但之后想一下,某一些还是有推动作用的。我前文说过如何能比较模糊的、大概其的、偶尔的看到鬼,在这个基础上,如果能增加人体的阴气,那么看得也就更清楚了,当然,这也不是百分之百的。

我不是故意去增加阴气的,但很多事仿佛都是冥冥中注定了一样。一个周末,我从一个周边游的书上看到石景山区有一个明代石刻馆,离得不远,就去了。那个地方位于京西古道的一段,街上很热闹,但多是古代遗留下来的房屋,即便是新建的,也显得阴里阴气。博物馆门口有一个大的石牌坊,赫然出现在民居和各种叫卖的小店中间,很显眼,但也要找很久。我上午九点多出门,中间转了几次车,下车之后步行再找,到了地方已经下午了。

说是博物馆,其实就是一个大的院落。院子里面零零散散堆满了明代的石刻,没有保护和维修,但雕工非常精细精美。不过从雕刻的内容来看,多是墓葬用品,如墓碑、石五贡、墓道的守护将军等等。一进院子的右侧,还有一排很小的平房,里面是宫廷太监阉割的历史,有模拟雕塑,也有当时用过的刀具。我仔细看了看介绍才知道,原来这个院子,是明朝大太监田义的墓。看过《明朝那些事儿》的应该都了解,田义是个很忠义的太监,死后被皇帝厚葬。

墓区里除了我基本上没有什么游人,我往深处走去,不多久就看到了一个可供游人下去参观的墓穴。看样子这个区的政府应该没什么钱,那个墓穴也仅仅是在曾经盗洞的位置装了梯子、吊了个电灯泡而已。这倒是挺有意思,我想都没想直接就进去了。地下的格局很简单,墓道简陋,墓门已经被打开,每扇石门上只是雕刻了一个兽头的门环,进了墓室,也只有一个石台,上面的棺椁被人为破坏的很厉害。我在这下面待了一共有十几分钟吧,倒是没看到什么东西,但是那种钻心的冷让我一辈子都忘不掉。那种冷不是温度有多低,被冻得多冷;而是自内而外的,好像人本身就是一块冰,或者是比冰还要冷的物质。

说到这儿我要插一句,墓地阴气哪家强,请到太监墓里来,绝对阴过一切孤坟野墓。我那次回去后有两个明显的变化,第一就是身上的冷气,一直到第二年开春才完全消失。我倒是没感冒,但身体任何部位随时摸随时都是寒的。到什么程度呢?我去浴室洗澡,泡在池子里,伸出手能感觉到水很热,把手收回来贴到皮肤上,就算泡一个小时皮肤还是凉的。第二个变化就是看得更清楚了,这个好验证,因为大概从那年的八月初开始,也就是从田义墓回来半个月后,每晚睡觉,不用像前文那样眯眼睛了,过了十一点都能看到一个女鬼的影子站在床尾。脸还是看不清,但明显就是那个。

也几乎就是在同时期,我发现自己出现了一个症状,可能是一种病,就是梦游。在我的记忆里,我感觉自己在幼年时可能有过梦游的经历。因为我一直记得一件事,就是在上小学的前期,大概七八九岁左右的时候吧,尤其是夏天,很多次,一早醒来后都要被父母责怪睡觉不老实用手指头乱抓,以致于把自己抓伤后,穿的背心上都有血渍。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肯定不是我的血,一是因为我身上没有伤痕;二是因为我的指甲里没有血或者挠下来的皮肤组织;三是因为那些血渍每次都是喷溅上去的那种小圆点、喷在衣服的外面,而不是由内而外抹上去的那种一块或一条。

二十几年之后,当我再一次怀疑自己梦游的时候,我的第一个依据就是指甲里的泥土。我睡前要洗脸洗脚,指甲缝里不可能那么脏,而且不是泥而是泥土。十个指甲里多多少少都有,手掌上也很脏,奇怪的是脚上倒是还好。第二个依据是腿,很多次,早上起来浑身的感觉都是很慵懒,就只有腿很酸痛,好像一晚上都在走一样。判断自己梦游的第三个依据是一些奇怪的梦境,梦到自己走在深夜的街上,意识里面知道是在睡觉在做梦,同时也知道闭着的眼皮外面是街道。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明显知道自己在梦境里,也知道身体处在室外,然后突然有一些想要证实的想法,于是稍稍的将眼睛睁开了一点点,看到了路灯,以及路灯辉映下的树木,好像还感觉到了风,然后又闭上眼睛,突然涌上来强大的困意,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进入九月份之后,梦游的频率明显增加,甚至每天都有。我能够明显感知到并且从头至尾都有感知的,有三次,我简单说一下。第一次,我感知到那个女鬼在叫我起床,拉起我的手,我朦朦胧胧站起来,就那么跟着她,从屋里出来。然后在小区里来回走,绕着我所住的这个楼,不知道走了多少圈,我一直能感觉到是她拉着我走的,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好像还能再做别的梦。一段梦醒了,我在小区里转圈,转着转着又进了另一段梦……后来我还是跟着她,又回了屋里,躺在床上。躺下的那一刻我似乎在意识里还感觉很舒服,于是又开始下一段梦中梦……第二次,我感知到自己站起来了,向家门外走去,同时很明显地感知到那个女鬼这次是跟着我身后的。我从屋里出来,但是也没出单元楼。我顺着楼梯往上走,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很慢的走。走到顶层的时候,在中间那家的门上敲了几下,然后又走到楼梯间,藏着,内心有一种恶作剧的、很天真的那种高兴。后来没人出来,我过去按电梯,进去了之后,那个电梯好像降得很慢很慢,半天也没有到,我还是能够感觉到那个女鬼就在我身后,但我不敢回头直视她……第三次,是一次出差,还是武威,第二次去的时候。他们项目的书记当年在国外的时候是同事,这些年他每去一个地方工作都会买很多当地的特色古董。当然,古董不一定都是很值钱的,民间流传的那种价格都很低的。工作之外,他带我去了一个当地古董店,有那种清末普通老百姓家用的陶罐,做工比较粗,但风格是西夏style,也算有点特色,最重要的是不贵。在他的撺掇下,我买了一大一小两个,大的150,小的100。那天回去后,我在厕所洗了很久两个陶罐,小的还好说,洗几次就干净了。大的洗了十几次,还是能从里面洗出不少泥土样的东西,同时伴有一股很强烈的酸臭。到最后我也不洗了,太困,睡觉。我当时是一个人住一间屋,也是那种宾馆房间的典型格局。睡了不知多久,我感知到自己起来了,又走到了厕所,大陶罐放在洗澡的隔间里,我过去打开上面的花洒,就站在那儿对着陶罐,很久很久。我好像梦到了从陶罐里爬出来一个黑色的婴儿,恶狠狠地一直瞪着我,后来我又感知到一直跟着我的那个女鬼又出现在我身后了,然后那个黑婴又钻回陶罐里,我把花洒关上,回床上睡觉。第二天早上我起的很早,确切的说,是被短裤和背心上的水冰醒了。当时起来后梦境犹在,但我无暇考虑这些,我用最快的速度把阴湿了的被罩和床单取下来晾着,以免被他们项目上的人误以为我尿床了……那次我走的时候只拿走了小陶罐,大陶罐留在了那个房间里,不知道他们怎么处理的。

写到这我再插一段,怎么在夜晚分辨梦游的人。鬼片里一般都是酱紫的:穿着大睡袍,闭着眼睛,甚至有的双手还平举着,好像鬼魂一样在游荡,很明显就能认出来。但这是错的,完全不对。首先穿的很随意,不会很板正,但也不会睡觉时穿什么出来就穿什么。因为在人的潜意识里,梦游的时候要出门也会像一般时候出门那样,多少披一件衣服,这是无意识的动作。其次,人的潜意识里面对温度是有判断的,即便梦游,冬天的时候也几乎不会或很少从家里出来,夏天的时候出门的概率大。再次,手可不是平举的,就是一般走路垂着,只不过走得慢,好像很懒的样子。最后,眼睛也不是完全闭着的,甚至你和他说话他也能“嗯嗯啊啊”的简单回答,但他的整个状态,就是那种人在困极了的时候的状态。另外,我再提示一点,如果你在深夜遇到一个你能确信在梦游的人,千万不要叫醒他。不过,现在想遇到也不是那么容易了,因为严重梦游的人自己都很清楚,为了避免出事会采取一些方法。我有一个同学就是这样,一开始家人没当回事,后来有一天半夜他站在窗户边上,窗户是打开的,他闭着眼睛大声重复着喊“你看我敢不敢”。声音太大,惊醒了家人,才在他迈腿的前一刻死死拉住了。像这种级别的,家里人或者自己,预防的措施都很严密,根本出不去。

那几个月普遍就是这种状态,每天晚上十一点前只要睡不着,那么必然能看到床头影影绰绰站着女鬼。睡着了之后,梦游的症状越来越严重。每天都顶着黑眼圈上班,很困,趴在桌子上补觉,晚上回去后压力很大,但是越想睡还越睡不着……这种状态真的是生不如死。

生活还在继续,零零星星总是发生着一些诡异的片段刺激着我,我有时麻木,有时清醒,有时紧张,有时惧怕,还有时好像自己都不是活的一样。这些片段我就不一一说明了。我着重笔墨说一下那年9月的倒数第二周,也就是我再次出发的前一周。

大概是因为缺觉,那一周我几乎已经快到崩溃的顶点了,每天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梦境和现实混淆在一起,白天上班反而好像在梦游一样。说到这里我再说说做梦,那个溺水的梦境其实一直都会出现,只不过越来越破碎,越来越变异——碎片一:我梦到自己在水底往上浮,那些如水草射出来的人就在我身边,我穿过他们想要去抓住那艘船。碎片二:我梦到了老袁头在救我,一个竹杆子前头有个钩,钩住我的衣服后往船上拉。碎片三:我梦到自己躺在救生船的甲板上,身下的水不是黄河的那种黄,而是黑色的,黑色的水里藏着那些失踪人的脸。碎片四:用钩子钩我的人换成了那个女鬼,好像是她在救我……

这一周主要发生了这么几件事:

周三,下午,我去另一个单位办事。我去的楼层很高,当时乘电梯的人也很多。电梯不大,所以稍有些拥挤。这个电梯上下左右都是不锈钢板,只在身后的位置有一面很大的镜子,问题就出在镜子里。当时的情景是,每到被按过的一层,电梯门开,都会有相应的一个或两个人出去,个别层会进来人,但总体来说,出去的人比进来的多,所以空间越来越宽松。我身后的几个人出去之后,我就变成了最后一排,我和并排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的,就是那种当地很普通的半老太太,皱纹不少,眉毛文的好像钢笔水画的,头发很蓬松,看上去以前烫过,现在乱七八糟的扎在一起,那么一大团甚至比脑袋还大。在某一时刻,我突然就感觉不对劲,然后回过头去看镜子,这时候令人惊惧的一幕发生了。这个女的的背影,不是她自己的,而是我一直都很熟悉的,剑鱼一样的马尾,头发很直,有些油。我有些看傻了,没有想到大白天的还会发生这个。但这样还没完,镜子里的人竟然慢慢转过头来,也不是我身边这个女的的脸,而是曾经出现在梦中的在水里游过来的脸。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害怕了,但当时吓得要死,原因很简单,之前无论是在洞里出现、在梦里出现,还是在床尾出现,我都看不大清楚五官。但是这时,在电梯里人群后面的镜子里,在明亮的灯光照耀下,我看清了她的脸,非常的清楚:眼睛不大,投射出来的神情还很善良,长相普通,但是很朴实,就是此刻的脸显得特别黑,乌灰的颜色,和我之前梦里大概其看到的不太一样。她看着我,然后特别憨的那种笑,还有点不好意思,好像还想说点啥……这时候我身边的那个乘电梯的妇女好像感觉不太对劲,侧过头看看我,然后也回头去看看镜子,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然后她的楼层到了,就出去了。中间的影像过度好像特别的模糊,不知道是一瞬间还是怎么样,那个女的走了之后,镜子里的也没有了。

周四,中午休息后去上班。我骑自行车从东外环向南,依旧要路过当年出国离城时的东户屯,那些小店还在,“丧葬服务”的大字招牌也还在。这一片城中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很多小姐,长得很丑,化妆很浓。基本上都坐在马路牙子上,一边抠脚一边对着行人招手,非常恶心,不知道什么人会去消费。我骑车马上要穿过这一带的时候,从最边上的一间民房里,溜溜达达出来四个小孩,很默契的,看到我之后就站定了,直勾勾的看着我。虽然长相和我在梦里见到的不同,但神情、眼神别无二致,并且,其中的一个仍旧是在玩着溜溜球。“这是都找回来了吗?”——我的内心一阵忐忑。

周五,晚上,和同事一起聚餐。当时一桌子坐了能有七八个人,都是各单位同一业务口的,天气很热,我们就在诸葛烤鱼的楼下,两个塑料桌子拼上,吃烤鱼、吃烤串,喝的是冰啤,还有口子窖。那天气氛很热烈,加之我的心情长期抑郁,压得难受,所以就放开了喝。一开始是啤酒,吹了四瓶,感觉没啥事儿,又开始整白的。喝的时间很长,期间有的同事家里来电话就走了,最后吃到十一点多的时候,就剩下包括我在内的三个人。他们在聊工作中的人和事,我听不进去,趴在桌子上想自己的事,那些经历、那些谜团,包括下一步到底我该怎么办,我就那么趴着、想着,他们说碰杯的时候,我抬起头碰一下、喝一口。最后酒没了,每个人差不多都是七八两。

“行了,回去吧回去吧,下回咱再聚。”请客的同事说。

“走了,我打车走不管你们了。”

“我马上也打车走。”

“我溜达回去。”我对他们说,这种状态打车我怕吐车上。

“那路上注意点啊,回去吧。”同事说。

我晃晃悠悠的往回走,“回去吧,回去吧”——同事的声音响在耳鼓里,声音越来越大,不断重复着——“回去吧,回去吧”——嗯?不对,这不是同事的声音,这尼玛是谁在和我说话?是谁?——我穿过一片民房,刚走到金光道的时候,实在坚持不住,扶住树,大吐了一场­­——“回去吧,回去吧”——这声音还在重复,我好像真的崩溃了,不,也要虚脱了。这时候我抬起头,旁边是一家工商银行,银行的边上有一家快捷酒店,想都没想,我马上进去开了一间房,在房间的厕所里又吐了一场,衣服都没脱,直接栽倒在床上。“回去吧,回去吧”——这声音在我耳边响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脑袋还在发疼。我第一件事就是用打电话订票,当天的票已经没有了,周日的票也不多,找了半天订了一趟慢车,周日晚从北京出发,周一一早到新乡。原阳、双井村、黄河滩……我就来了。


无戒365天训练营 第25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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