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墟老街
和江南所有古镇的老街一样,芦墟老街留给我们的是一本耐翻耐看的水乡画册。
那天,当我穿过人群又一次自由散漫的穿梭在它悠长悠长的走廊时,这位从没有在我笔下留过倩影的女子,抛出彩虹玉带,像一朵三月的桃花发出祥和、恬美的光芒,在转角处,屋檐下,庭院的轮廓,菜园,堂前,河埠,后院一路为我放歌。
李白说:“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空间如许,岁月不居,时间尚且是过客,此时的我又何尝不是老街的一位过客?想到此,也就对眼前这个唐景龙二年成集市,南宋绍兴三年(1133年)构建了千年历史的古镇更加刮目相依。
走过很早就听说过它雾一般传说的观音桥,跃入眼帘的还是那条布满沧桑的市河,自北向南逶迤,此时的观音桥就在它的北口躺卧着,占据一个永恒的位置。前不久,已由当地政府出资重建。据地方志记载,之前是由里人吴之湄于清乾隆三十五年(1770)发起募资重建。而观音桥其本名为“泰生桥”,清朝末年间,因桥西北堍建有小庵,庵内供奉着观音桥,故而得名。如今,重建的观音桥同样有着原始的飘逸,神奇。唯一缺少的是在它的顶端原本生长着的一颗随岁月摇曳的石榴树。石榴树原本生长在桥身北侧金刚墙上部石缝间,枝叶甚是繁茂,每到金秋时节,就会半绽着晶莹欲滴果粒的石榴犹似一盏盏小红灯笼点缀其间,煞是好看。去年夏天,我曾与几位远道而来的文友分别站在它的桥顶留下几张全景照片,想不到事隔没多久,观音桥就被面临了一次重建的命运。如今登上此桥,桥顶上依旧顶立有四根望柱,望柱上依旧是两头惟妙惟肖的狮子。
走下来,流动的河水张开双眸,伸出生动活泼的双臂,仿佛要拥抱我心灵深处泛起的每一种情怀。只见河岸上流淌的风和往事飞过低低的屋檐,每一处像一面古朴的镜子。铺展炫耀,依旧是街道一幅幅清晰透明、古老而又熟悉的画面。微风吹响的香樟,让躲在瓦楞里的麻雀声从一条条巷子里喳喳而出,耳边传来一阵轻快的歌声……
位于老街最南端的是登云桥,始建于清朝康熙年间,与观音桥一样,不久前已重建。之前据说为嘉庆二年(1797)所建。关于它的由来,地方志上有这样的记载:芦墟有位清官,名叫陆燿,乾隆十九年(1754)进士,授内阁中书,入军杨处,累官至湖南巡抚。陆燿曾手书“官箴三则”,以此自律。但他当初对“登云桥”之事似乎是做过一次错误决定的。那时候,他认为“镇中河流太直,无留顿之势”,不利安全,于乾隆四十六年(1781)拆掉登云桥,填土筑坝,开通岳家浜,另建通源桥。但是后来,此地的居民们又深感行走不便,遂由里人陈汝懋捐银于嘉庆二年在原址重建。据说最早的时候在桥身两侧还镌刻着两副对联。南向为:“气凌霄汉山河壮,路贯杭闽烟树浓”。北向为:“龙光远映千门色,虹影高涵万户春”。
坐落老街市河南段东岸的是沈氏跨街楼,这是我国南方多雨的一种特殊建筑。大门临街,街面到河边的驳岸上也建造楼房,且上层与正屋相连,形成宽窄不一的街路。沈氏的原主人为沈泳霓(1884——1932)、沈泳裳(1885——1951)兄弟,建造于民国十二年(1923)。沈宅坐东面西,四开间五进,点地面积1093.74平方米。第一进为船厅,贴临市河,正中置有一座两落水的河埠。船厅与第二进门屋一起构成颇具江南特色的跨街楼。楼下便是我们经常行走的东南街。隔河而望此宅的沿河建筑,其立面处理的十分独特,中间底层为透空的船厅,二层屋顶为硬山式,两侧屋顶为歇山式,山墙为云墙,装饰性颇强,一层立面为大片实墙开着小窗,与二层的裙板和通开的花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色彩上,粉墙、黛瓦、褐红窗及浅褐色的驳岸、河埠与河中的碧波、岸上的绿叶一起组合成一幅既绚丽多彩又素雅幽静的风景画。听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讲,小时候的他们走在跨街楼下,两旁是人头攒动的店铺,还可以听见头顶上传来上面楼主走在楼板上的“踢踏”声,脚下则发出石板晃动的“极搁”声,别有一番情趣。
有关沈氏跨街楼的纪实描写还有很多,诸如沈氏砖刻门楼雕刻有聚宝盆等精雕的图案及它前后几进的精彩建筑解说这里就不多掇笔了。
同样,与沈氏跨街楼有着传奇构建的是怀德堂跨街楼,坐落在西栅港的北岸。就说它的第一进吧,其屋顶向前披下,形成有别于江南一般廊棚的廊街,与东侧的骑楼连成一体,绵延至街口,建造于民国十五年(1926)。历时一年有余,才告竣工。比起沈氏跨街楼的创建时间,似乎又晚了几年。在怀德堂的桥梁上雕有“八骏图”和《三国》、《岳传》等好多幅戏文故事图案,幅幅惟妙惟肖,形神有致。仪门头上也雕有大幅《三国》故事图案“长板坡”,更是栩栩如生。
走完沈氏,怀德堂两处跨街楼,接下来的是你不得不到许氏跨街楼一望。清末民初年间,这里曾经是镇上的大小米行便于交易集散之地,过去,米商们收得农民的稻谷或糙米,加工成白米后,用大木驳船或“荐粜”船运往海宁、松江、上海等地入市销售。那时候,米行和米店数约占全镇商户数的百分之十五,临解放时,有米行、米店二十八家,其中有一家许姓的米行开设在镇东西市河、南北市河交汇处的西南隅,其现存建筑俗呼为许氏跨街楼。据考证,许宅始建于清末,民国初年,约1915年完工,至今也是百年历史。建筑坐西而东,但大多为单落水,双落水,淌水河埠唯许家一座。淌水河埠两边是各六、七米的斑驳,驳岸上面是两个宽2米余的石平台,作临时堆放上下货物之用,这种建筑在吴江范围内是个孤例。石平台上侧是通宽五开间的廊棚,在这里,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来往的商人们都可放心置货。
许宅共四进,连同后埭附属房舍,大小近百间。第一进为面阔五开音楼房,楼下是商铺,楼层跨街而过,延伸至东侧的廊棚,形成一个晴日可遮阳、雨天不湿衣、行人可自由通过跨街楼。第二进是正厅,为挑高的单层建筑。显得颇为高爽、明亮。第三进是楼厅,为主人起居之所,楼下轩梁雕刻“战吕布”、“磐河之战”、“凤仪亭”、“东吴招亲”、等六幅三国故事,甚是精美。第四进是下房。宅南北两侧均置有备弄,便于家人们日常进出。
走出许氏跨街楼,蓝蓝的天空下,我把目光向远方眺望,一些斑斑驳驳的古建筑物沉默不语。追寻那些遥远的美丽,仿佛,我也似曾在它们的灯火里度过百年,听着清脆的拨橹声,在一场场缠绵的雨雾及一个个烈日当头的阳光里挽着古典的发髻,唱着一支欢快的歌,一步步迈向老街的风华……
走过老街颇有名气的“大块头馄饨店”,里面坐着几个人。让我一下子回想起大约是在两年前,在家乡的《汾湖》杂志上读到过的一篇有关这家馄饨店的介绍文章。那一次,我没有经得起香味的诱惑,带着女儿光顾了一次。
在老街,我还细细的观察过搁着每一棵高大坚实的香樟树,它们有着突兀的思想,由不得你漠视,在一片宁静的阳光下显得伟大而孤傲,它们中高大粗壮的至少要两三个人才能环抱,瘦弱的至少也要两人才能拥抱得起那份沉甸甸的厚重。枝干的树纵裂,呈现出苍迈、奇形的形态,无意之中给人一种触及的灵性。有的树冠宽阔如伞,很容易引起行人的敬畏或涌起感恩的心潮。
途经一座座古宅、新老旧屋,它们有着历史的苍老,虽然它们有的并没有拥有显赫的位置,如同一条无用的旧闻,但仍能给老街撑起头版头条,在那些遥远而又能触及的空间,神秘的传递着久远的建筑。有的是深深的庭院,有的是长长短短的巷子,有的是布满紫藤的老墙,有的是雕花的陈旧窗户,有的是黑咚咚的,寂寞老屋……大抵都有着红漆的门楣,浮上初春的风,许多含蓄,端庄,古朴便深深的印落脑海。
我是喜欢老街的,如果要问时间,想必那些斑驳的石头最为清楚,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