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普鲁斯特瞬间的奴隶,被扣押在无数记忆绕成的丝线里,随便一根,就可以把我们像皮影一样提起来。
所以,我想起了你。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童年时期有一个朋友,她的名字很奇怪,叫水蜜桃,应该是乳名一类的,但是在那个时候,身边大多数人都叫的叠字居多,或者狗蛋什么的。
我们都叫她桃子。
她有一个甜甜的名字,却没有一个甜甜的人生。
她长着一双大眼睛,就是牙齿有点不听指挥,总体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她没有爸爸,区别于其他的孩子,从大人的八卦里,都说她妈妈倒贴才有了她,男方看不上她妈妈就走了,毕竟她妈妈长得有点可怕,像故事里的虎姑婆,整天无所事事,全家靠着低保过日子。
还好她长的不像她妈妈,不然我一定不会理她。
童年时期都会遇到的,妈妈会不允许你和那个小朋友一起玩,她就是我妈妈黑名单的第一名。
因为,她说谎成性,脾气怪异,和一般的小朋友不一样。
但是,不听话如我,也因为她总有很多的零花钱,会给我买很多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小孩子总是很容易收买的,她的友谊似乎都是这样维持的,不停的为对方付出,花钱送礼物,偷她妈妈的化妆品出来讨好大家。
但是,这样得来的友谊极其脆弱,每当她没有能力满足我的要求,我就会狠狠的丢下她,还会附和其他的小朋友一起嘲笑她。
毕竟,谁让她成绩不好,好像脑子也不太正常。
“你不要来找我,我妈妈不让我和你一起玩!”我和她的友谊就像地下党接头,小心翼翼。
她就会一直在我家楼下晃来晃去,看见有人来就慌忙的躲起来,仿佛见不得人的过街老鼠。我很厌烦她,但是却喜欢她带来的新奇宝贝,毛茸茸的大玩偶,旋转的八音盒,她还会给我不少的钱,那我就勉强的和她做朋友吧。
但是,我不希望我周围的朋友知道,因为她明明不是病菌,却胜似病菌,所有和她走的近的,都会被打上同样的标签。
她却好像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一如既往的偷偷来找我,即使我一点儿也不友好,可能我是唯一一个理她的人吧。
随着年龄慢慢的长大,我开始明白,自己就像个敲诈勒索犯,“你给不给我,不给我,我就不理你了。”威胁就是孤立她,她总是乖乖就范,等有了健全的人生观、价值观,我开始想要改变这种情况,当她又在我家门口晃悠的时候,我会视而不见;她偷偷留在秘密基地的新奇玩意,我也不再据为己有,慢慢疏离了她。
有一天,她十分开心的来到学校找我,因为她成绩太差,所以被学校劝退,我想这对于她也是一种解脱,毕竟谁受得了天天被欺凌的日子,在学校时,她就是一座孤岛,孤立无援,我不会欺负她,却也不会帮她。反倒离开了学校,她好像才更快乐了点。
“我请你去吃西餐。”她十分献宝的样子,一直到走出校门好久,她才小心翼翼的和我搭话。
西餐,在我们那个时候,是电视机上出现的新型词汇,让人好奇又向往,穿着小西服的waiter,小提琴曲什么的……
好奇心促使我再一次和她说话,我们两个人走了很远的路,来到了一家看似价格不菲的西餐厅,我担心她会吃完饭,没钱付账,毕竟以她的性格真会干出来。
她拿出一把钱,那是初中的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多钱。
短暂的西餐之旅,小孩子就是为了一种新鲜感,难吃又烧钱。
她又给我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小玩意,不实用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失了兴趣,又开始躲着她,几天后,我在院子里看见了她,她妈妈正拿着一个2L可乐不停的敲打她的头,引得周围的人频频驻足,这是经常上映的桥段,只是这次更狠一点,她妈妈下手一点儿也不含糊,仿佛那不是她女儿,而是她的仇人。
可乐瓶破了,可能是受不住大力的摇晃,又或者桃子的脑袋比较硬。
她很狼狈,全身上下湿湿嗒嗒,可乐顺着她的头发蜿蜒,估计过一阵儿又会黏黏腻腻。
她狼狈的看了我一眼,好像求助,又好像是被唯一的朋友撞破的尴尬,而我当时想的,千万不要再和她扯上什么关系了。
对于,我的漠视,她好像早就习惯了,毕竟在学校里,我就常采用明哲保身这一招。
回家后,饭桌上,妈妈闲聊的说道:“现在的小孩子胆子真是太大了,竟然把家里的钱都偷走了,2000多,她家一个月的生活费呐!太不像话了,你可不能学她啊。”妈妈看着我,我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她上次拿出的那一把钱。
我有一点担心了,不是担心她,而是担心她妈妈会找上门,让我还那一顿饭钱,我头一次鄙视自己的灵魂,又暗自怪她的不着调,同时暗下决心一定不能再和她有什么关联。
结果,我的担心成了空,这件事儿似乎就不声不响的过去了。
但是随着年龄的成长,从初中升入高中,内疚的心理总是让我想到那天她的眼神,好像在那天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在不被爱的日子里,你也只能慢慢成为腐烂的水蜜桃吧。
也不知道,之后还会不会再见,如果可以,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我也讨厌,那个自私而冷漠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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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一记
根据真实故事改编
愿每个来到这世界的孩子
都是真切被欢迎和祝福的
太过低微的讨好
留不住你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