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溅碧霞宫》
第一回 碧霞娘娘”显灵“
明朝弘治十五年(1502)农历五月初九日,是孝宗皇帝的皇后张氏的三十岁大寿。
那天,孝宗带了后宫的嫔妃宫女及文武大臣向张皇后祝贺,前来祝寿的还有平日很少露面的东宫皇太子朱厚照。这皇太子十一二岁年纪,生得面白唇红,聪明英俊,很招人喜爱。孝宗皇帝拉着太子的手笑着说:“皇儿,快给你母后磕头!”张皇后大喜,连忙赏赐皇儿珍果美食,令太监护送回东宫读书。
席间,东阁大学士王恕的夫人携女儿玉英,吏部尚书王永的夫人携女儿眉贞一起向张皇后跪拜祝贺。玉英芳龄九岁,眉贞年方八岁,两位小姐都亭亭玉立,在众多小姐中十分惹眼。张皇后心里很是喜爱,便招呼她们过来,拥在自己的膝下问长问短,又向她们的母亲讲了许多夸奖的话。接着,张皇后命各赐金钏一副,绣花锦披一件,粉玉香盒一套,其他玩物不计其数。
张皇后面对着众多大臣眷属,为何单单宠爱玉英和眉贞两位小姐?原来,张皇后早就有为太子选妃的想法,她见两位小姐生得聪颖俊美,按说还是个孩子,却一点不失礼仪,很合自己的心意,所以赏赐格外丰厚。
同赴宴会的诸位夫人和小姐们却不知皇后的用意,都不免既羡慕又妒忌,大家私下议论纷纷。其中,工部尚书李献吉的女儿剪柔和左都御史周彪的女儿灵素一向骄惯任性,她们见自己得到的赏赐还不及玉英和眉贞得到的十分之一,气得暗自跺脚。剪柔年龄比灵素打,她担心灵素在寿宴上撒起泼来,若怒了皇后,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搞不好要杀头的。于是,剪柔暗中扯了扯灵素的袖儿,偷偷地离开宴席,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发发牢骚。
且说剪柔和灵素两个说着说着,不觉到了一座小宫殿,里边有各式各样的佛像,她们抬头一看,殿门上有块匾额,上面写着“碧霞宫”三个大字。剪柔和灵素没有到过这个地方,便怀着好奇心走进去,只见殿堂正中是碧霞元君的巨大塑像。剪柔和灵素上前参拜了。灵素见后边还有寝殿,便兴奋地对剪柔说:“咱们到寝殿上玩玩去。”说完已跨入后殿,剪柔急忙跟了进去。
两个女孩正玩得开心,忽然佛橱内的幔帐里发出“吱吱”的笑声。她们大吃一惊,慌忙转个脸来望那幔帐。这时,幔帐内探出一个美丽妖冶的女人脸来。两人大惊失色,以为是碧霞娘娘显身,吓得手足无措,连跪带爬地向外逃去。两人才走出三四步,后面的幔帐门儿突然揭开,跳出一个赤条条的男人,上前一把抓住灵素,说:“小姐不要走,跟咱玩一会儿!”说话间,幔帐内又钻出一个女子来,直扑剪柔。两个女孩又羞又急,使出全身的劲儿挣扎哭泣,可毕竟年幼力小,怎么也脱不了身。
片刻,那男子已经把灵素抱住,剪柔也和那女人你推我拉扭作了一团。猛然,灵素大喝了一声“救命”,那男子胆怯地松了手,灵素猫腰挣脱了去,顺势一头撞在了殿柱上,哼也没哼就倒在地上。男子见状便转过身来帮那女人,剪柔这才急了,大喊:“来人啦,救命!"那女人慌了,被剪柔挣脱了向殿外狂奔。
再说那男子岂肯眼睁睁地让剪柔逃脱了?就赤裸着身子飞快地追赶去。剪柔刚逃出前殿,,见那男子快要追上了,担心抓住受辱,情急中又寻不到藏身之处,看看眼前已无路可走,容不得她犹豫片刻,只好闭上眼睛咬紧牙关跳下岩石去。那男子向岩下望了望,自语道:”可惜了这个小美人。“说着,便和那女人返回殿中去了。
第二回 皇帝打死太监
却说剪柔跳下去的地方正好是万寿山的九层台,也就是张皇后赐宴的场地。
台上的诸位夫人正在开怀畅饮,忽见从半空中坠下一个少女来,”砰“的一声落在酒席上,溅了女宾客们一身汤汁。众人还没有看清楚,那小女又从席上掉到地上,跌得不省人事。
在一边伺候的太监急忙上前扶起少女,见她玉容苍白如纸,已跌得奄奄一息。正在寻找女儿的两位夫人,急忙挤进人群看个究竟。李献吉的夫人从人缝中瞥了少女一眼,惊恐地喊道:”这不是俺的女儿剪柔吗?怎么会从上面掉下来呢?“剪柔听到是母亲的声音,慢慢地睁开眼睛,泪流满面,想说话却说不出声来,就用手向上面指了指。李夫人和太监们明白剪柔的意思,便抬着她拾级而上。
经过寿皇殿时,皇帝招待各大臣的宴会已散,李大人和周大人两家是干亲,两人便一起寻找自己的夫人和女儿,忽见剪柔被太监抬着上来,不禁惊惑万分。太监向前吧小姐跌下来的情形说了一遍,周夫人也带着哭腔说女人灵素也不见了。李大人和周大人听了人们的诉说后,便命太监婢女扶着夫人小姐,向剪柔所指点的地方寻去。
大家走进碧霞宫寝殿,一个穿戴鲜艳的少女直挺挺地躺在台阶上,夫人们吓得纷纷往后退缩。周彪夫妇认得是自己的女儿,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只见灵素口鼻流血,脑浆迸裂,死前留下一脸的惊恐和怨恨。周大人和夫人就这么个千金小姐,一时竟心疼得嚎啕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张皇后派宫女前来探询。剪柔已生命垂危,她奋力指了指神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碧霞宫内一时哭声震天,乱作一团。
李献吉想到女儿死前奋力指过神橱,感到这里边一定有问题,便小心翼翼地走进神橱,猛然把神幔揭起,里边坐着碧霞神君的雕像,其他啥也没有。李大人深感奇怪,可又找不出蛛丝马迹,只好各自把女儿的尸体抬出碧霞宫盛殓,然后回奏孝宗皇帝和张皇后。
在皇后的寿宴上,两位朝中重臣的千金小姐不明不白地死了,孝宗皇帝闻后大怒,命总管太监王安限期追查缘由,一定要捉拿到凶手。王安接了圣旨不敢怠慢,立即传讯当日碧霞宫值日太监钱福。
大堂上,王安厉声喝问:”钱福,五月初九那天碧霞宫值班太监是你,你可知道两位大人的千金是如何死的?“钱福跪下道:”回大总管的话,昨天小人什么也没看见。“
”那你是擅离职守,快快交代当两位小姐在殿内遇害时你跑到哪里去了?"王安又问。“小人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碧霞宫。”钱福回答。王安显然是发怒了,“既然你没有离开碧霞宫,那女尸是如何进的大殿的?”钱福仍是一问三不知,任凭王安如何逼问,就是不肯招供。惹得王大总管性起,命把钱福捆起来鞭笞一百。
却说孝宗皇帝听了王安的回奏,大声斥责道:“一群废物,钱福说没有这事,你们就依了他吗?分明是他捣鬼。传钱福,朕要亲自审问。”不一会儿,钱福被押上堂来,死死抱着先前的口供,不改一字。孝宗震怒,命打80廷杖。钱福一天两次受刑,身体极度虚弱,还没打完这80廷杖就死了。
钱福死后,唯一的线索没有了,案情死无对证,更加弄不清楚了,于是成了轰动宫廷内外的谜案。
第三回 神秘的举子
皇帝悬赏破案的圣旨公布后,一连三日没有动静。这个案子也太离奇了,连点线索都没有,谁敢贸然领旨。
就在孝宗闷闷不乐的时候,户部主事(相当于现在财政部办公厅主任)李梦阳求见,声称他能侦破此案,只是要求皇帝不要限制断案的时间。
李梦阳(1472----1529)是甘肃省庆阳人,进士出身,才华横溢,是明朝著名的文学家,号称明朝“七才子”之一。人们只知道他是当时文坛的大才子,却很少有人了解他爱民如子、善断疑案,是个颇有才干的清官。
李梦阳接了案子,他再三推敲案情,突然,李梦阳大喝一声:“来人啦!”
候在外面的一位叫陈虎的心腹衙役急忙跑进来,李梦阳吩咐他马上把钱福余党的情况打听明白。
几天后,陈虎回府禀告:“这个钱福是半路净身的,他还有个儿子叫钱小山,娶妻纪氏,现住在黄驸马大街。”李梦阳听后大喜,说:“只要找到钱小山,此案就不难破了。”几个在身边的心腹都露出疑惑的神色。李梦阳解释道:“大凡太监徇私舞弊,宫中人多嘴杂,双方接近很不方便。有家的太监当然可以在家里接头。你们想想,钱福家里有儿子、儿媳,他与人串通作弊,儿子和儿媳能不知道吗?”随从恍然大悟。
于是,李梦阳装扮成一位进京参加会试的举子,走到钱小山租赁房舍,说只要有个饮酒读书的地方,房租好商量。钱小山贪图房租优厚,就把三间闲置的厢房租给了他。李梦阳有心结识他,凡小山喜欢的东西,他都慷慨相赠。钱小山嗜杯中之物,李梦阳就天天与他对饮闲聊。这样一来一往,不到半个月就混熟了。
每到酒酣耳热之际,李梦阳就乘机试探小山的口风,装成无意地问:“钱公公在的时候,结交了不少王公大臣吧?”钱小山借着酒劲道:“老爷子生前不大好交往朝中权贵,自从雍王的使者光顾几次之后,老爷子不到10天就遇祸死了,那说不定是雍王连累的。”小山说着说着就流下泪来。
李梦阳摸到口信儿,立即回署,派人把钱小山拘禁。
第二天一早,李梦阳忽然升堂。他一拍惊堂木,喝道:“带钱小山!"在一阵堂威声中,钱小山被人押着跪到堂上。李梦阳厉声问:”钱小山,快把雍王的使者如何与你爹说的话从实招来,免得本官大刑伺候。“钱小山脸色煞白,一口咬定:”雍王的使者不曾到过罪民家中。“
李梦阳大怒道:”你抬起狗眼看看本官是谁,昨晚你酒后的话难道忘了吗?看来不让你吃些苦头你是不肯说的。“钱小山抬头一瞧,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一听说上大刑,知道瞒不住了,急忙磕头求饶,招供道:”雍王的使者几次来我家与我爹密谈,至于密谈的内容,罪民没有留意,只听得有一次那使者说:“事成之后,不但终身富贵,任你有何要求也能办到的。不过,万一事情败露,则要各听天命。下面的话声音压低了,没有听清楚。”
李梦阳又喝问:“你爹没有派你与雍王联系吗?”钱小山想了想说:“有一次,我爹让我去会雍王的使者,让他告诉雍王一句话:”皇后寿辰为期“,罪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万岁山案子正出在皇后寿辰那一天,李梦阳心里断定,此案一定与雍王有关。
第四回 聪明官智审王爷
明孝宗有3个兄弟,一个封兴王,一个封岐王,最小的一个被封为雍王,兄弟4人都是王太妃所生。雍王虽最幼,为人却又心计,犹好渔色,在京城常抢夺有姿色的良家妇女做妃子,京城百姓大都敢怒不敢言。
一天,雍王正在府内饮酒取乐,忽然管家持请柬入内禀告,说是李梦阳请王爷过府赛棋。雍王善奕,一时号称国手,李梦阳也是棋界高手,两人曾经较个手,互有胜负,年轻气盛的王爷很是不服。听说李梦阳邀他比试,立即点起20名侍卫,前往李府。
李府在公署的后边,雍王来到李府,李梦阳在署内后偏房设酒席招待侍卫,自己则与雍王在署内对弈。两人聚精会神,大有一决雌雄的气势。从中午一直到黄昏,只下了一盘和局。看看天色晚了,李梦阳请王爷入席,一桌丰盛的酒肴已经摆好了。两人喝到三更天,雍王起身告辞,李梦阳也不挽留,提了一盏油灯,送雍王出后堂。
且说醉意朦胧的雍王打着饱嗝走过暖阁,将至大堂时,忽然刮起一阵旋风,霎时灯火惨淡、鬼哭啾啾。李梦阳吓得叫了一声缩在了一边,只见两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扯住雍王讨命。雍王见状也吓呆了,切切地说:”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何来纠缠?“两女子齐声诉道:”难道你忘了万岁山上碧霞宫里的事吗?“雍王说:”那是我好心叫你们进去坐会儿,你们自己胆小自尽,这与我何干?“话音刚落,那两个女子都大笑起来。
这时候,大堂上灯火齐明,李梦阳升堂问案。雍王稀里糊涂地被人带到堂上,一看李梦阳坐在上面,心里马上明白了,破口大骂:”李梦阳,本王犯了什么罪名,骗俺到此,你也配来审我?“李梦阳笑道:”卑职就要审王爷在万岁山害死两位少女的事。“雍王佯怒道:”你有何证据?“李梦阳大笑说:”刚才王爷和女鬼说的话都已记录下来,卑职念给你听听。“
原来,李梦阳知道万岁山一案与雍王有关,但他是王爷,虽有钱小山作证,也不能提审。于是,聪明的他就以赛棋为诱饵,导演了精彩一幕。如此,万一雍王不知情,只管推在女鬼神灵上,谅他也不能怪罪。没想到雍王心虚,又多贪了几杯酒,一吓便透露了实情。
第五回 引出一段皇室风流案
两位小姐的死因真相大白,可皇后寿辰之时雍王到那碧霞宫干什么?原来这件案子竟是这对皇兄皇弟争宠一个年轻貌美的妓女引起的。
北京城雍王府外不远处有条象鼻胡同,是暗娼密布的地方。雍王不时光顾此地,迷上一个绰号叫雪儿的寡妇。雪儿姓徐,扬州人,19岁没了丈夫,容貌艳丽绝伦,又善解人意,很得雍王欢心,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据说两人已定私约,早晚要娶入王府。
孝宗也是个风流皇帝,后宫数百宫女仍不能满足他的需要,还时常让大太监王安引路,微服出宫打点野食儿。
一天,王安引着孝宗出了右顺门,转悠到了象鼻胡同。恰在此时,徐雪儿想着雍王,便从楼上探出头来张望,不想与走在楼下的孝宗四目相视。孝宗看直了眼,这女子太娇美了,他竟一见钟情,那雪儿一眼便看出孝宗不是个平常人物,少不得眉来眼去的。孝宗简直被勾去了魂儿,于是便让王安联络,用重金买通了雪儿的鸨母,与其成就了好事。
自从孝宗与雪儿好上后,一连月余没有虚度良辰,两人在枕上无话不谈,如胶似漆,孝宗也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雪儿,只是让她对外不要声张。这个雪儿是个有心眼的女子,她做梦也没想到能得到皇帝的宠幸,激动之余,渐渐想到了名分,于是她要求孝宗带她进宫。孝宗爽快地答应了。
然而好景不长,因雪儿富贵心切,三日两头逼迫孝宗封她为妃,结果惹得孝宗性起,一怒之下把她打入冷宫。
再说那天雍王大摇大摆地去会雪儿,被鸨母拦在外边,说是有重要客人在房内。雍王火冒三丈,猛然掀开门帘,一看竟是皇帝,吓得不吱一声就走了。按说雪儿与皇帝好上了,雍王退避三舍就没事了。这雪儿毕竟是个暗娼,追求的是荣华富贵,见皇帝喜欢她,早把与雍王的海誓山盟忘到脑后去了。可偏偏雍王是个情种,念念不忘雪儿,千方百计设法和她见面,无奈雪儿进宫后成了禁脔,见她一面比登天还难。
于是,雍王便委托太监钱福帮忙,许诺了好多条件,让他一有机会立即报告。不久机会来了,农历五月初九那天是张皇后的寿辰,正巧在万岁山上值班的太监是钱福。于是他和雍王商定了,雍王祝完寿后便到万岁山上的碧霞宫内等候,钱福则用小篷车把雪儿接出来,从万岁山后送到碧霞宫内,与雍王风流快活。
再说整日孤坐垂泪的雪儿,一天忽然来了一个老宫人,二话不说,牵了雪儿的衣袖就走。雪儿以为皇帝感念旧情,心内甚为欣慰。走出宮院后,有个太监把她引上一辆小篷车,然后拉着车沿着一条偏僻生疏的小道奔跑。不一会儿,来到一座宫殿前,那太监把雪儿扶下车,然后让他独自走进去。
雪儿满脸疑惑地走进宫殿内,突然一个穿戴富贵的男人从殿后走出来,雪儿定睛一瞧,大吃一惊,原来不是皇帝,却是她已经忘却脑后的情人雍王。雍王一把搂住雪儿,深情道:”小冤家,自你认识了皇帝,可把俺给想苦了。如今俺是花了好大劲才与你相会的,不知你可是也想着本王爷?“雪儿虽然年轻,却是情场老手,她依偎在雍王的怀里,喃喃地道:”妾和王爷一样,你也让俺想的好苦!"
两人倾诉了一番相思之苦,便拉着手来到碧霞元君大像后的寝殿里,钻进神幔内,急不可耐地温存起来。一个是倍受相思煎熬的情种,一个是寂寞难耐的怨女,真是干柴碰到了烈火。两人正在难解难分之时,万万没有想到被剪柔和灵素两位小姐瞧破,弄出了一起人命案子,也引出了一段皇兄与皇弟争风吃醋的风流韵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