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重温了一遍钢的琴,很多年前看过一次,这次又再摩挲了一遍,印象非常深刻。
说到这部电影,不得不说起东北,90年代的东北,东北去过许多次,还记得我2012年秋天那次去东北,从呼伦贝尔窜到了漠河,路中间,会路过很多的林场小镇,然后沿着黑龙江向西,有许多的农场,基本都慢慢的荒废了,像是一个无意识的田野调查,小镇上的人都在说这个那个的腐败,这个那个的羡慕,唏嘘完了,还是守着那些微薄的工资,闲散度日。
所有小地儿年轻人都离开了,只留下老人,空空荡荡的街道,衰败不堪的建筑,这里不像南方的农村,人离开了,过年还是要回去的,东北的人,走了,就再也不回去了,或者说回不去了,当一个东北人跑到外面的世界,很容易发现自己的格格不入,当自己成长过程中所受到的处事的训练与新鲜世界的游戏规则发生矛盾时,特有的东北人的自尊和执拗就往往会将自己的生存空间挤压的更加逼仄。或许只有东北才是最适合东北人居住的地方,那里几乎就是天堂,至少天堂可以建立在它的基础之上。
90年代,全中国几乎所有的工厂都在倒闭,无锡也是一样,好像每天大人们都在说的就是那个厂改制了,或者那个厂多少人多少人下岗了,整个社会一片慌张,下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况已经是非典时刻了,那已经进入了新世纪了,那是一个断层,毫无其他生存技能的人一下子被推入社会,从一个旱涝保收,足以自豪的工人身份变成了一个无业游民,这个社会没有崩溃,已是奇迹了,钢的琴正是再现了这一段的历史,轰隆隆烟囱倒了,这是一个象征,象征工人的青春,象征他们最后的荣光统统随之消散了,他们成了杀猪匠,混混,无赖,配钥匙,卖唱的,等等等,那么最后的那个钢琴,就是最后的绝唱了,一个符号,一个仪式般的存在,一个荒诞的,灰色的喜剧。
我之前有看到评论说,好的电影有三种,一种是向观众生动地展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从而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一种是向观众描绘一个他们非常熟悉的世界,从而让他们获得共鸣;第三种则是带领观众探寻他们以为自己已经很熟悉的世界,却在里面发现了自己不曾发现或者一直忽视的世界,而这个世界往往就存在于观众的内心世界里。钢的琴对于我来说,属于第三种。
身边媒体都在说着互联网,说着金融趋势,很少有人来关心那些老工厂,那些个曾经的你我父辈的都曾经奉献过青春的地方,那些还留着的工人,他们在想什么,他们需要什么,他们生活如何。
就像我父亲,曾经一位国储粮库的工人,好像从未从30年前的那个工厂离开,只要说起当年,那七层楼高的烘干塔,过年时发的近乎一米长的大青鱼,便是最好的谈资,说过无数遍,但每当只要再提起,那依然滔滔不绝,神光异彩。
请惋惜那个时代,一个理想挣扎,现实残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