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梦回。
起身推开玻璃窗,释放成疾的心伤。
乡村的夜晚是安静的。蛐蛐站在草丛里悠扬地歌唱,小狗趴在草堆里守护着村庄,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已躺在炕头入了梦乡。
那些看不清的被秋霜染红的高粱,一季又一季的执着着它们的执着。窗外的菊花被微风吹进几缕忧郁的淡香。
只可惜,今夜天宫不作美。没了琉璃的月光,繁星也隐去了光芒。想必此时的天宫正在开蟠桃会吧!那月宫里的嫦娥应该在瑶池里翩翩起舞吧!而织女也在此刻偷偷地邀会她的牛郎吧!看,那阡陌里的庄稼也都羞红了面颊!
“啪啦。”身后厚厚的一摞稿纸本被我撞翻在地上。眼睛有些酸痛,双眸有些潮湿,随后竟泪湿两腮。我想,我不是那种可以骗得了自己心的人,终究不懂把伤感埋藏。
晓夜微风凉,残晕映西窗。卷帘轻飘荡,吹不散惆怅。
有眼泪掉进了掌心里。我摊开,可它又消失不见。我抬起头,哦,原来是被风仙子带去了天宫。可是我的掌心,它会不会孤独?算了,我又在庸人自扰。
记得小的时候,有算命先生说我掌心里的掌纹全部都代表幸福。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掌心在一点点变粗变长,只是我自己没有幸福的感觉。我想,是不是我会错了算命先生的意。他所说的幸福是属于我的掌心和掌纹,而不包括我。
我咧开嘴,薄凉的唇角泻下一抹惨淡的笑。原来这么多年自己都是在如此荒唐的错觉中度过的。
我翻箱倒柜我的记忆,幽深的隧道有诸多事件的痕迹。有一些我记住了,而有一些,还未结束就被我遗忘了。而我渴望的幸福,它是发生了被我遗忘了,还是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我不想说我是不幸福的人,也不想说我是幸福的人。我时常都被卡在幸与不幸的中间,我想这可能是最不幸的事。
如果你把追求梦想当做一种幸福,而那梦却又生生碎在了嘲笑声中。那么真的很抱歉,不是老天爷没有给你幸福,而是你注定就是那种与幸福无缘的人。如果在你心里有个可想可念的人,那么恭喜你,就算老天爷不给你幸福,你也是被幸福包裹的人。
我笑,这两种我都具备了。你说我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的。亦或是被卡在中间的最不幸。
其实我想说,我厌倦了——那些花开花谢,那些日升月沉,那些撒在每个街角的细小尘埃。我多么希望有一天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或者变成了精神病患者。不要笑我会这样想,因为我想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把以前的记忆通通挖掘掉。
我渴望一个人生活。不算大的房子,但是一定要有一扇落地窗,因为我渴望阳光。米黄色的地砖,沙漠色的壁纸墙。一张檀香的书桌,一台琉璃的灯盏。哪怕都没有电脑,只要不被人打扰。
午夜的时候,黑色的墨迹抒一段安静的文字;寂寞的时候,长长的耳线哼一支古老的歌曲;枯燥的时候,案头的墨香书赏一首唯美的诗篇;疲倦的时候,干脆抿一口菊花茶,静静地睡去。管它是午后残阳,还是破晓时分。
我想,那个时候我应该很幸福吧!
如果我真的没有能力让自己达到这些,那我想在村里盖一个猪舍。不需要很大,只要自己不闲着就好。每天拎着猪食,听着猪仔的咴儿咴儿吟唱。春秋之时,种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只是我不知道,我是要种高粱,还是要种玉米。其实我是喜欢高粱的。秋天的时候,黄昏的斜阳映在上面,像是美人娇羞的容颜,常常陶醉阡陌旁经过的少年。可是我的那些猪仔们就要挨饿了吧,好不负责的主人。
我不想说这是我想要的幸福。可如果生活中不再有什么事让我觉得幸福,那么至少踏实是我想要的。
我这样写,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说我矫情?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真的不懂什么是幸福。
我知道,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本身就是一种幸福,可我却感觉那么忧愁。母爱的慈祥,父爱的伟大亦是一种幸福。可我却常常痛心母亲的病痛和辛劳,父亲的无奈与衰老。我知道窗外的花香鸟语、朝阳晚霞亦是一种幸福,可它们于我的生活实在有些抽象。
我记得上学的时候,老师留了一篇《我很幸福》的课堂作文。其他同学都在埋头抒写着他们的幸福,只有我一个人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我很努力地搜索过往的记忆,许多事仍历历在目,唯有幸福的记忆是模糊的。不要怪我记性差,而是我的过往里,那星点残缺的幸福早就被洪荒的岁月淹没了。
当然,下课的时候我是交空白的作文本。后来我被老师罚去办公室站了一下午。最后交了一篇名为《不被罚站的同学很幸福》的作文。老师草草的给了我三个字,不及格。
其实我有跟老师解释。说我不是有意不交作文,只是我不懂什么是幸福,也不知该怎样去着笔。我以为他是理解我的,可到最后他却说我主观不努力,客观找原因。原来他根本就不懂我在说什么。回家的时候,我倒在地板上呜呜地哭了好长时间。
我不认为不懂幸福是我的错,可他们为什么都不理解我?
我和我的朋友说,说我多么渴望知识的海洋,但却不能任我遨游;说我的梦想到什么时候才能被人认可;说拮据的家境什么时候才能好转。“去去去,一边闹去,姐姐没空理你。”她们每个人几乎都这样说,我终于不再说什么了。
我把我的真实感受全部封闭起来。她们在的时候,我同她们一起玩闹,一起大笑。可当她们所有人都离开的时候,我却一个人坐在那里哭。
如果我的心里装不下了我的那些思想,我会把它们全部写出来,然后再烧掉。因为我不想让人知道,我从来就是一个有阴暗思想的孩子,不想让她们担心。
其实刚刚我也有说过,自己有过幸福的感觉。就是有个可想可念,可以牵挂的人。可如果那个人早已忘记了你的存在,那么你是真的幸福,还是幸福的里面隐藏着痛苦?
书桌上,稿纸凌乱地摊在上面。看着那些淹没于大海的文字,我悄悄地捂住了心口。
家里的老牌儿挂钟刺耳地响了两声,可我却睡意全无。手机在书桌上发出吱吱地震动声,是好友发来的微信。她去了广州,已平安到达。我知道,她有她的幸福要去寻找。
而我自己,不管想要哪种生活,都要好好地努力了。
看,我的掌心在说:“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一起与幸福翩翩起舞。”
有风吹来,吹起我嘴角一丝浅笑。
夜,有时也很美。
树梢上栖息的鸟儿,草丛里名叫的蛐蛐,麦田里静待丰收的青蛙。
皎洁的月亮斜倚安静的村庄,橘色的月晕映着小桥流水的人家。
幸福在田野里生长着,在月夜下静淌着,在掌心里飞舞着,在……
在午夜晓梦里缠绵着,缠绵着……
后记:
凌晨两点,我终于放下笔。
轻抿一口菊花茶,向冻得僵硬的手里吹了口热气,转身钻进绵软的被窝里。
炕头温暖的被窝,是我无眠时亦或梦醒时遐想的天地。
幸福,我仍有些意犹未尽。
幸福是——
皎月斜倚西格窗,我为伊人万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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