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


三叔曾是医院的医生,他是托时代的福,托社会主义的福,才有那个命运。

三叔上的是卫生学校,半工半读,科班出身读医学院要五年还要读硕读博,医学博大精深,奥妙无穷,三叔只是学了点皮毛知识吧。毕业后,三叔在乡村的保健室工作,爷爷是个老中医,有比较高的医术,自然明白三叔几斤几两,对三叔有评价,说捏是什么先生?是叫票的先生!

后来有政策,三叔就转成了正式的医生,调到公社医院,没有钻研能力,看样子蹲个门诊蹲不了,就直接在食堂看大茶炉子,就混成那样。

人和人不能比,我爸爸一天学没上,自学扫的盲,调出去当个兽医,开个药方,人家去抓药,大学毕业的拿着当宝贝,赶快抄下来。抄下来不一定会灵活运用,县里有疑难病症,会诊时领导还征求爸爸意见,一个没上过学的人,也算把自己的工作做到了极致。许多年里做为单位的技术骨干风里来雨里去,挽救了多少农民辛辛苦苦饲养起来,做为最有力的生产工具的大牲口,对农业生产做了很大的贡献。爸爸是通过实践自己摸索的经验,还有自学的书本知识,汤头歌诀,各种专业医书,还曾背下几百个药方……每次单位组织的去学习,都是爸爸进步的机会。而三叔只能烧个大茶炉子,混个退休。

第一个三婶生了我大哥才一岁多,就生病去世了,爸爸求亲告友给三叔找对像,终于忽悠来了后来的三婶,这个三婶却不是省油的灯,优点也有,缺点更多,脾气火爆,不太讲理,后妈当的,真是后妈。都能拿着大扫帚像扑蜻蜓似地打我大哥,用得半大的有好多尖尖的竹枝扫帚,戳着得有多疼啊!不高兴了,也喜欢骂个人,去河里洗衣服,经常经过我家,径直从我家窗台拿肥皂,洗衣粉,我家老母猪,下了猪崽,弄去个养着,有时不给钱,但是她和外边人,无论是谁,还大方得很。

隐约记得三婶把我家抓阄分得的过道,悄没声地砸了,好像姐姐去挑了一小挑拆下的麦穰,三婶为此背后也狠狠地骂,三婶家住的那两间小东屋也是我家分家所得,这些还是二婶抓了个不好的,又哭又叫,妈妈主动跟二婶换的,这么多妯娌各具特色,没有爸爸妈妈在中间努力,会是一盘散沙,最终却是村里最团结最像一家人的令人羡慕的大家庭。

仍然记得三婶骂街的情形,有一次,三婶在我家屋西头,骂我爸爸,叫着名字……西方大路啊……我爸爸好肚量,(西方大路,是我们这儿人死后,活人给指路说的话,好像红高粱上也有这风俗)把收音机开到最大音量,照样听收音机,不系生气,也不理她。背后也骂过我妈妈,更骂过我姐姐,有点痞气,没人和她一般见识。

三叔小孩们都很小的时候,没得吃没得穿,日子很累过,爸爸心里替他上愁,不说别的,就这五个儿子五幢房子就够三叔受的,三叔稀里糊涂,头脑简单,说,小孩长大成人就行了,小孩长大成人就行了,爸爸在心里想,长大成人你还来罪了。

大哥在后娘手里,打骂是家常便饭,好吃的没他的份,穿的破破烂烂,就连五年级毕业发的纪念品,一个汗衫子,也给自己生的孩子穿。我家大哥结婚那天,特地给他盛了一碗大米饭,舀上很多的肉和菜,递他手里,他在家没吃习惯啊,竟说留着给他小弟弟吃。

这样环境长大的大哥,人不丑,却一副受屈的样子,也少了灵气,看去有点畏畏缩缩,那眼神都怯怯的躲躲闪闪的,鼻涕鬼的样子。谁家女孩愿意去一个出了名的厉害的后娘手里,三叔要从医院退休了,三婶的意思,叫她生的二儿子去接班,三婶这么泼辣,三叔一辈子让着她,这事三叔注定做不到是处。

爸爸从大局出发,认为必须叫老大接班,如果老大说不上个媳妇,三叔一辈子的心事,对小的们也影响不好,老二长的很帅,不需要接班,但是,这个事非常难办,工作做不进去,无奈,爸爸亲自骑车去了三婶的娘家,找到三婶的哥哥,三婶的哥哥当过书记,见过世面,通情达理是个人物,由他做工作,最后终于大哥接了班,在医院先是收款,最后干了主管会计,自己一个办公室,有本事的大学生多得是,未必能混这么好,什么人什么命。

这一步棋真是走对了,玩响了,老二当了兵,其它小兵站岗放哨干这干那,老二长得帅,给领导端茶倒水的差使,这样有的是闲暇时间,就复习功课,就考上了部队的学校。爸爸这一出手,三叔多出去一个孩子。

后来老二还提了干,就把老四也弄出去在外边找的对象,这样的话,老大老二老四找对像不用盖房子,也没花钱,三个很容易解决了,只有家里两个,盖了两幢房子,因为长得好,也没花什么钱。五个儿子没累着都成了家,三叔还整天生活得富足悠闲,三叔有福啊!从三叔这里看,一个人聪明多虑有好处吗?还不如稀里糊涂无愁无忧,问题也解决了。这话自然有点以偏概全,除去运气,人大抵是一分才能一分福。可以未雨绸缪,不可以杞人忧天。以乐观的态度积极的心态去看待面临的困境。非常重要。

上了年纪,三婶不再火爆脾气,不再喜欢骂人,有了些慈祥,对大儿子大儿媳非常好。对三叔照顾得非常好,对我们也真好。每次我去娘家村,三婶都热情招待,很亲,一直以来她也很喜欢我,我是从来不管闲事,而姐姐光是去拽大哥胳膊去上学一事就曾让三婶恼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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