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把我们安顿在西岴深巷内一间建于70年代的红砖瓦房内,只不过这砖已经被煤灰染成了黑色,破碎的玻璃窗和锈迹斑斑的铁门都像是被浇上了墨汁一样呈灰黑色,屋里的红砖墙面被钉子钉的千疮百孔,就像是遭遇过子弹射击一样满目疮痍。土质地面的墙角堆积着一些跟垃圾堆里非常相似的破烂衣裳,表面附着一些煤渣和垃圾袋子,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霉味。房子西边是两座乌漆麻黑大圆筒立起的矿区,传送皮带连接着两个巨型圆筒。矿区的上空经常漂浮着黑色的灰尘。起风时,整个西岴都会被漫天的煤灰笼罩,以致于视线里的一切都是黑色的。屋子后面是一条通往矿区的铁路,每逢薄暮时分,总会有一列四十多节集装箱连接在一起的火车咣当咣当的驶过,把小屋都震的摇摇晃晃。常常在佛晓时分很少有人横穿铁路的情况下满载着煤炭的列车向太阳升起的地方驶去。
二叔上班的地方是那条坑洼不平土路往山脚下行驶二十余公里的山沟内,由于那是没有任何手续的黑煤窑,所以也只是常常在晚上偷着生产。我坐上二叔三轮车槽箱内沿着山脚下那条被大卡车碾出两条很深轮胎印记的土路向矿上驶去,不平整的地面致使三轮车颠簸的厉害,几乎快要把心脏抖出来。路旁的沟里未见有水流的迹象,一些奇形怪状大小不一的灰色岩石乱七八糟的堆在沟里,满山都是光秃秃的,未见繁盛的草木,呈现一种枯寂的味道。二叔把我带至煤场里侧的矿办公室内独自开着三轮车驶进了黢黑的窑洞里。我被副矿长带到办公室后面的一个山包处,副矿长指着进沟时的方向说到:“你仔细盯着那边,看到有车进来的话,赶紧跑到窑口通知三轮车不要把煤拉出来”我对副矿长回到:“好的,您放心。”
意外的是副矿长临走时把手电也带走了,他一离开,周围便是漆黑一片,我琢磨着假若有检查的车开进来了,在下坡的途中有好多凹凸不平的坎儿摔倒了怎么办?也许副矿长把手电拿走主要是害怕自己开着手电暴露目标吧。在我左边远处的窑洞里不时散发出微弱的光芒,随着柴油机做功嘟嘟嘟的响声那光越来越亮。三轮车大灯上面还亮着一束小的光线,那一定是戴在矿工头上的矿灯。这一个班组有十多人开着三轮车,他们穿着窑衣在黑夜里行驶,所以我并不知道每次从窑口内出来的都是谁。当车厢里的煤倒在煤场上哗啦一声响起时,三轮车掉头朝着窑洞的方向行驶,车前的大灯瞬间把那幽暗的行道照的透亮,那如同打仗时地道一样的场景一直吸引着自己想进去窥看究竟。
在我旁边生长着一些不知名的杂草,杂草里总会有 一些蚊虫蹦来蹦去,发出一阵阵窸窣作响的声音。后半夜竟然落下了碎棉般的雪花,温度骤然降低,瞬间感觉到了寒冷。从窑洞里出来的三轮车把空气中飞舞的雪花照的璨若星辰,如同四月的柳絮一样晶莹。当融化的雪花弄湿后背时,忽然想起十年前在甘肃酒泉当兵时的情景,晚上,当和队友们睡得正香时,班长在宿舍外吹着哨子,战友们猛的挺起前身,坐在床板上,揉了揉眼睛,掀开军绿色的被子穿上迷彩服一溜烟的跑到了操场上。因为夜空中突然落下了雪,若是雪下大后,通往祁连山下河西走廊祁丰镇的道路就会中断,在队长的号召下,全队的所有战友在大雪没有封路之前每人背上四十公斤的玉米和棉衣向村子挺近。那村子距离部队足有五十余公里,黑夜里我们拿着手电徒步沿着洮莱河岸一路向西,翻上那荒草凄凄的山丘,越过虬曲坎坷的沟壑,再踏进那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滩,最终在天就要亮的时候抵达了镇上,为村民送去了温暖和关爱。彼时,视线里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回去的路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虽然寒风侵肌,但队友们各自依旧汗流浃背,精疲力竭。沿着太阳幌子的方向走去每一脚下去都留下一个很深的脚印,记得一个县里一起来的谢铧和李焌我们三人手拉着手匍匐前行,一边艰难的踏着雪一边吟唱着“东方红太阳升 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他为人民谋幸福 呼儿嗨哟···”
早上六点,黄色的山峦被染得白艳无比,煤场上一堆黑色的煤炭与周围皑皑白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窑洞里陆续走出一些面容黝黑的矿工,矿工们的脸上身上都布满了黑色的煤粉,与上班时的模样判若两人。二叔拍着我的肩膀时,自己险些没有认出他来,他的脸型完全变成了大猩猩的模样,唯独说话时露出白牙和闪动的眼睛,才确定那是二叔。那会儿每个晚上平均生产150吨煤,再由几辆卡车悄悄的将煤转走。
回到西岴的房子里,我看到云彩把晓彤抱在怀中卷缩在床头一幅愁容满面的样子,不难猜想她们一夜都没有睡觉,还未来得及问云彩怎么回事她便抢先说到夜里有老鼠咬晓彤的耳朵,她被吓醒后一直哇哇大哭,一直到天亮她都不敢去睡觉了。看到云彩和晓彤如此担惊受怕的样子,心里就想镀了铅一样酸怆。九三年退伍回来后亲朋好友都接风洗尘风光满面,乡里乡亲都认为自己是可塑之才。所以村支书岳父毫不犹豫的把兄妹七人唯一的掌上明珠许配给自己。和云彩结婚时,配送的嫁妆是崭新的炉盆、棉花被和盛粮食的大木桶,我爸妈脸上几乎笑成了一朵花,云彩也觉得自己是个踏实有作为的青年才杰,所以她总是洗衣做饭,任劳任怨。
我从二叔那里弄来一些水泥把墙体的缝罅和地面墙角旮旯处的窟窿堵上,又煮上了一锅面糊把往上一靠就沾满粉尘的墙面糊上了旧报纸。霎时,整个屋子焕然一新,但依旧阻挡不了屋子西侧垃圾堆里散发出的那股刺鼻的恶臭味。垃圾堆里侧是公共厕所,大多时候,厕所内的粪便溢出坑外不堪入目。有人弄来了两块砖头垫在上面屙屎,没出几天,那黄拉拉的秽物堆得跟砖头一样高,结果有人陆续在上面摞上砖头,渐渐的砖头越来越高,蹲在上面排泄总是摇摇晃晃的,那些没有垫砖头的粪坑上有许多蛆蠕动着,它会爬到你破烂的鞋子上,让人浑身发颤。排泄完毕后,走过的空气都散发着臭烘烘的味道,屁股上也被苍蝇蛰了好多包,奇痒难忍。
翌日晚上上班的时候,二叔给我找了一件里面露着棉球破烂不堪的绿色大衣,不过衣服已不再是绿色,已经被黑色的煤灰染的脏兮兮的。在放哨的时候,我常常把地上的杂草拽起来摞在一堆铺开,然后躺在上面注视着浩瀚的夜空,偶有一颗明亮的北极星守候在月亮旁边,光芒四射,看到这样的夜空总会让我想起在部队的日子。好多个傍晚,我和谢铧李焌一起在洮莱河岸跑步,跑到满身大汗时,一头扎进河水中。李焌偏瘦的身材致使他游泳起来极其滑溜,我和谢铧常常联合把他按到水下看看他究竟能憋多长时间的气,然而李焌又总是像泥鳅一样从我们手中逃脱,不一会儿在距离我们数米外的地方浮出水面,手上抓举着一条来回摆动的鱼儿,似乎在刻意炫耀他那高超的泳技。
大多时候,我并没有去瞅望那片模糊的沟里,因为大雪之后,进沟的路格外泥泞,在跟二叔一起上班进来时,三轮车好几次憋息了火,想必那煤管局的车子是不会进来了。风肆虐的吹着,就像镰刀一样削着耳朵脸颊,只是感觉瘆凉瘆凉的。煤场上三轮车在倒煤的刹那,风把煤灰卷起,致使三轮车前灯的光线变得模糊昏黄,使得这场景变得格外姽婳。三轮车嘟嘟嘟做功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的空气,唤醒寂寥的夜。
早上下班的时候,每个三轮车里都会装上几块煤炭,带到西岴贫民窟的房子里生火做饭用,这些开三轮车的师傅和采煤、装车的矿工大多来自四川贵州偏落后的贫困地区,整个崖尾矿共47名矿工,分为九个班组,一个班组5名矿工,一名采煤工,两名装车工,和两名三轮车师傅。那会儿焦煤的价格是110元/吨,扣除人工成本80元/吨,一吨净赚30元,每天夜里生产150吨,那么老板一夜便能赚四千多元,扣除耗材后大约能赚一千多元,而自己当时一个月的工资才五百块钱。
一天早上回到家中时,只见房门依然紧锁着,我敲了敲那扇布满红绣的铁门,却毫无回应,我又拍了拍用胶布黏贴起来的破碎玻璃窗,但仍然没有动静,玻璃窗内褶皱的窗帘遮挡了视线致使无法瞅清屋里的状况,但看到门缝和窗户的缝隙处正冒着滚滚浓烟,这让我第一时间联想到了不好的事情发生。我用砖头砸开了玻璃窗掀开门帘后发现屋子被滚滚浓烟弥漫,伸手不见五指,爬进屋里后,模糊的看到云彩和晓彤死气沉沉的躺在床上,我推了推云彩,喊了喊晓彤,但是她们依然保持着一种熟睡的姿势。瞬间全身的血液都涌向脑际,我挪开了堵在门上的凳子,拔下了门闩,连着被子把晓彤抱到了外面,又急速返回把云彩也抱到了外面。我用在部队学的应急救援技巧,轮换着摁她们的胸骨,但云彩和晓彤的眼睛都紧闭着,苍茫的天空不见流云的踪迹,她们的模样让我的血液一时停止了流动,看到邻家大婶迫不及待的跑进跟前说:“快,送她们去医院呀”我似乎才反应过来。
救护车发出嘟儿嘟儿的声音粉碎着我的心,我甚至感觉这是在做梦。只希望车子能开得再快一点,我看到马路上的一些汽车纷纷让道优先让我们通行,内心跳动的异常强烈,我不敢相信那是真的,整个身体就像是麻木了一样。每逢冬季,几乎每天都有人害怕第二天早上炉熄灭而添加了过多的碳致使燃烧膨胀后,把炉盖给顶了起来,狭小的房间内释放的一氧化碳直接促使人在沉睡中永远的昏迷下去了。当走进屋里时,看到那劣质的炉圈盖被炉火熔断时,心里一愣便是想着这下糟了。幸运的是在抬云彩下救护车的时候她稍微有了一点微弱的意识,倦怠的她吃力的睁开眼睛说到:“头好痛”然后嘴唇泛白面色难堪的说到:“晓彤呢?晓彤怎么样了。”云彩一边说着身体一边抽搐着,我用手擦拭着她眼角的泪,帮她捋了捋刘海。
在晓彤被送进二号急救室后,站在门外的自己透过大块玻璃看到一号急救室内一名窑衣的矿工嘴角不停的渗出红色的鲜血,一边流着一边冒着气泡,穿着浅绿色袍子戴着白口罩和帽子的年轻护士用剪刀裁开了矿工身上布满血渍和煤渍的窑衣,把输氧管插到他的生殖器上。那位看上去约莫四十岁的矿工肚子不停的起伏着,当吊瓶的针管插进他的血管时,胶质输液管内白色的液体瞬间变成了红色,可以想象他身体内血液的流动已经失调,心脏跳动的频率时上时下,起伏不定,整个急救室内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但医生护士对这些早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古交市大小煤矿上千座,每天被送到西山煤电古交矿区总医院的挣扎于生死边缘命悬一线的矿工不计其数,大多数也只是奄奄一息,回天乏术。
幸好,晓彤吸进的一氧化碳量比较少,逃过一劫。
晓彤五岁时云彩总是会教她一些算术题,云彩常常用火柴根向晓彤比划数字,云彩对晓彤说:“猜对了有糖吃哦”但晓彤那会儿不喜欢吃糖,而是喜欢吃一毛钱一根的麻辣皮子。过年放假的时候,矿上的工人大多回家和亲人团聚,留下来的矿工因煤管局放假而改成了白天上班,实际上,不论白天晚上,进了窑里都是不见天日。由于不需要放哨人员,自己便闲在家中陪云彩和晓彤一起过年。那会儿,我们置办了一个小床给晓彤睡,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和一辆自行车供云彩上班用。云彩在西岴卫生院当一名保洁工,从屋里到卫生院常常要走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有了一辆自行车,她不仅上班方便,也可以带着晓彤一起去滨河路溜达了。
1999冬天,二叔的孙子小龙刚出生未满一个月时,二婶独自去后山砍山竹准备给小龙编制一个摇摇床时不慎跌进了谷底,后来堂弟和弟媳带着小龙去了市里,因家中无人所以那几年二叔未曾回家。年夜饭上二叔说:“卫国啊!你看这一年也挣了一点钱,建议你买辆三轮车拉煤,那样的话赚的钱会随之更多一点”二叔的话实际上自己也早已想过。只是云彩并不同意自己去井下挖煤,我也害怕万一有什么意外云彩和晓彤该怎么办。但是想到晓彤年中就要念书了,云彩在卫生院当保洁工时间长,工资也不高,而且那些垃圾桶里的药品味又极其的难闻,清理完消毒室的废弃物后云彩常常被浓浓的苏打水味熏的眼花,回到家里时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思量再三,还是不顾云彩的反对买了一辆三轮车。
二叔专门请了几天假,教我学三轮车。我把铁杆插进柴油机内用力的搅着,松手后柴油机开始做功了。我轻踩着离合,把档位摘至一档,凭借之前在部队里的开车技术很快便上手了。但二叔说在外面谁都会开,若是进了窑里面就需要一定技术喽。是的,不难发现窑口的高度跟三轮车的高度几乎一样。煤矿的三轮车要比农用的三轮车小很多,高度将近1.5米,长度3米,宽度1.7米,车厢加上焊接上去的马槽满载一三轮车煤大约1.5吨,三轮车的驾驶室完全暴露在外,外形与拖拉机的缩小版大相庭径。
第一次走进那个窑洞时,我看到行道两侧是密密麻麻的木桩子,就像是建造房子屋顶的榫卯一样向尽头延伸,地面上的三轮车印记清晰可见,柱子内侧是煤层。一些柱子因受力过度而出现了瘪曲变形,出现了炸裂的痕迹。也有些柱子因受潮表面附着着许多像原始深林那样的白杆球菌,目测格外惊悚。在一些行道的旁边有一些深坑,深坑内零散的分布着一些形状怪异的残骸,矿灯照在骸堆里可以窥见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里面的行道如同城市的马路一样四通八达,每一条路都通向那未知的、漆黑的尽头。
刚开始拉煤的时候,因为一直要斜着腰偏着头,总感觉有些不适应,每天下班后总是腰酸背痛的。一次,在和对面驶来的三轮车狭路相逢时,对方却没有往后倒回去,虽然岔道距离自己近,但是由于对方是空车驶进来,而且装满煤的三轮车倒起来没有空车更加灵活,所以自己坚决不让,结果那位三轮车师傅熄了火,索性把三轮车停在原地看自己怎么办,我当然毫不客气的也将三轮车熄了火,不一会儿,各自的后面陆续驶来了一些三轮车,但两人仍就这样僵持着,纵使这会儿悔过也无力回天了。当采工和装车工迟迟等不到三轮车进去拉煤时,便开始着急了,走出一看,愣住了,最后不得已请了副矿长来协调。
2001年4月28日晚上12点17分山西省古交市矾石沟崖尾矿8井四号工作面,随着一声爆破,一股巨大的水流从黑色的煤层中倾泻而出,把数米外躲在柱子旁的采工和两名装车工冲到了百米外,把刚装完一车煤正要驶出工作面的三轮车司机吓得慌不择路,把行道内的立柱也冲倒了,导致了大面积的坍塌。洪水迅速的流向了临近的三号工作面把正用铁锹将爆破的煤块从地上铲起浇进三轮车内的两名矿工吓得狼奔豕突,也把五号工作面的矿工们吓得四处逃窜。在自己刚倒完一车煤进入窑口150米处时,前面的师傅拿着矿灯来回的晃着大声的喊道:“快,快倒出去,里面出事了。”
天快亮的时候,大多数矿工都爬了出来,不,是游出来的。他们走过的地方地面都是湿漉漉的,有那么几名矿工在走出窑口的时候,身体猛然瘫了下去在布满煤渣的地上抽搐着,那一定是为自己幸免于难而兴奋过度。也有那么一些矿工只是库管弄湿了,而上身依然干燥,可以想象透水量并不多。看到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出现在窑口时,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好像有某种魔力似的在召唤着自己上前去迎接说到:“二叔,您没事吧,”二叔咳出了口中的污水自在的说到:“哈哈,你二叔命长着呢”第一次看到二叔笑的干脆利落,也许也是为自己能顺利从鬼门关回来而感到一丝庆幸吧。
清点人数时,四号班组的一名采工,两名装车工,和一名三轮车师傅没有到场。那一个班组都是贵州人,队伍中有两名应该是他们的同乡或是亲友,一脸惊恐和慌张的表情。矿长找来了胳膊粗的水管,弄来了五台水泵,用了半晌午的时间把井内的水抽干后说:“你们谁愿意跟我一起进去找他们”大伙儿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在犹豫当中。矿长又说:“进去奖励一千元!”我心动了,那会儿一千元可以付半年的房租,可以买一年的粮食蔬菜,所以尽管二叔有些劝阻,但我还是和另外两名贵州同乡一起进去了。行道内的地面湿漉漉的,一脚下去一个大坑,两侧的柱子已被冲离原位横七竖八的散落在行道内。就要走到四号班组工作面时看到开三轮车的那位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大哥脑袋搭在方向盘上,嘴里一直滴着鲜红的液体,颧骨发紫明显是被撞在方向盘上,右脚踝脱臼明显是挤压所致,左脚上面覆盖着一些碎煤渣,从车厢内只有半车煤和地上两道深痕以及三轮车前灯碎裂掉在地上足以判断他是由于受到惊吓将油门踩死来不及打方向致使车辆失控猛然撞到行道边上的立柱所致,而这位三轮车师傅就是那位跟自己迎面相逢拒不礼让的人,那嚣张的气焰全然尽失,只留下一副始沉寂的狰狞面孔,让人不寒而栗。两名装车工的衣服已经被水冲开,连肚脐眼里都是煤泥,看不出有什么挣扎的痕迹,安静而祥和的平躺着,身体的一半淹没在煤泥里,就像是漂浮在海上的尸首一样令人惊悚;另一名采工抱着一根柱子,但那柱子已经丧失了作用,不仅如此在柱子被冲倒的时候支撑上面的一大块磬石也随之倒塌,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膝腘上,和两名装车工一样,耳朵内,鼻腔内,牙缝中,眼睛中,都布满了煤泥,如同僵尸。
唯独两辆三轮车没有被损坏,张矿长让我们清理了行道内的煤泥和碎渣,让用自己的三轮车将里面的受损的三轮车牵引出来。二叔再三劝导自己不要去干但因为钱自己还是一意孤行,他只能妥协的说:“要小心,卫国”矿老板赔偿了每位家属十万,并嘱咐家属切不要报警,家属答应。透水事故后,多半矿工没再干了,有些矿工主要是怕晦气故而假装借家中有事的理由去了临近的黑窑继续干着。黑窑的矿工都是外乡人,而本地人都在那些有手续的国营矿里上班,虽然国营矿安全隐患小,但挣的钱却只有黑窑的一半,但那是在用生命做赌注。那些经济滞后贫困西南地区的矿工在巨大的家庭负担面前不得不铤而走险。二叔说:“我现在年龄也大了,实在干不动了,我想回家买几条牛羊放牧”二叔一走,原先九个班组仅剩四个班组,二十多个矿工挖煤可以想象那场景是多么的惨淡。生产由之前的两百吨骤降至七十吨,看到煤场上少的可怜的煤炭,矿长召集我们说:“你们谁家有同乡愿意来这里发展介绍一位奖励一千元。”
这让自己第一时间想起了和曾经一起应征入伍的谢铧和李焌。过年曾给谢铧联系过,据说他目前在家乡承接一些建筑工程,也攒到了一些钱;李焌目前在倒卖化肥,也做的风生水起。我在电话里说你们手头上有人的话可以来太原一起发展,顺利的话,总比老家挣的钱多。干脆爽快的谢铧毫不犹豫的带上四五名同乡便来了,但李焌处在犹豫不决当中。其实,究竟能不能挣钱全靠运气,运气好的话,绝对比老家挣钱,但有关运气不好的事我并没有向他们提及。煤矿毕竟存在一定的危险。大多数已经结婚生子的男人想来煤矿挖煤但又总会遭到亲人的反对,在穷困潦倒的背况下男人还是心一横,憋下了家中老少,毅然来煤矿挖煤。一旦发生事故时,那些死去矿工的同乡也随之逃离。
由于透水事故自己身先士卒进井抬出遗体,之后又将三轮车牵引出来,在陪同张矿长下井勘察时他的脚不小心歪伤,自己背着他出来了,然后又介绍了谢铧和几位同乡一起前来,所以张矿长对自己格外关照,短时间便挣到了一万多元。有钱后,第一时间搬到了新家,我和云彩商议找到了邮政局北边的一栋七十年年代的陈旧小区里,虽然小区旧了点,但各方面的设施都很全面,不用担心入厕总是踩到屎尿了,也不用再去闻那股恶臭的味道了。而且不论是云彩上班和晓彤上学都极为便捷。谢铧也住在了我们同一层的隔壁,但是那几名同乡却被安排在贫民窟。
起初,我们一直跟矿老板干,工资由矿老板开。后来,我们向运煤的司机打听了煤价之后,发现矿老板每天捞的油水太多,我们申请了责任分包制,也就是所有的耗材由自己准备,每挖一吨煤我们得一百元,虽然赚钱,但是出现安全事故得由自己承担!谢铧撤资建筑行业筹齐了五万元又招来了七八位同乡开始干着,而没有钱投资的自己只能当他的领班。那会儿一吨煤要付采工15元,装车工各12元,三轮车师傅18元,加上耗材的话拆不多70元成本,每吨赚30元,每天晚上两个班组共生产25吨左右,一个晚上可以赚得七百元。
2003年,煤价涨到了200元/吨,当然谢铧的承包价也随之水涨船高,于是他又从老家召集了十多名同乡前来挖煤。年底时,他收回成本后另外赚了将近二十万,买了一辆富康汽车。把车子开回家后,引来了很多同乡的羡慕,李焌看到谢铧赚到钱后心里开始痒痒毅然辞掉倒卖化肥的生意,召集着同乡的亲戚朋友来煤矿发展。当谢铧赚到二十万时,作为经验比他丰富许多领班的自己却只挣到了两万,哦,对,谢铧另外奖励了自己一万,但心里仍然不满足。于是单干的想法在心里萌生,回家后,我让哥哥来煤矿一起发展,但一向听嫂子话的他还是选择在钢厂里按部就班的上班,毕竟他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在和云彩的苦口劝说下,大舅子和二舅子 还是来了。矿上的申老板说2井和6井都可以开采了,于是乎,我和谢铧、李焌各自召集了一帮开采队伍分散在三个窑口出煤。申老板是古交人,80年代就已经下井开始挖煤,后来做到了矿上总管的级别,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后毅然选择了单干,而崖尾矿上面的土地正是他的地盘,所以敢开黑窑!
2井焦煤从窑口进去一直沿着斜坡往下延伸与8井平行行道截然不同,所以,申老板投资了五十万沿着行道铺设了枕轨,采用大马机上的钢丝绳连接着矿车往出拉煤。又在窑右上方挖出了一大块平地建造了一排活动板房,供矿工居住,如此一来,矿工们就不用每天上下班来回往西岴贫民窟跑了。这一年的大半时间都在新建设施当中,兴建设施的目的是招揽更多的矿工,生产更多的煤炭,赚取更多的利润。基础设施的建造致使这一年我们并没有挣得多少钱,但为崖尾矿大规模的生产提供了强大的保障。
2004年,崖尾矿2井从钢丝绳拉出满载煤炭的矿车周而复始的倒入煤场。煤场划分了三块区域,我负责的2井焦煤由矿车拉出倒在最里侧,谢铧负责的动力煤由三轮车从窑口拉出,倒在煤场的中间位置;李焌负责的弱粘煤由马机上的钢丝绳拴在三轮车车头从缓坡上拉出,相当危险,钢丝绳一断若是来不及刹车,将直接一命呜呼,故而李焌班组的产量总是最少平均每晚50吨,而谢铧班组的产量达到了120吨,我下面的产量居中,我们三承接了整个崖尾矿的开采项目。
05年,崖尾矿的开采权被古交市的一位姓方的老板以七百万的价格收购,方老板接管了煤矿开采权后,首先耗资了两百万在6井修建了传送皮带。并在井下开凿了可以容纳两百吨煤的大型煤库,把煤场的面积扩充了比之前大数倍,如果之前的煤场是小学操场的话,那么现在扩充的煤场足有国家体育场的规模。那陈旧的办公室被夷为平地后在煤场边缘又兴建了新的彩钢房和数排活动板房,并在板房附近挖了一口大水井,从古交市拉水往这边送。霎时,许多带家的矿友开设了商店,百货店,和蔬菜水果店,一时半会儿,崖尾矿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那瘦高魁梧的方老板召集我们在新建的办公室内深红的办公桌旁说:“以后白天夜晚这里都可以生产,你们月产量如果达不到2万吨的话,就换其他矿工队”方老板的口吻充满着锐气与霸气,说明此人后台比较硬。完全不用放哨人员,纵使相关部们来矿上检查了,也最多去办公室溜达一圈儿后便急匆匆的离开了,似乎希望我们抓紧时间生产的样子。
06年,谢铧在白河县麻虎镇召集了一百多人,李焌在白河县茅坪镇召集了四十多名矿工,我在白河县安平镇召集了五十多名矿工共赴全国最大的焦煤生产基地山西古交挖煤。那一年8井焦煤的价格上涨至400元/吨,矿工和我们的承包价格也随之翻了一番,那样一天的两个班组16个小组60人出煤量为三百吨,一吨承包的价格为200元,除去成本180元,净赚20元,300吨净赚6000元,一个月就能挣得十八万,一年将近赚两百万。但是06年,我确实只赚了50万,那些矿工们说自己赚了两百万除非自己不吃不喝也不跟矿里的人搞好关系。然而谢铧却确确实实赚了两百万,要不然他不会在县城里最繁华的地段购买了一套房子,李焌大概赚了一百万,有钱后,我们立即把住处搬到了新建的洋房。
07年,煤价持续上涨,由于自己买了一辆二手普拉多引起了很多同乡的羡慕,以至于好多同乡纷纷说要来煤矿发展,这一次,我的哥哥和他所有的亲戚朋友几乎都来到了煤矿。全村将近有半数男人都来到煤矿跟自己干,因为太挣钱了,以至于谢铧和李焌麾下的矿工也出现了猛增的态势。承包的价格上涨至250元/吨后,一天生产四百吨就可以赚得将近三万,一个月就能赚到将近八十万。
在老乡来古交跟自己干时,我总是对他们格外照料,因为虽然在他们看来是出力挣钱,养家糊口,但在自己看来那是在卖命!任何一名矿工都不会担心老板有没有钱发工资,而是万一出了什么较大的事故,老板会不会逃跑消失或是自杀。05年在矿车建起的时候,经常有矿工下班时脚蹬在矿车轮子上的钢板上,扒住矿车的边缘然后从陡坡上开始上升。有一次,由于开马机的师傅把矿车拉出窑口上方的卸煤区没有及时停下 ,矿车连着扒在上面的矿工一起翻到了煤场上,那矿工被那生硬而沉重的矿车砸的血肉模糊,四肢分离,不忍直视。我想那都是因为总管大舅子玩忽职守造成的,以至于那一年赚的钱不及谢铧和李焌他们的一半。那位有十多年经验的马机师傅总是对总管提及要在卸煤区安装一个探头,把视频传送连接至机房里,但是大舅子从未向自己提及此事。李焌手下的矿工因下班疲惫嫌走那段出井的陡坡太累便跃上旋转的皮带,坐到一半时,看到几名安全员正往井下走,于是矿工便急匆匆的从皮带上跳下,由于行道内的路面及其湿滑坑洼不平,在他跳下的刹那脚一滑,身体失去了平衡,左手搭在了正在带动皮带转动的轮轴上,结果整个手腕被绞断,瞬间鲜血四溅,场面不忍直视。我想发生那样的事故完全是因为总管的管理不善造成的。
尽管三天两头的召集大舅子和各个班组的组长一起开会,着重强调安全生产的重要,也经常请他们下馆子,希望他们管好生产的同时能挣更多的钱。每月发工资时,我也会特意多给他们一些,我几乎明白了他们的不容易,他们总是笑呵呵的收下,然后献上殷勤的说到:“卫国啊,你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安全抓好”
但我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相反,我的神经时刻都在紧绷着当中。之前的透水事故总是无端的想起总让人寝食难安。总是害怕那样的事故会再次上演。每每当总管大舅子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总是屏住呼吸,害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来了。当听到大舅子说矿工的腿只是被砸伤并不严重时,心里才会舒缓一口气。那样只需要把矿工送至医院包扎一下然后再去宾馆里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当我按工资两倍的价格赔偿误工费时,矿工往往把这些钱拿到巷子深处找站街女消遣去了,消遣之后继续回到矿上踏实的干着。
2井3号工作面随着一声爆破,四名拉车的矿工用铁锹一铲一铲的将靠近煤层地面的煤块铲进平车内,装满后肩部跨上平车上的拉带脚尖蹬着地面,身体前趴与地面前倾至45度向煤台方向拉着。2井工作面的煤炭属于优质焦煤,煤层的高度为1.2米,在里面开采是无法站立只能弯腰进行。煤层之间就像城市的楼房一样一层一层的,与窑口平行的煤层透水概率较大,低于窑口的煤层由于空气不通畅发生瓦斯爆炸的概率比较大。尽管如此,一些拉平车的矿工在煤台上等三轮车的时间还不忘要抽根烟解解乏,边抽烟的时候一边聊着古交沟儿口深巷内那边的站街女好玩。平车内的煤倒进三轮车后,三轮车再把煤拉向煤库,煤库就像一个巨大的漏斗,底部开关打开后,这些煤就会落在不停旋转的传送皮带上,传送皮带把这些黑色的金子运向煤场,那会儿三个窑口一天的出煤量将近1000吨,煤价平均450元/吨,除去承包给我们的价格是250元/吨,方老板一天毛利润20万!
方老板母亲的寿辰在古交市金牛大酒店隆重举办,在古交呆过的人都晓得金牛大酒店的牌匾上挂着薄一波三个字,他是原重庆市市长薄熙来的父亲。当日许多商界政要和社会名流皆到场祝寿,酒店宴会厅一度爆满,我准备送六千六的礼金,但看到礼房里好多人都过万的送,自己便送去了八千八的礼金。当然,谢铧和李焌也送去了九千九的礼金。那段时间矿工将近五百人,传送皮带、三轮车和矿车一天二十四小时往出运煤,在煤场上堆起一座座煤山,拉煤的大卡车排列一公里的长队,场面嫣然与大矿不相上下。
那段时间,在每天可以进账两三万的情况下我并没有感到愉悦。相反,总是停留在一种焦虑不安的状态中。自己的快速致富或多或少有些让大舅子、二舅子和哥哥以及诸多亲戚朋友产生嫉妒,所以每逢月底发完工资我都会带他们一起去古交吃大餐。在餐桌上,大舅子、二舅子总是唯唯诺诺的给自己斟酒。他们说:“卫国啊,你有今天之前也吃了不少苦头,不过看到现在你和云彩都熬过来了真为你们而开心,来一起喝”
饭后,我依然醉醺醺的开着一直没有挂牌照的普拉多逆行,到是有那么几次被交警发现了,但去了交管局,又可以多结交一些朋友,那岂不是更好。我带着云彩和晓彤逛时代广场的时候,那些穿着干净利索的女导购脸上几乎笑出了一朵花,走到一家店前,靓丽气质的女销售员总是毕恭毕敬的说:“老板,欢迎光临”当带着云彩挑选玻璃柜台内闪闪发光的金银首饰时,那年轻的女销售员首先是夸云彩漂亮,又赞美自己很有能力是大老板的身份,当然也时常夸赞晓彤聪明伶俐,漂亮可爱。一些绫罗绸缎打造的衣服虽然价格不菲,但云彩从不吝啬的将其买下。我也常常对晓彤说:“要好好学习,想要什么爸爸都会买给你”自从请了家教后,晓彤的成绩一直在年纪上名列前茅。初一中考时,获得了年纪第三的荣誉,我给她买了一台联想笔记本电脑,但没想到电脑买回后,她常常迷恋电脑中的游戏,好多次云彩把饭做熟后端到她跟前都顾不上吃。
大多时候,我也并没有陪云彩一起去购物,月底去公司拿到钱后,那些小混混们就像嗅觉灵敏的狗一样打来电话说:“卫老板呀,好久不见,晚上请你喝酒哦”虽说是请喝酒,但付账的人不可能是他们吧。各自喝的不省人事后开始聚在一起玩牌,跟他们在一起玩牌千万别赢,纵使手气再好,也不要赢他们的钱,他们都是道上混的,是专为窑老板服务的打手,只要给他们钱,砍人放火无恶不作。因为之前在东岴大道跟人会车时发生了碰撞,那开着跟自己一样丰田霸道的司机下车后破口大骂,我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拳,结果他报警了,在警察局无缘无故的呆了很长时间。出来后,我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那帮混混们把那家伙的车给砸了,也把他打得鼻青脸肿。如果你给他们五十万,叫他们去结果一条命,他们会欣然答应,但他们这群食不餍足的家伙万一被加害的人又出一百万的价格取你的命,那就糟了,所以在请他们办事之前你得出足够让他们愿意赴汤蹈火的筹码,有足够的把握他们会把事情妥善的完成。这群地痞,不敢惹,但若是想在道上做大,还必须得跟他们建立一种微妙的关系。
有好多次回家的时候,云彩穿着短裙和漂亮的绒衣,打扮的跟之前的她格格不入,哦,对了,就像方老板的小老婆一样性感迷人。方老板娶了两个老婆,50岁的他第二个老婆足足比他小十九岁,打扮的非常性感惹眼,两人在一起那小老婆挽着方老板的手腕还以为是女儿在搀着父亲。我猜想着方老板大老婆二十岁出头的儿子一定非常愤怒,不过方老板有的是钱,两个老婆两套别墅,避免了正室与小妾之间的摩擦。天命之年的他可谓是精力旺盛,事业红火。云彩在打扮上有讲究,在奢侈品上也舍得大手笔买买买,这并不能怪她虚荣贪婪,我们这个小区里的女人都打扮的花里胡哨,穿的时尚高贵,跟二十几岁的小姑娘似的。假若云彩还是跟之前那样穿的土里土气,那么邻家的女人肯定会说家中的男人没有出息,没有好好对待自己的老婆。
云彩身上喷的香水味确实沁人心脾,虽然三十多岁的她眼角多了一丝皱纹,皮肤没有最初的光泽,但仔细打扮起来仍然丰盈,姿色尚存。之前疲于应酬总是回家就蒙头大睡,很少顾及云彩的感受,或多或少她有些寂寞。实际上我也想过再添一个儿子,若不然奋斗一生好像什么也留不下,当把这想法告诉云彩后,她欣然答应。好几个晚上,我都使劲的进行,希望云彩尽快怀孕。有时候,我也不敢卖力过度,倒是有些害怕那声音飘过大厅传到晓彤的耳朵里。
那会儿,谢铧手下的矿工增至两百多号人,他一个月就能赚到上百万,他常常说:“卫国啊,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走,今天晚上请你和李焌去聚贤坊喝酒。然而酒桌上的聚会并非只有我们三人,而是多了一名陌生女子。谢铧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换一次女人,当然他换的女人一次比一次年轻,一次比一次有姿色,任何男子汉看了都会有强烈的反应。在饭桌上,那女人总会替谢铧拆开消毒过的碗筷,再用上等的茶水冲洗一遍,又小心翼翼的用餐巾纸拭去谢铧面前桌上的水滴,当然她的动作非常轻柔,就像是商务舱里的空姐那样细腻丝毫不影响我们谈话,但是她那把衬衫撑的很高的胸脯倒是格外撩人眼球,让人总有一种想抓一把的冲动,这也是被谢铧看上的主要原因。当伸手夹那碗鸡汤时发现没有肉了,谢铧大吼一声门口的服务员说:“你们这乌鸡汤是怎么做的,连个鸡骨头都看不到,全是鸡脑袋和翅膀”,不一会儿,老板娘马不停蹄的端来一大碗乌鸡肉倒进了锅里连忙道歉的说到:“各位老板,对不起啊,因为这个乌鸡肉我们有时候没有调匀,这一碗给你们免费送。”后来的聚会,李焌也带上了女人,各自在饭桌上大秀甜蜜,自己总觉得有些别扭。自从云彩检查出怀了龙胎之后,我便请了一位年轻的保姆照顾她。没几天,云彩把年轻保姆辞退了,又找了一位比她年龄还大的保姆。
谢铧用无名指上戴着金戒指的手举起酒杯说:“来,卫国,恭喜喜得龙子啊”聪明的谢铧知道自己很久没有尝荤了便说:“卫国啊,要不也给你找个小妹,你看你啊,一点都不懂得潇洒,你下面的矿工都比你快活”我嗫嚅的回到:“这个····还是不要了吧”不过回到家中又没法碰云彩时,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象着谢铧和李焌在酒店里和各自的女人交媾时的画面,那画面几乎被自己模拟的栩栩如生。我想着,倘若云彩和谢铧李焌他们的老婆也都在家中那该多好啊。
后来的一次聚会,在我走进包间的时候,和之前一样看到谢铧和李焌旁边各自都搂着漂亮女人。但与往常不同的是,在自己进门的时候,看到靠近自己最近的位置上也坐着一名女子,她穿着白衬衫,红色短裙,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一样倾泻在腰间,虽然前凸后翘,但依旧没有谢铧的女人更丰润更有旺夫相,但苗条的身材也撩人眼球。在自己进门的刹那她立即屁股离开了红色的樟木椅微微起身后朝自己浅浅一笑,像是在等待着自己的到来。为了表示礼貌自己也报以微笑,谢铧说:“来,卫国坐,这位是她的远房表妹,即漂亮又懂得照顾人哦”谢铧抬起右手五指合拢先指向我旁边的女子又将手掌指向了他的情人晴姐。在她旁边坐下的时候,我瞬间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芬芳,诚然这女子身上散发的香水并不呛鼻,却摄人心魂,这香水少说也得几千块钱一瓶。这样的场景我几乎明白这是给自己找来的女人,那女子浅浅而又充满善意的微笑让自己情不自禁的坐在她旁边。
那女子在自己坐下后说:“卫老板您好,我叫小云,是晴姐的远房表妹,久闻您的大名,见到您很开心”她指着谢铧的女人说完后把手递向了自己微微起身,释放着自信而浅浅的双眸,我伸出手和她相握的时候看到了她那清澈而充满某种期许的眼神,她说自己的名字叫小云的时候又释放着一种怎样的信息,是想让自己看上吗?我琢摸着。不过从她那不俗的气质来看倒是觉得挺有女人味的。她把瓶中的酒倒进透明的小酒杯中说:“来,卫老板,我敬您一杯,祝您财源广进”看到她如此的精炼就像是被专业的训练一样感觉把一些低俗的词汇用在她身上显然不合适。和晴姐那一双蛊惑人心的眼神相比,她的眼神显得清澈明朗,倒像是时代广场珠宝首饰店的一些销售精英,不过小云的话语以及打扮着实像是在跟自己做生意似的,但不同的是,她想把自己推销给我。晴姐的橘黄色发梢呈弯曲状搭在乳沟上,嫣然是世俗女,不过作为床上的伴侣的话那绝对是臻品。也不晓得谢铧是怎样捕获这性感尤物的,不过一想到晴姐每天晚上都要遭到谢铧的蹂躏便完全对她丧失了兴趣。不过矿工们看到谢铧每天带着这么漂亮的女人开车经常去矿里一定羡慕的要死,做梦都在流口水哩。而李焌的女人显得比较内敛斯文,一米七的身高看起来比谢铧小不了几岁,但几乎可以确定,那样的女人玩完之后再甩掉就不会对你纠缠不清了。
一瓶瓶汾酒在觥筹交错、互相吹捧、财色泛滥中饮尽,席散,小云倒是有些微微醉意,但感觉不像是真醉了。好像是刻意伪装成那种需要被关照的样子。谢铧说:“我们去酒店休息吧”于是乎,我们带着各自的女人,不,是情人来到旁边的腾龙大酒店,镁光灯把大厅的大理石地面和墙面照的闪闪发光,谢铧走近前台掏出银行卡对里面的吧员说:“你好,三间房”我们扶着各自的女人坐电梯来到了五层,看到电梯内的探头在记录着这一切总是莫名的感觉像是云彩在盯着自己,谢铧和晴姐黏在一起摇摇晃晃的跌进了505号房间,在他们关上门之前谢铧又探出脑袋说:“卫国,好好放松放松”随即便狡黠一笑把门关上,李焌的女人就是贴心轻扶着他进了507号房间。我和小云住在了中间,一进房间,小云羞答答的说到:“卫老板,我先进去洗个澡,你在外面等我哦,”我坐在了电视机旁的沙发椅子上,透过浴室印有花纹的白色玻璃朦胧的看到小云脱掉了衣服,浴头的水簌簌的响着,让自己的心跳也随之加快。我点燃一支烟,起身走到了坐地玻璃前拉开了窗帘,看到泛黄的路灯下一些汽车在来回跑着,对面矿业大厦幕墙的霓虹灯不停地闪烁着像是在肆意炫耀着其尊贵的身份。电话突然响起了,是云彩打来的,只要晚上十二点之前没有回家,云彩必然会打电话过来,似乎我还是一个小孩子一样,我拒接了电话。朝门口走去准备回家,当正准备关上那扇深红色的木门时,隐约中听到505号房间里发出一阵阵呻吟声,那声音如此有规律又如此的摄人心魂,那声音好像有某种魔力似的将自己定格在原地如痴如醉的听着,身体在走廊上,右手握着银灰色的门把手面朝505号房间,身体呈固定的姿势纹丝不动,竖起耳朵聆听着那让人火烧火燎的声音,脑海中浮现着谢铧和晴姐缠绵的画面。“卫老板,你怎么啦”小云拉开房门后右手捂着胸前的浴巾略带疑惑又有几分羞涩的说到,看到她头发还未干搭在绯红脸颊两边散发着迷人的芳香,整个玉体被一条雪白的浴巾包裹着裸露着修长的腿纤细的手和粉嫩的口唇,隔壁的声音依然此起彼伏的传来,我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小云捂在胸前的那只手,那凸起的部位让人禁不住想要窥看,想要抚摸,想要探究。我发现自己的这身肉体像是完全失控了的样子倒进了房间,倒在了她的嫩肩上,在她用两只手扶住自己的刹那,浴巾哗然而落,我用右脚勾上门关上开始忘我的吸允着她的脖子和嘴唇,就好像有某种力量架着我们到了床上,我两只手扯住衬衫的衣领提过脑袋扔到床边的地上,她解开了我的腰带,我压在了她的上面··
我们不断的交换着姿势,我惊讶她那娴熟的床技,我的第一反应是她跟很多男人玩过,但是,我并没有觉得她恶心,反而因为她的精炼而感到欢愉,在疯狂的和她那个的时候,我不会去担心矿上发生事故,不会去想云彩肚里自己的孩子,纵然手机响了三次我也懒得去接,更不会操心任何琐碎之事,就算天塌下来我好像也不害怕,那一刻,所有的烦恼似乎都烟消云散,明明知道对不起云彩,但心里好像并不愧疚,因为没有压力没有烦恼了。
2007年4月12日,古交市赫赫有名的金豪大饭店门口豪车云集,两座石狮旁站着两排身穿红色长袍礼服亭亭玉立的礼仪小姐,顺着红地毯走进饭店大厅需路过一座人宽的拱形小桥,桥下水流潺湲,金色的鱼儿在布满鹅卵石的水底游来游去,池岸两侧是两面一模一样人工打造的瀑布,水哗哗的流着,池边栽植着翠绿的荷叶,颇有一番江南水乡的意境。过完桥,走过长廊是一片晶壁辉煌的大厅,上百张圆桌上摆放着红烧鲤鱼、酱香猪蹄、大盘鸡等珍品菜肴,桌旁的椅子上坐着的有崖尾矿的张矿长、鞠副矿长和诸多自己下面的矿工。方老板驾驶着他的加长悍马和她的小老婆从车里出来进入大厅的时候,迎接的礼仪小姐几乎整个身体都弯了下去以示尊重。大厅中央的前面有一个大型舞台,一些来自学院的舞蹈生在跳着轻快的舞蹈,舞台上方的红色横幅上标注着“热烈庆祝卫晓彤十二周岁生日快乐暨卫国周云彩伉俪喜得龙子”谢铧和李焌拉来了一皮卡车的烟花爆竹,噼里啪啦轰隆的声音几乎把古交市的天空炸翻,饭店内外节目组数台摄像机全程记录着宴会的盛况。饭店右侧礼房内的圆桌上,大舅子在誊抄着宾客的名字,两位小舅子和哥哥哗啦哗啦的清点着一摞摞红钞。
在晓彤十二周岁生日的时候,爸妈、岳父岳母嫂子外甥都来到了古交,带着他们回酒店坐电梯时,从未坐过电梯的他们都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卷缩在梯厢角落里,我不得不摁停电梯,走楼梯上房间。
08年的南方雪灾导致煤炭一时供不应求,也致使其价格涨到了跟粮食一样的水平。雪灾给人民生活带来了 巨大的损失,列车的停运致使大批异乡漂泊的人未能回家过年。城市的的供暖需求急剧增加,这给能源企业带来了空前的机遇和巨额利润。更让人庆幸的是那段时间环保部、国土资源部、煤管局等部门也未见来突击检查,似乎在刻意放纵大小煤矿的生产,毕竟产出足够多的煤,才能补给供暖需求。这使得当月的生产量大大超过了原计划的产量。当开车前往公司结算账目时,我看到办公室一摞一摞的红钞足有人把高,分给我的四百万几乎把车子的后备箱装满,开出了三百万工资后依然还剩一百万,跟往常一样交给云彩二十万留作晓彤晓威上学用。剩余的大部分开始投资做生意。谢铧模仿方老板也在太原朝阳路购买了一辆悍马H3汽车,还在老家的市里购买了一套洋房。李焌也换了一辆大奔,这使得同乡艳羡不已,纷纷前来煤矿挖煤。崖尾矿由昔日的冷火秋烟恢复至今的人丁兴旺,最高时矿工达到了六百多号人。完全符合国营矿的规模,大量生产的同时,井下也被挖的千疮百孔、满目疮痍,好几处挖着挖着便与邻近的矿打通,为了掠夺更多的资源,不得不优先抢占容易开采的区域,好多班组先挖出一条行道来,再在行道两侧使劲的挖,每天几乎能生产三千多吨。08年2井焦煤的价格是930元/吨;8井焦煤870元/吨;动力煤390元/吨;弱粘煤330元/吨,方老板几乎一吨可以赚得200元,三千吨,一天净赚60万!其速度真是令人咋舌。当然这巨额利润的背后离不开我们白河县同乡日夜用生命的代价去挖煤。
奥运会召开期间,全国存在安全隐患的单位一律关闭停产。8月10日早上8:40分,在太原武宿国际机场方老板、谢铧、李焌和自己乘坐东方航空MU5089次航班前往香港。坐在商务舱和经济舱的感觉就是不一样,空姐总是谦逊有礼的问候是否需要服务。当飞机飞至万米高空时,我看到白皙的云朵如同太平洋上的巨浪一样席卷而来,那没有经过云层稀释过的紫外线格外刺目,翱翔在云海之上,虽然飞机以800千米/小时的速度飞行,但外面的云团是一样的,未曾有移步换景的感觉,厚实而紧蹙的云团绵延至天际看不到尽头,当机身被云海吞没时,赫然发现脚下是一片汪洋大海,当感到惊悚不安时,飞机着陆,香港就这样来了。
一下飞机看到湛蓝的天空飘着洁白的云朵,阳光虽耀眼但完全没有大陆的酷热,亚热带季风吹着让人畅爽自如。浓浓的粤语让人感觉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们在银行兑换了一些港币搭上了出租车,上车后司机师傅说:“厢桑,克那边兜啊?”我回:“什么?”他声音慢了半拍说:“去~哪~里?”方老板说:“好玩的地方。”不一会儿,我们来到了中环广场,我看到耀眼的阳光照耀在大楼蔚蓝色的幕墙玻璃上弹射出无数条刺眼的光线。大陆的楼房幕墙基本都是灰色的,而这里的建筑楼宇都透露着一种奢华与尊贵。看到街头那肆意叫嚣的红色法拉利,纵使手上存了几百万,也感觉有几分自卑。穿着比基尼短裤、戴着嘻哈墨镜的女郎在街头随处可见。与内陆不同的的是这些女郎大多一个人穿梭在大街上。而一些皮鞋擦的锃亮,穿着西装革履的绅士大多结伴同行,边走边商议着一些事情。难道这些女郎没有跟闺蜜一起上街主要是想找靓仔吗。但是红绿灯下并未看见一些年轻的男生,倒是那些拎着皮包的中产阶级频繁的在视线里出没。
下榻费尔蒙酒店稍作整理后,在薄暮时分,我们一行来到了维多利亚港,在那人流如织,摩肩接踵的港口登上了维多利亚三号游轮,趁着夕阳还未完全垂暮,我们登上游轮顶层的瞭望塔,站在玻璃栏杆内侧我看到酡红的晚霞把太平山上峰顶映衬的美轮美奂,凉爽的海风让人舒畅自如。刹那间,从楼群中脱颖而出的环球贸易广场大楼、汇丰银行大楼、长江集团大楼顶部的LED灯纷纷亮起,东方之都的夜市正式拉开帷幕。在甲板上放着红酒牛排玻璃桌旁的椅子上坐着的皆是一些衣着考究的纨绔子弟,亦有一些老练的社会精英。我们坐在了靠近海港的位置,穿着礼服帅气的服务生走近首先鞠躬然后轻言细语的问道:“先生您好,请问您们需要点什么?”方老板接过菜单瞅了瞅说:“热月龙虾,鳟鱼配蟹肉,法国甜品,澳洲牛排四份,两瓶88年的拉菲”旁边的座上,我看到一对带着白眼镜的老外夫妇非常愉悦的交流着,也不知是否能跟云彩和他们一样相融以沫。我看到好多人都带着金灿灿的手表在镁光灯的映衬下熠熠生辉,在他们的腰间別着的皆是价值百万的车钥匙,自己不得不趁上洗手间的时候把车钥匙取下装进了手抓包里。在港岸上,手机和相机的闪光灯恰是明亮的星星一样闪烁着,这艘如水母一样散发着浪漫之光的游轮在海面上缓缓地移动,遥亘东方的海平面,幽蓝的暮色与海洋融为一体充满着深邃的意境与浩瀚。
清晨,拉开窗帘,我看到耀眼的阳光在海平面上冉冉升起,把海水照的波光粼粼,看着那闪烁着光影的海面想象着大洋尽头另一国度的生活。谢铧和李焌昨晚一人花了五千港元找了一位女郎,此刻似乎还在享受着天伦之乐。这里的奢侈品比内陆便宜许多,但是女郎却格外昂贵,不过这里的女郎要比内陆的身材更火辣、年轻。
之后,我们乘坐游轮来到了澳门半岛,上岸后发现与香港有着完全不同的风格,在香港到处都是熙熙攘攘 的人流,澳门的街头保存着许多古建筑,映射出这里人文与环境的和谐与共存。氹仔岛和澳门半岛之间的跨海大桥可谓是鬼斧神工之作。在城市中央也耸立着高楼大厦,即有现代的奢华又保留着原始的质朴与古典,从那些骑着自行车悠闲溜达的人可以看出这里的市民比较注重精神生活,而非物质生活,然而实际上澳门比任何一个城市都物欲横流。
离氹路新葡京娱乐城被釉色大灯装饰晶壁辉煌的大厅内,在那椭圆形的桌子上,许多衣着考究的人坐在桌旁镶嵌有绫罗的椅子上,两只手插在胸前,目光犀利的注视着牌桌上的动态。方老板兑换了五十万筹码开始押注,他经常不会去清点推进去的筹码,若是赢了的话,再清点也不迟。在大厅门口的服务台前我兑换了五万筹码,谢铧和李焌各自兑换了十万筹码。大厅内的牌桌就像是一个硕大的台球厅一样,我们四人并没有聚在一起下注,而是在分散下注。围在牌桌上的人都是一些沉稳练达的中年男性和一些抽着细烟的金发女郎,不论输赢,他们不喜形于色,不因输了筹码而郁郁寡欢,也没有因赢了牌而表现的欢呼雀跃。在牌桌西南角一位衣着朴素戴着特工帽,形态老健的大哥几乎每次都会使劲的跟牌,经常看到他把一摞子筹码全押了上去,结果总会大获全胜,难道赌牌也要技术吗?
玻璃罩内的机器洗完牌后,穿着商务衬衫的先生开始发牌,与炸金花不同的是,这里仅发两张牌,而且赌场是庄家,你永远是偏家。九点为最大,如果来了一张九和A,那么点数是零为最小,花牌为零,都不希望会来,但两张一样的花牌是对子。我刚开始一百一百的下,只是押大小,只要比庄家大就赢钱,押的越多,赔的越多,大多时候,我都猜对了,不一会儿便赢了好几千。后来又五百五百的下注,还是持续的赢。旁边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有时候只押几百,有时候一下押五千,而且押的是豹子(对子),结果中啦,一下子翻十一倍,变成了五万五。当然有时候也可以押和局,如果庄家和自己的点数一致,就可以翻八倍。又一次,我押了两千的和局,结果庄家点数和自己点数都是七,一下子翻成了一万六。但是我押对子从来没中过,所以每次隔三差五之后,我都会加大押注。往往也真奇怪,越是不在乎输赢乱打的时候,手气反而会特别好,谢铧,李焌他们总是小心翼翼的算计着,结果却输得一塌糊涂。我感觉自己这样玩纯属消磨时间,后来也是两千两千的下注,原本打算把筹码输完之后回酒店休息,但是赌博就是这诡异,越是不怕输越是能赢很多。不一会儿我手上的筹码便涨到了二十多万,筹码多了之后,我又开始五千五千的押注,而且大多时候依然押和。也不晓得是老天特别眷顾自己,还是自己的人生到了时来运转的时候,三个小时下来,手上的筹码翻了十倍,变成了五十万。
赌场地下一层的酒吧内,李焌抱着泰国妹,交换着香槟酒畅饮着;身材火辣的俄罗斯金发女郎坐在谢铧的大腿上,他的双手来回搓动着她的胸脯,那女郎也迎合着谢铧的动作一上一下晃动着,仿佛在享受着某种快感一样;秀发拉的很直,眉宇间显露着一种独特风骚与魅力的菲律宾女孩为方老板斟上了浓烈的香槟酒,两人似乎在眉目传情;非常有礼节的日本女优因去洗手间耽误了几分钟回来后挽着自己的脖子就坐在自己的腿上跟自己疯狂的激吻着,似乎向自己表达着某种歉意,她那饱满的胸脯在自己胸前来回摩擦着让人欲仙欲死。就在我们在挂着类似翡翠珍珠门帘内的酒红色沙发上坐下后,老鸨叫来的陪酒女孩清一色的都是外国品种,昂贵无比,却无比风骚,内地的女孩心里开放,但表面佯装的很拘谨,这里的外国女郎各有千秋,思想前卫,笑容可掬,总让人玩过一次还想有第二次的冲动。
也不知道是谁把自己在外厮混的事告诉了云彩,我几乎相信一定是大舅子向云彩告的密,大舅子和谢铧李焌手下的总管有着不菲的交情,想必谢铧在带着情人和手下一起聚餐时对自己有所议论,如此便传到了总管口中,总管之间相互介绍,便传到了云彩口中。就像去澳门,我撒谎向云彩说是去榆林投资新项目,但很快被揭穿了。我十分讨厌在自己出门时云彩总是问东问西的,我完全没有必要告诉她,只要在自己出差回来能给她带上一些珍珠项链时,她就会分外开心,从香港买了一条五万的琥珀和两万的珍珠项链,但是当自己回到古交时,第一时间向自己问候的人是小云,而非云彩,所以便忍不住把原本送给云彩的琥珀送给了小云,我承认小云是狐狸精,但是我甘愿被她榨取,她的每一句问候虽然都是虚情假意但总是能恰到好处,她似乎就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自己的心思她全然知道,所以甘愿和她保持着一种不正当的关系,哪怕是被人指指点点,也无所其谓。云彩之前并不懂什么是时尚,更对时尚不敢任何兴趣,只是跟邻居家的女人们熟络后才明白什么是时尚,她也不再打扮的跟之前贫民窟那样朴素,她学会了买名贵的包,定期去美容院做美容。晓威出生后她也很少喂奶,在月子会所一呆便是半年,这也并非是有钱了就很奢侈,或许是受环境的影响吧,当邻家的女人们都穿着时髦有品位的衣服上街时,云彩不可能穿的那么寒碜吧。好多次连续一个月没有回家,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云彩也许知道,但每个月固定给她二十万时,她便没有那么多的计较了。每次和她房事时,总希望尽早的完事,因为云彩的身体没有小云那样绵柔,也完全没有小云那样能给自己带来快感,我总是害怕云彩叫换着,她一叫,我就害怕被晓彤听到,因而不得不减小力道。而和小云那个时,她在下面,两手总会抓着我的屁股弄得浑身痒痒,所以我的动作幅度也会加快。有时候,她在上面时,那乌黑的秀发搭在我的胸上,也让撩起我强大的冲劲,这刺激了体内精子的碰撞和爆发,整个过程,比做任何事都过瘾。
2008年10月22日晚上9点二十五分,手机里响起了大嫂打来的电话,那会儿我正在跟小云在酒店里缠绵,自从澳门回来之后,平均每隔三天都要找小云泄欲,小云的身体就像是凝脂般细嫩光滑而富有弹性,我从香港给她买回了一个LV包和一条琥珀项链,她几乎开心的忘乎了所以。看到大嫂打来电话,我并没有去接,因为我猜想可能是借钱的事,我和小云做的正起劲时,电话又响了一声,我还是没接。我想着等和小云做完之后再回过去,但是电话持续响了五分钟,我丧失了兴趣,很不耐烦的将电话拿起当还未等自己问什么事的时候,嫂子迫不及待的回复着说:“妈不行了,你们赶紧回来吧”
沉默片刻,刹那间母亲的模样,她把自己抚养这么大的好多个瞬间在脑海里翻涌着。我竭力的控制自己不要去想那么多,但总是身不由己的偏偏要去想。由于井下没有信号无法联系在矿上的哥哥,我不得不连夜开车前往崖尾矿。驶过西岴大桥,看到那低矮的红砖瓦房依旧还在,地上被碾的坑洼不平,不由自主的想起最初来这里的情景,在前往矾石沟的路上,看到两旁模糊的褐色山丘,乌黑的云团遮住了阳光,在残月的笼罩下,凸显一番深沉的寂寥。记得最初来这里放哨时,晚上屙屎的时候,找到了地面上一处裂开的土缝处蹲下,双脚蹲在土缝的两侧,一坨屎撅子正好落进深缝中,一点味道都没有,微风起,风吹过屁股比吹过脸颊更让人心神气爽。所以,后来,几乎每次要排泄的时候就会专门憋住等到上班时在土缝处拉。后来白天的时候,再去看山上那些裂开的缝隙,赫然发现这缝隙深不可测,最宽的地方竟有五十公分,双腿都会吓得瑟瑟发抖。这也难怪着山上不见牲畜,万一掉进这深坑里再怎么神通广大也回天乏术了。落雨的时候,雨水会流进深缝内,那深缝一直通到煤层处,把煤层一掏空,这水就哗啦啦的泻下去了。
在十堰市太和医院急救室外医生一脸肃穆的说到:“病人脑内淤血过多,现正全力抢救,但希望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嫂子说母亲是在洗衣服的时候突然摊在了搓衣板上,一动不动,检查的结果是脑溢血。翌日凌晨母亲永远的作别了人世。曾计划让她和父亲住古交跟我们在一起,但是不习惯大城市生活的他们还是选择了回家。我带他们在小区旁边的商场买衣服时,当他们试完后一听销售员喊出399元时,便急忙的拉着我的胳膊说:“卫国啊,我们还有好多衣服呢,别买了,你和云彩留着钱好好过日子吧"也是,他们就是这样,我给钱他们不舍得花,买了好多营养品他们也不吃送给了别人。我几乎明白他们不需要钱,也不要新衣服,他们只是默默的祈祷着我们能够平安,他们最大的夙愿莫过于我们抽出一点点时间去陪伴他们。母亲出殡的那天,全村的人都来了,当然好多是自己并不认识的小学同学也悉数到场了。我知道他们之所以套近乎无非是想去煤矿谋个一官半职。但那会儿,所有的职位几乎都被大舅子安排好了,我虽然一个月给大舅子开两万的工资,但他利用了职位之便赚取了很多外快。那会儿村里将近有一半的中年男人都在自己承包的矿上挖煤,他们大多一个月都能收入过万,所以他们的家人十分感激自己,但他们的家人并不知道那是一个随时都会丢掉身家性命的地方。
谢铧开着他那霸气十足的黑色悍马,李焌驾驶着他的大奔千里迢迢的赶回老家给母亲奔丧。他们叫了一辆小货车,车厢内堆放着大量的烟花爆竹和花圈,一些十来岁的孩子们争先恐后的跑去搬车上的硕大烟花筒。虽然是白天,烟花燃放的瞬间看不清,但那声音在秦头楚尾、大巴山深处的山村里久久回响着,整个村子都沸腾起来了,直接把葬礼推向了高潮。
夯土垒起的墙体上架立着榫卯,桁架上方钉着许多木条,在平整的木条上面码放着许许多多的石板,在那墙角处,母亲的棺材由两条高登支撑着,在涂上黑漆棺材的下面有一个盛着蜡油的碗里在释放着明亮的火焰,最内层是蓝焰,外面则是黄焰,看到那微弱的火苗不禁的响起儿时坐在火炉旁躺在妈妈怀里,听她给我们讲故事,让她给我掏耳朵,缝衣服,做棉布鞋,而这些都是在火炉旁完成的,那个火炉就是此刻放棺材的位置,记得在火炉的上方悬挂着一个黑水罐,水罐的一头连接在屋顶的桁架上,大多时候都是在用水罐烧水,也有时候,会煮上一大罐土豆,不用添加任何佐料,夹进口中绵烂酥软,胜似山珍海味。
就在哥哥抓上一把熟米塞进口中时,我几乎泣不成声,也不知为什么母亲就这样离开了,我尽量使自己保持的平静一点,但眼里的泪水还是溢出了眼眶。有那么一些人搀扶着自己,给自己递来了毛巾,也只是感觉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刹那间,和母亲之间所有的画面在脑海中翻腾着,眼泪顺着鼻梁两侧一半滴到地上一半流进嘴角中格外酸怆。
母亲一生受了太多的苦,也许离开对她而言是一种解脱吧。她走后,我把耳顺之年的父亲接到了古交。接到住处后,爸爸兴许是习惯了走路吧,并没有坐电梯上下楼。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虽然在同一张桌上,但他总是把碗端到嘴前细嚼慢咽着,纵使云彩给他碗里夹菜,他也躲躲闪闪的,就像是一个忸怩的孩子一样腼腆。父亲也从未在家里上过厕所,上厕所是总是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然后再慢慢吞吞的走向公园里的公共厕所,好多时候透过窗户看到父亲那踽踽独行的背影好让人心酸,在这里有太多的不方便,晓彤晓威只是玩着她们的,从未叫过一声爷爷云彩也似乎在忙着,本想让父亲放下锄头晚年好好享清福,但是忽然发现,家乡的那片土地才是父亲精神的乐园,哪怕是没有亲人在身边陪伴,但是那里有他一手建造的土房,有亲手栽植的核桃树和樱树,也许那里才是他真正的家。所以,我还是送父亲回去了。
2009年1月19日,古交市东曲迎宾大酒店301号房间内,堂弟的媳妇抱着九岁的儿子哭的眼睛红肿,稀里哗啦,二叔手腕撑着下颚一脸凝重的表情;在302号房间内的妇女哭得几乎昏厥,一旁的亲朋好友纷纷劝说着;303号房间里有那么一些人在议论纷纷,窃窃私语。就在两天前的晚上,崖尾矿2井7号工作面,随着一声爆破,顶部的磬石轰然崩塌,把蹲在工作面的采工和两名装车工当场压成肉酱,直接变成了一摊血红的碎肉,连挣扎的痕迹都没有。那名采工,不是别人,而是二叔唯一的儿子我的亲堂弟,两名拉车工刚来不久,一位已经成家,另一是二十七岁的单身小伙,他们是因看到自己回家风光满面才执意要来煤矿谋事的。事发后,五年来没有去过井下的自己亲自下去了,当我在现场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一幕,内心几乎要炸裂,我几乎看到工作面也只是稀稀拉拉的立着一些柱子,由于在巨大的强压下,这工作面的一大片磬石在受震荡之后发生了塌方,这完全是因为安全措施的疏忽所致,不言而喻,这也难怪堂弟班组的产量总是最高,只顾着掏煤,却没有想到要把掏空的地上补上柱子,这···我还能说什么,令人担心的一天终究还是来临了,之前所有的努力也在瞬间化为乌有,仿佛感觉像是到了世界末日,令人担心的一天终究还是来临了。
三日后,古交市屯兰煤矿发生瓦斯爆炸,引起了重大伤亡,引起的国务院的高度重视,国家安全局局长骆林亲自到现场勘查事故原因,霎时,山西省大小煤矿全部停产整顿,清查安全隐患,也就在那时,我的人生遭遇了滑铁卢。崖尾矿之后一直持续到中华人名共和国成立六十周年都未曾生产过。那段时间,我终于感觉到了危机的来临。
实际上,早之前的那会儿,我跟谢铧、李焌商议过做一些其它行业的投资。我们每人出资了二十万,在沟儿口开了一家休闲会所。生意主要由小云和晴姐打理,她们通过各种渠道联系到了很多姐妹。那会儿外来古交的矿工都有相关需求,休闲会所开业后生意如日中天。后来,发生了一起命案,也就是说,晴姐和小云找来的女孩患有艾滋病传染给了矿工,矿工家有妻女无颜面回家便拿刀砍了女孩,之后便身陷囹圄。小云和晴姐为求自保把我们供了出来,每人又花了二十万,才将事情平息。
2010年初,正月几天,在相关单位还未上班的时候,我召集了几十名矿工继续生产,彼时,将近停产一年多的崖尾矿完全丧失了昔日的活力,煤场上已经长出了泛黄的小草,矿上办公室地面上也已经炸开了道道缝隙,矿工住的活动板房也因地面下沉变得东倒西歪,窑口上方的山包上到处都是一些长短不一,时窄时宽的裂缝,窑口安全生产的“产”字也炸开了一道裂缝,就像是经历了一场特大的地震一样。
彼时,也只能捡井下容易开采的煤来挖了,因为谁也无法预知明天这个矿是否会继续生产。直到6井的工作面挖到了与这边隔好几个山头的西岴大矿才感觉是惹上了麻烦,那边的领导向煤管局举报了我们的矿,七八辆马力十足的军绿色三棱车来到矿上,从车里下来了一些资源部 、国土部、煤管局等单位的执法人员带走了张矿长和申副矿长。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资源开采法》第五项第二十三条规定,方老板因涉嫌违规开采,造成资源浪费,一审被判处有期徒刑18年,没收违法所得的全部赃款。这对于一个即将迈入天命之年的他而言与判终身监禁又有何区别呢,那实在是对方老板人生的一种嘲讽。
那几辆三菱车的轮胎印记刻在崖尾矿的地面上,自那以后,崖尾矿便再也没有生产过。
2011年3月18日,李焌从缅甸购进的罂粟被海关缴获,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后来她老婆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才勉强打通了一些关系,把李焌的刑期降至五年。
2012年3月,我和谢铧再次来到澳门,我们没有去新葡京,因为那边老外太多。我们来到了银河娱乐城,这座刚新建的娱乐城地下二层是迪厅,地下一层是KTV,一层大厅是牌九绝技,二层是色子厅,三层是赛马和赌球之类的,四层是老虎机和虚拟的猎杀,楼上是精品豪华的酒店。各式各样的玩法应有尽有,只要有钱就可以尽情玩。我认为一层的押注完全凭运气决定输赢,不敢保证有足够的把握会赢。因为之前在部队里学过骑马,所以对马术感兴趣的自己选择了赌赛马。每次我和谢铧都会各押一万赌那匹马跑得快,但十局下来,我几乎算是把谢铧的八万赢过来了。故而谢铧灰头丧气的跑到一层继续押注。谢铧为什么钟情于扑克押注,或许是他常常去太原的俱乐部就玩这个。到了后半夜,我的猜测总是失利。总是自信的以为那匹目光深邃的棕色骏马会跑的更快,我看到它虽然偏瘦,但蹄腱发达,相信跑起来必然很快,但是我估算错了,那匹马终究是中看不中用。不一会儿便把赢的七十万全部给输掉了,我打算把手头上剩余的二十万筹码拿到一层押注,结果不足一个小时便输了精光。而谢铧却赢了足足三百万,我向他说借五十万的时候,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兄弟之间别谈借,全都拿去吧”直到把五十万输光之后,天亮了,但我的脑子一片模糊混沌,感觉就像是中了魔似的看不清眼前这些闹闹嚷嚷的人了。他们迷恋于这样的游戏,但我好像把自己的所有都搭进去了,赛马的场景和每次翻开扑克时点数与自己押注全然不符的画面一直在脑海里萦绕着。我稀里糊涂的回到了酒店,身体情难自控的跳入浴缸,那温热的水缓缓的把自己的身体泡进去,我甚至感觉就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回到大陆后,我分文不剩,而谢铧加之现在所赢得的,手上的资产过千万,当然云彩那里存了两百万私房钱。因为每个月从矿上结算回来,我几乎都会交给她一部分把保管,记忆中交给了她约有三百万,花掉一百万,怎么说还有两百万。我常常以应酬为理由而没有回家,云彩也没有过多的打电话使劲的去催促了,而好几天才回一次家后云彩也没有多问什么,她似乎知道了自己在外吃喝嫖赌的事实,但作为妻子的她始终缄默不语,或许她不想给这个家造成任何的负担吧。从澳门回来后,我对云彩说:“给我拿五十万,榆林那边的矿马上就要生产了,得垫一部分资金进去。”一向温贤淑惠的云彩勃然大怒的说到:“好啊,你个死不要脸的,你把钱都拿去养那些贱人了,你还有脸问我要钱,你还是男人吗”在云彩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一巴掌煽了过去打在了她的脸上,“拍嗤”一声响后云彩的整个身体都倾倒在棕黄色的沙发上,我瞬间感觉自己的手像是被通红的炭火灼伤一样火辣火辣的,云彩的脑袋倒在沙发上的枕头上,头发盖住了脸,看不清她有没有流眼泪,我只是看到她的整个身体在不停的抽搐着,啜泣声也在循序渐进的传入耳际,我的心里一颤也一屁股坠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不知怎么没敢瞅她,因为她的样子几乎让自己心痛而悲伤,我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会动手打她。在一旁看动画片的晓威跑过来拽着我的裤子说:“爸爸,不要打妈妈了”说着晓威又哭哭啼啼的走到云彩的跟前推了推她的胳膊楠楠的说到:“妈妈~~妈妈不要哭了”晓威那略带乞求的表情软化了我的心灵,无端的让人心头衍生出一种悲凉的感觉。在房间里上网的晓彤泪眼婆娑的说到:“你们别吵了好不好,你们再吵得话,我马上离开这个家。”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1995年4月12日下午三点多,阴天,陕西省白河县安坪村三组11号房内,云彩的手掐着我的胳膊,发出了歇斯里地的叫声,额头上的汗珠不停的在枕头上滚下泅患开,陈婆端来了一盆热水对云彩说:“来,加把劲,再加把劲”,云彩的头发被汗湿后贴在脸颊上,她的手一会儿掐着我的臂膀一会儿又掐着我的腰,又一会儿又掐着我的大腿,总而言之,她摸到什么就掐什么,她掐的越紧我就知道她越疼。看到她痛苦挣扎的样子,我的心总是在隐隐作痛,多么希望能够分担她的那份痛苦。在垂死挣扎中,晓彤诞生了,第一眼看到晓彤时发现她的脸颊红彤彤的,手脚也肉嘟嘟的,看到襁褓中的小生命自己似乎猛然多了一份责任,那是我和云彩的结晶。我看到两条毛巾和床单以及盆中的水都被染得通红,我看到云彩几乎昏厥了过去,她勉强半睁着眼睛嘴唇发白而无力的说到:“孩子呢?孩子怎么样呢?”那一刻我瞬间明白做妈妈的辛酸,我也默默的发誓再也不会让云彩受那样的痛苦了。但此刻这一巴掌下去,似乎所有的誓言都灰飞烟灭,只留下一个麻木的肉身在挣扎当中。
在房地产市场如日中天的时候谢铧进军了该行业,他和几位县里的有钱人共同出资七千万在新城建造了两栋直通云霄的商品房,就在即将开盘时,遭到住建部的挑饬说楼盘的建筑高度超出了规定高度,属于违规建筑,被住建部明令禁止入住。因此谢铧购买了一辆价值130万的顶配大众途锐汽车送给了县里的住建部长,部长因驾驶着这辆霸气十足的汽车溜达时不慎被人拍下上传至网上,一时半会儿,隶属于国家级贫困县城的领导驾驶百万豪车的舆论瞬间爆红了网络,引起了中纪委的高度重视,还上了新闻联播,如此一来县部长革职查办后,谢铧的仕途也陷入了泥潭。至今,那两栋高高耸起的空楼在大巴山深处的小县城格外引人注目。
2013年,通过向朋友集资了一百万来到了香港,之前来香港的时候,发现中环广场里面的很多珠宝首饰跟古交时代广场的价格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我给云彩买的项链在时代广场花了两万元,而在中环广场只需一万多就可以了。巨大的落差让我嗅到了其中隐藏的商机,于是乎,我便从香港的珠宝批发商那里进购了将近一百万的金银首饰,我打算把这些金银首饰倒卖给时代广场珠宝店的马老板。然而让我始料未及的是马老板说自己的这些产品外观上没有区别,但是在材质上仍有一些差异。当再去香港优恺大厦21层找那珠宝批发商时,被意外告知业主在之前搬离。
2016年3月初,我打通了身在北京哥哥的电话,我说:“哥啊,现在一切都还好吗?嫂子和波娃子(侄子)都还好吧”电话里的他说:“有劳你关心,一切都好”我说:“我现在有点困难,想向你借点钱,你能帮帮我吗?”他说:“我和你嫂子每天都在工地里上班,每一分钱都通过汗水挣得的来之不易,况且马上涛娃子(大侄子)就要结婚了,实在是拿不出钱呐”我的心一沉,事实上,我几乎料想到哥哥不会再借钱给自己了,但我还是忍不住要发条短信给他《毕竟是骨肉至亲,现在没人能帮我了,我实在没办法了,现在已经连饭都吃不起了,希望你能帮帮我》,一刻钟后哥这样回复到《在你有钱的时候不好好珍惜,我和你嫂子挣的都是小钱,根本就无法填补你的大窟窿,现在我们身体也确实很不好,如今的苦果都是你自己一手酿成,不是不帮助你,而是根本就帮不了你》
当哥哥发来这样一条短信过来的时候,忽然感觉眼前一黑,头晕目眩,在沟儿口的深巷里刚吃完一碗刀削面,感觉肚肠里好酸。
记得83年那个干旱的夏天,村旁的山沟里就只有一口井饮水,而这口井也已经变得干涸,也只有井底的 一小块区域有水一滴一滴的渗出来,井边的岸台上摆满了准备舀水的空桶,村民往往在半夜的时候把空桶拎到井边,一直等到翌日下午才能舀上水。在夜里的时候,我和哥哥借着皎洁的月光拎着两只空木桶在前往井边的那个岔路上时,借着月影看到村里的牛根也向井边疾步走去,或许是他看到了我和哥哥的身影吧,于是乎,我和哥哥也丝毫不客气的快速向井岸奔去,结果我们和牛根互跑着一起到了井边,把空桶放在了同一排。到了白天时,上一家舀过水后,轮到我们时,我抢先把水桶拎下井底,但牛根也毫不退让把水桶也强硬着拎向了井底,就这样他一瓢我一瓢的舀着,结果把水底的渣子都搅起来了,把那一滩水弄得格外浑浊。牛根愤怒的推了我一下说:“卫国呀,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呀”我的身体一个趔趄倒在了附着许多绿苔藓的井底地面上,那缝着补巴的裤子被弄得又脏又湿。正巧哥哥从家里赶来看到了这一幕,飞一般的跳下井底直接一拳打在牛根的鼻梁上鲜血直流,牛根拿起葫芦瓢就往哥哥的脑袋上砸,眼疾手快的哥哥夺过他手中的葫芦瓢往地上一摔砸了个稀巴烂,牛根狗急跳墙的捡起地上的湿石头往哥哥身上丢,正巧这时牛根的妈妈赶来了,掳起牛根的耳朵往井外拎,疼的他哇哇直叫。那会儿,不论对与错,惹是生非跟人打架都会受到父母的斥责和教训。还记得还有一次,在后山砍柴时,我用力的去掰树枝,当树枝被掰断的时候,我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在斜坡上滚了好几圈,被一棵树挡住,哥哥看到自己的头被石头碰破之后撕下他的衣服绑扎在止血处,光着膀子背着自己在逶迤的山路上快速的跑着,我模糊的记得哥哥在路上走动时脚带动路旁的杂草时簌簌作响的声音,那一刻,我好像完全忘记了疼痛,而是被哥哥背着的那种安全感和幸福所感染,哥哥把我背到卫生院后,那医生把我的脑袋上缠满了白色纱布,本来破开一小块地方那样一缠就感觉像是受了脑震荡一样,为此妈妈狠狠的打了哥哥一顿。哥哥为自己挨打不止那一次,还有一次是自己爬到树上摘樱桃时不慎摔了下来,眼睛被锋利的碎石挫伤时鲜血直流,我哇哇的大哭着,正在菜园里的妈妈跑来把我抱在怀里二话不说就是给哥哥几巴掌。时过境迁,曾经的手足之情每每想起总让人不由的落泪。
当煤矿的进展步入正轨时,总管大舅子常常私下对我说:“你哥哥给别人多记产量暗中收钱”大舅子的话固然属实,但我不可能也不想揭穿哥哥,毕竟他是我的哥哥,作为会计的他给别人多记一吨产量,我就得平白无故的多发两百元的工资,但是这两百元可能有一半到了哥哥的口袋,哥是自己人,我也就是多花了一百元,纵使他一个月给采工多记一百吨,我也顶多是多开一万元,一万块又算的了什么,哪怕是花再多只要不会让哥嫉妒弟,我就心满意足,毕竟当左邻右舍都在纷纷夸赞弟弟很优秀时,活在社会底层的哥哥心底又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呢。总管口口声声说会计哥中饱私囊时,难道他就没有通过职位之便谋取利益吗。身上的光环太大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味道。而今,终于当自己身无分文,欠债百万时,再也不会有人跟自己套近乎了,再也不会有人打电话过来说借钱的事情了,当然打来的电话都是债主,我不知道我的亲哥哥和大舅子们是怎样的开心,反正他们一定不会悲伤。
05年的时候,我的大舅子和其他同乡入股了一部分,以至于我手头上同时有上百号矿工,不到一年时间,我把这些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对自己信赖的同乡按投资两倍的价格回馈了他们,在酒桌上他们纷纷向我敬酒:“来,卫国,真是我们的好榜样,有什么好的项目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啊”各种奉承的话耳朵甚至听出了茧子。堂弟和两位同乡的逝世给我造成了近三百万的损失。在发生事故之前,我跟谢铧、李焌合伙每人出资三十万在沟儿口开了一家陕南乡饭庄,起初生意异常火爆,每天来店里的食客都是老家人,我们还专门从老家运来腊肉、甘蔗酒、柿子酒等食材让同乡能真正的尝到家乡的风味,当然,这里的厨师和服务员都是从老家招揽过来的。后来随着国家对中小煤矿的整治以至于大多数同乡迁徙至其他行业,有的回家投资修路了,有的去北京承接工程了,也有的在西安做起了建材行业。以至于酒楼开业不足两年便倒闭了。事实上酒楼说是每人投资30万,但李焌替我先垫付了30万,也就是他单方面就掏了六十万。我明确答应在一个月之内把三十万给他,结果没过两天自己承接的井下发生了矿难,李焌也没好意思向自己要那笔钱。煤矿停产后,李焌结识的道上朋友一起去缅甸做起了毒品交易,在他们四人去缅甸购进500克的罂粟后返回境内的关卡时,不慎被抓获。李焌在监狱内的五年,自己从未去看过他,而谢铧倒是去过两次,第一次是从澳门赢了三百万专门去探望的,第二次是在一四年的中秋节去探望的。作为三兄弟的自己或多或少有些不够义气。
在矿工遇难的时候,我堂弟的父亲(二叔)和弟媳侄儿三人来了,另一名有家室的哥哥全家和岳丈岳母都来了,那名二十七岁的小伙子有一点沾亲带故的亲友都来了,我不晓得是来向逝者表示哀悼,还是因死了人而想多分一杯羹。总而言之,遇难矿工的家属就开了五席,晚上在酒店兴致勃勃的看着电视,白天在陕南乡酒楼海吃海喝。有醇香浓烈的甘蔗酒不喝,却偏偏喝茅台,那算是对逝者的庆祝吗?不仅如此,二十七岁单身小伙子的哥哥全家上下包括五岁的孩子也悉数到场,那孩子总是嚷嚷着要买奥特曼、要买玩具飞机,大炮。看到酒店外的游乐场也总是嚷嚷着要去坐旋转木马。我猜想他们会不会因马上就能得到一笔飞来横财而悄悄咪咪的笑?
第二次从澳门回来后,身无分文,云彩死活不给一分钱,我便对曾经入股过的同乡说:“我榆林那边的矿马上开始了,由于那边的矿比较大,需要垫资三百万”于是乎,在我的花言千语下,再加上他们之前尝到的甜头,他们纷纷把钱借给自己。之后我拿这些钱去香港投资,结果···。
这样的每一天都有人给自己打电话说孩子上学需要钱花,家中老人病了需要钱治,我没有耳根去听,后来我都不知道都欠谁的钱了。索性把车子卖掉了也把电话号码更换了。我只知道我的家里天天都有债主来,看到自己不在家中,他们会一直等到三更半夜,云彩也不会告诉他们自己藏身的地方,当然云彩也确实不知自己在哪里,因为我从未告诉过他们自己的位置,那些债主都是一个村的人,所以他们不会对云彩怎么样。
2014年6月7日,电话里的云彩嗫嚅的说:“卫国呀,家里出事了,你回来吧”其实,我一直躲在附近的小旅馆内,我回去后看到云彩在沙发上不停的流着眼泪,两名穿着便装的警察在自己还未来得及喝口水的时候便为自己烤上了手铐,便衣警察抽去了我腰间的皮带,把我身上的手机和没有一分钱的银行卡交给了云彩,随即把我押上了囚车,我几乎明白是谁报案的,一定是云彩的堂兄周奎。零五年,他借给了自己五万,零六年我还了他十万。零九年,又把买房的二十万借给了自己,但我并没有按照期限还给他,他为此生了一场大病,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不得不四处借钱买药治病,直到最后他四十多岁的老婆毅然抛弃儿子离开了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而他也在短短时间内黑发变白发。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我对非法集资的事实供认不讳。由于是惯犯,被判处拘役六个月,在古交市拘留所执行。后来也不知道云彩从哪里弄来了二十万偿还了堂哥的债务,当把钱款还给堂哥后,他的沉珂病立即痊愈了。当得知周奎的钱还清后其他债主非常不耐烦的天天去家等着自己,虽然恢复了自由,但我仍感觉就像过街老鼠一样四处逃窜不敢露面,我害怕那些认识自己的人,他们见到自己常常说:“卫国啊,最近在哪里发财呢?”我认为嘲讽比批评更令人恶心!
2016年5月,李焌刑满释放和落魄不堪的谢铧找到了自己。有一天,我半夜回到家中,看到他们在沙发上睡得正香,正当自己去厨房拿菜刀回来时不小心碰到了椅子他们忽然醒来导致自己没有下手成功。我和李焌谢铧早之前就已经闹翻了脸,一直没有联系,没想到他们突然跑到家中来,这让自己很恼怒,因为他们睡在家中云彩一定很害怕。后来他们把我告上了法院。在百般无奈时我终于向云彩跪下了说:“把钱都取出来吧”她慢吞吞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了几张医院的检查报告,检查报告上的名字是:周云彩,诊断结果是:宫颈癌。看到那几个字的时候,我忽然感觉眼前一片模糊,紧紧的闭上眼睛,灵魂就像是被抽走了一样立在原地纹丝不动,好像脑袋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旦接触火苗随时都会爆炸。
去往郑州见到晓彤的时候,她的手挽着一位高高的、帅帅的男生,左手捏着一部苹果六出现在饭桌上,她羞怯的说到:“这是我的同学”,也许她想说那是她的男朋友,但是看到自己一直板着脸她又没敢说出来,她可能本想让自己看看这位未来的女婿,但是她又后悔带男朋友过来了,实际上当看到女儿和那面容清秀的男生出现在眼前时,我恨不得一巴掌煽过去,但是忍住了,毕竟晓彤四年大学没有向家拿过一分钱,那么她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我的心里几乎全然知晓,我的无能必然造就了子女的放荡,怨得了谁?
坐上了回老家的火车,隐匿在深山里的村子、静静流淌的汉河以及窗外的一切都是及其感伤的。从火车站出来听到那亲切的乡音和崭新的面貌不由的感慨家乡的发展真快。搭上了一辆摩托车沿着蜿蜒曲折的马路来到从小长大的地方,那棵千年老树下,粗壮的树根一半裸露在地面上,一半牢牢的扎进土地里,纵横交错的树干伸向湛蓝的天空,面前的石板房隐于深山老林中,银灰的墙面跟周围的林子混为一体,历经岁月的洗礼墙体炸开了道道罅隙,犹如老人手上的老茧一样沧桑。门前那几棵樱桃树生出了繁盛的枝干,那盛夏时节结出红彤彤的樱桃甚至都可以在脑海中模拟出一幅真实的画面,那种不能享用的憾意在心中涌动。还有屋檐上的仙人掌结出来规则不一大小不同的片状体,还有那片围着篱笆桩的菜园,都会触景生情的想起小时候一幕幕。
路过那片四面已经坍塌的残垣断壁的土墙时,偶然想起1983年7月3日那个月夜风高的晚上,我和哥哥在草席上 睡得正香,忽然听到一声“咩”的惨叫声,那是羊圈里发出的声音,在另一张床上的母亲听到后急忙的说:“卫平、卫国,快起床,有贼偷羊啦”母亲披上那件灰色的褂子点燃煤油灯打门闩急忙的朝羊圈跑去。通过煤油灯发出昏黄的光焰看到那头母羊躺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们,泪眼汪汪,那是自己第一次看到羊在流眼泪,只不过羊圈里的四只母鸡不见了。哥哥跟着母亲沿着核桃树下的那条小径跑去追小偷。当拿着煤油灯仔细照母羊时,看到她溢出的眼泪把那眼角的白毛都弄湿了,正当自己用手去擦拭她眼角的泪水时,她猛然挺起四肢从地上一跃而起发出了冗长的哀嚎声“咩”随即我看到有一个肉色的东西在她的尿道里拉出,“喔,那是小羊羔哎”不足五分钟,小羊羔完全出来了,我赶紧拽来了麦草,小羊羔出来的时候附着晶莹的羊水,母羊不停的用舌头舔去那包裹着小羊羔身上的黏液。不一会儿,母羊又从屁股生出了三只羔羊,但其中两只生下来就没有站起来。我看到没有站起来的羔羊身上有一株明显的血红色印记。那一定是可恶的小偷用脚踹的,那小偷用塑料袋子装上晚上看不见物体的四只母鸡之后又想顺手牵羊,但挺着大肚子的母羊根本就走不动,小偷使劲的拉着拴在母羊脖子上的麻绳,但母羊怎么也走不动,于是愤怒的小偷一脚揣在了即将待产的母羊肚子上,把母羊肚里的四个宝宝全部踹了出来,因小偷的心狠手辣,有两只小羊羔不幸死掉了。一直到天亮,妈妈和哥哥才回家,一脸灰头丧气的样子。那会儿四只母鸡特别肯下蛋,每次下完蛋后母鸡就会“嘎嘎”的叫着,听到母鸡叫,自己总是迅速的跑到鸡窝旁,捡起热乎乎的大鸡蛋放在手心然后紧紧的握着兴高采烈的走到妈妈跟前邀功说:“看,妈,母鸡又下了一个特别大的双核蛋”那会儿双核蛋足有自己的拳头那么大,妈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后说快放到柜子里面去,于是我又一路欢喜的将大鸡蛋拿到盛有小麦粒的柜子里,把鸡蛋的一半埋进小麦内,另一半裸露在外面,有些时候,我也会把几个特别大的鸡蛋埋到靠近里面的麦粒里。
房前屋后不见父亲和牛羊的踪影,他一定是赶着牛羊去山上放牧了,我沿着东边那棵叶子四季常绿、枝繁叶茂的古树走去,我听到陈婆在家里炒菜的声音,我看到堂屋大门口探出脑袋在小狗竭力的吠叫,以至于自己终止了进屋看她的打算。一大块麦田的末端边缘,只见两位年过半百的夫妇在整理着被砍伐掉的槐树,他们用镰刀削去末端的枝干,把零碎的枝干捆在一起,扛到背梁上向回家的方向步履蹒跚的走去。记得儿时也经常上山砍柴,如今,不知道能不能再去干了。我看到父亲举着锄头弓着腰,反复的往地里挖着。
父亲说二叔快不行了,在还未进屋的时候,便听到了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地面上布满一层黑色的痰盂,二叔之所以离开煤矿是因为吸入了过多的粉尘患了哮喘,如今演变成肺癌晚期,他拉着自己的手颤抖的说到:“卫国啊,我想在走之前见见小龙”。
薄暮时分,虹销雨霁,在北京市通州区马驹桥二街西侧的大排档处,坐在白色胶质座椅上的小龙翘着二郎腿从兜里掏出一盒玉溪香烟从内掐出一根递过来说:“抽吗?”我说:“已经戒掉了”他轻蔑而漫不经心的说到:“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呢?”看到他那种不屑一顾而又心高气傲的表情不知怎么的竟然把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我想象着他回家见二叔的情景,本来奄奄一息的二叔必定会被他的孙子活活气死。当然,我甚至不敢保证我的侄儿会回去,我不晓得他是在恨自己“谋杀”了他的父亲,还是性格是这个样子,我毕竟不再是曾经的自己,记得很小的时候,他常常拽着自己的裤脚装着可爱而又假装调皮的样子向自己要压岁钱,而今眼前的他倒是感觉不像是我的侄儿。毋庸置疑,分给他的二十万早已经造了精光,倒是有自己的风格。
分给弟媳的五十万在西安碑林区开了一家火锅店,实际上这家火锅店是她和远房表哥一起开的,后来她表哥做建筑赔了钱不得不把火锅店抵押出去了,而今的每一天,将近四十岁的弟媳依旧打扮的花里胡哨,在巷子深处做着站街生意。
在那民警值守三道捆扎有铁丝网的高墙内,平板床上穿着蓝色囚衣的狱友们正呼呼大睡,通过两米高的狭小铁窗,我看到夜空中悬挂着一轮硕圆的月亮,皎洁如画,此时此刻,再也不用担心债主上门讨债了,不用担心矿难了,不用像过街老鼠那样见人就躲躲藏藏了,鼾声伴随着自己的思绪起伏着,激荡着,一切都在墙角那个如同猫眼放大的监视器内上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