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是《人生的智慧》一书介绍的第二部分。

相比于前文介绍的第一部分，第二部分要杂乱得多。作者自己也说，这一部分是”五花八门的观点和建议“。并且叔本华强调这一部分，没法避免老生常谈，也缺乏完整性和系统性，只是在”这一望无际的领域里，做一个补充而已“。我花费了很多精力，想为这几乎完全没有逻辑联系的几十节，做一些简短的概况，但是数次努力都失败了。我在里面发现了太多的智慧和惊人的语言，让我无法做到去“总结”它们。每当我拿起书翻开这一部分企图做一些归纳，我都有一种想把每一句话mark下来的冲动……

所以在这里我换一种方式。我把每一节都编号，然后把本节中最重要的几句话列出来。希望这样可以做到某种程度的概况，而又不损失书里的营养。其中你会发现，叔本华有些观点是非常不符合“政治正确”的，甚至有一些还有些偏激。我的摘录并不代表我同意或是不同意这些意见。我只是从一个读者的角度，把书中的内容做一个提取。由于篇幅过大，这篇文章里我只完成了“泛论”、“我们对自己应采取的态度”和“我们对他人应采取的态度”三章。为了避免追求完备导致的拖延症，我把这个未完成的摘录先放上来。第四章“我们对于命运和世事的发展所应抱持的态度”，希望以后可以抽时间续上。

好了，智慧大餐各位慢用：

2.1 泛论

• 2.1.1（“第一节”）快乐的本质是否定的（会习惯），而痛苦的本质却是肯定的（很容易感受到）。理性的人应该寻求减少痛苦，而不是追求快乐。没有痛苦（同时也不无聊），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 2.1.2（“第二节”）避免灾祸和痛苦的最有效途径，是考虑到我们的能力、条件，尽可能减少我们对生活的要求。因为如果这样，我们幸福所依靠的基础就变得太广大了，依靠如此广大的基础建立起来的幸福是很容易倒塌的，因为遭遇变故的机会增多了，而变故无处不在。
• 2.1.3（“第三节”）过分的未雨绸缪是很愚蠢的，即使目标都一一实现，我们也很可能低估了时间对我们自身的影响。

2.2 我们对自己应采取的态度

• 2.2.1（“第四节”）一个人在度过生命的一天、一小时的时候，对于自己生命的总体进程及其特征都是不了解的。因此，有必要不时的认清自己的生命总体发展的脉络和自己的计划。
• 2.2.2（“第五节”）人生智慧的重要一点就是在关注现在和计划将来这两者之间达到恰到好处的平衡，现在与将来才不至于互相干扰。
• 2.2.3（“第六节”）所有的局限和节制都有助于增进我们的幸福。我们的视线、接触的圈子越大，相应的愿望、恐惧、担忧也就相应增加。所以甚至盲人也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不幸，这一点可以从他们柔和和宁静的表情里得以证明。为了获得幸福，我们的生活应该在不至于无聊的前提下，尽可能简单。
• 2.2.4（“第七节”）我们需要在精神活动中有些许中断，以便来操持自己的实际生活。
• 2.2.5（“第八节”）学会回顾做过的事情，和曾经有过的感觉和体验。比如在每天睡觉前，应该详细的逐一检查在白天的所作所为。那些值得回味的记忆应该小心的保存下来。
• 2.2.6（“第九节”）幸福属于那些容易对自身的拥有感到满足的人。原因是生活在社交和人群中，人们就需要迁就和忍让。社会约束我们必须对愚蠢、呆笨和反常表现出没玩没了的耐性，但具有优越个性的人却必须请求别人对自己的原谅。孤独是精神卓越之士的注定命运。
• 2.2.7（“第十节”）嫉妒是人类最自然的感情。没有哪一种恨意能像嫉妒那样难以消除，千万不要无休止的给他以强烈的刺激。容易引起别人嫉妒的人，应与嫉妒者保持距离，尽量避免与他们接触。
• 2.2.8（“第十一节”）我们在实施某一计划时，应注意到尽管每一个细节都已详细考虑完毕，我们仍然需要为人类知识的有限和不足留下余地。
• 2.2.9（“第十二节”）在遭遇不可能改的不幸的时候，我们不应该想事情本来可以有另外一个结局，更加不可以设想我们本来可以阻止这一不幸的发生。这样做除了折磨自己并无他用。同时，我们也不可以再犯下明显的错误之后为自己开脱责任，淡化或者粉饰错误。我们应该坦白承认错误，清楚明白这些错误的严重性，以下定决定避免重蹈覆辙。
• 2.2.10（“第十三节”）对于一切涉及痛苦和快乐的事情，我们应该把牢想象力的闸门。我们的想象会夸大不幸和不幸发生的可能性，并且以骇人的色彩加以描画，渲染，和放大。相反，我们应该运用理性的力量，进行冷静、不带个人情绪的思考，运用纯粹的概念在抽象中操作。
• 2.2.11（“第十四节”）我们对拥有的东西，应该思考如果有一天失去，会怎么样，以便衡量它的价值。
• 2.2.12（“第十五节”）要专注。我们必须拥有一个存放思想的抽屉，在拉出一个抽屉时，其他的抽屉保持原位。要做到这样，自我约束是必不可少的。每个人都必须承受许多来自外在的制约，没有了它们，生活也就不是生活了。约束自己，比起任何其他手段都更有效的使我们避免了外在的束缚。
• 2.2.13（“第十六节”）我们应该节制自己的欲望，控制我们的愤怒。“放弃和忍受”，是我们的准则。
• 2.2.14（“第十七节”）能够从事某样活动，如果可能的话，制作某样东西，或者至少学习某样东西，对于我们的幸福是绝对必要的。
• 2.2.15（“第十八节”）我们行动和努力的指南不可以是想象中的图像，而应该是考虑清楚的概念。因为图像直接的作用于我们的意欲，而概念是抽象的，只能间接的作用于意欲，因此能恪守诺言。教育就是让我们只信赖概念。
• 2.2.16（“第十九节”）（接第十八节）我们应该时刻驾驭我们对眼前现实的印象和直观认识。直观印象会侵入我们的情绪，动摇情绪的平和和坚定。眼前存在的可以直观感受的事物总是以其全部的力量即时产生效果，轻易让我们一目了然。而思想和推理则需要时间和平静。
• 2.2.17（“第二十节”）身体健康是价值无比的，它构成了我们幸福的最首要和最关键的要素。

2.3 我们对他人应采取的态度

• 2.2.18（“第二十一节”）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具备一定的预见能力和宽恕能力合乎我们争取幸福的目的：前者帮助我们避免受到伤害，后者则为我们免除人事纷争。对别人的本性，既不应该希望它改变，也不可以加以谴责。这就是“生活，也让别人生活”这条格言的含义。
• 2.2.19（“第二十二节”）人与人之间，在精神和性情方面相同或不同，会在交流中非常轻易和迅速的显示出来，哪怕只是很小的细节。不同类的人，即使谈论陌生和泛泛的事情，也会令对方不悦。但是同类的两个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获得对方的某些同感。
• 2.2.20（“第二十三节”）每一个人在他人身上所看到的与这个人的自身相等，因为每个人只能根据自己的思想智力去明白和理解他人。如果这个人的智力素质属于低级的一类，那么，别人的思想、智慧，甚至最伟大的天赋智力，都无法对他产生效果，他对别人拥有的思想水平也一无所觉。由此可以推断：我们在跟别人说话时，也就把自己降至别人的水平，因为我们相对拥有的优势都消失了，甚至自己作出的必要的屈就也不为人知……我们也会明白：面对那些傻瓜、蠢蛋，我们只有一种方式让他们明白我们的头脑智力，那就是，不要和这种人谈话。
• 2.2.21（“第二十四节”）对于许多人来说，观看完全代替了思考。他们试图制造噪音来感觉自己的存在。
• 2.2.22（“第二十五节”）拉罗什富科非常中肯地说过：很难在高度尊敬一个人的同时，又非常喜爱他。所以，我们只能选择要么获得别人的尊敬，要么得到他们的喜爱。但别人对我们的喜爱并不直接与我们的价值连在一起，因为喜爱出自主观，而尊敬却出自客观。当然，别人的喜爱对于我们更有用处。
• 2.2.23（“第二十六节”）大部分人都脱离不了主体的“我”，根本上他们除了对他们自己以外，不会对别的事情感到兴趣。别人无意中说的一句话，只要稍微涉及他们个人自身，就能吸引他们的全部注意和占据他们的全副精神；他们也就再没有剩余精力去理解谈话的客体方面的内容。同样，推理、辩论一旦与他们的利益和虚荣心相抵触，那就再不会产生任何效果。因此，这些人的注意力容易分散；他们轻易就会觉得受到别人的侮辱和伤害。因此，在大多数的情况下，这些人的判断力都糟糕透顶。
• 2.2.24（“第二十七节”）人们最终会做出正确的判断，但是需要多长时间是不确定的。
• 2.2.25（“第二十八节”）常人在这一方面跟小孩相似：如果我们娇惯他们，他们就会变得淘气、顽皮。所以，我们不能太过迁就和顺从任何人。一般来说，假如我们拒绝借钱给一个朋友，那我们不会失去这个朋友；但如果借钱给他，那我们反倒很容易失去了他。同样，如果我们对朋友保持一定的傲气和疏忽、大咧的态度，那我们不会轻易失去他们；但如果我们表现出太多的礼貌和周到，我们反而有可能失去这些朋友，因为我们的礼貌和殷勤会使朋友变得傲慢、令人难以容忍。朋友之间的裂缝也就由此产生了。
• 2.2.26（“第二十九节”）通常，那些具有高贵本性和出众思想禀赋的人，会令人吃惊地暴露出缺乏对人情世故的了解，尤其在他们年轻的时候。他们因而轻易受到别人的欺骗，或者被他人引入歧途。他们对常人的渺小和可鄙的本性总是没有足够的认识。但那些具有庸俗低下本性的人却很快就懂得了在这世上站稳脚跟……大自然在创造人的时候并不像某些拙劣的文学家。后者在表现无赖或者愚人的时候，手法相当笨拙和生硬……相比之下，大自然跟莎士比亚和歌德是一样的。在莎翁和歌德的作品里面，每一个人物——哪怕那是个魔鬼——一旦站在那里说话，那么，说出的话都是恰如其分、合乎当时的情理。正因为这些人物得到客观的表现，所以，我们被这些人物的喜怒哀乐所吸引，身不由己地去关注和同情他们……
• 2.2.27（“第三十节”）对于在待人处事中应该遵守的某些规律，我们很容易理解，甚至能够发现出这些规律并且很好地表达出来，但在实际生活当中我们很快就会违犯这些规律。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不应为此感到泄气，不要以为抽象的准则和格言无法指引我们的生活行为，因而放任自己。一切把理论性的规则应用于实际当中的工作都碰到同样的情况……在这里，我想对一切造作的行为发出警告：造作的行为总会引起别人的鄙视。首先是因为它造假和欺骗，这样，它就是懦弱的行径，因为欺骗源自恐惧；其次，造作是我们对自己的某种自我谴责和贬低，因为我们试图显示出一副我们认为比自己更好、但我们其实又不是的样子。精心打扮，假装具有某种的素质，其实就是承认自己并不具备这样的素质。
• 2.2.28（“第三十一节”）挑剔别人缺点差错的人其实在改进着自己。因为这种人起码有足够的正义，或者足够的骄傲和虚荣心去避免做出他们经常如此严厉、苛刻批评的事情。对于那些容忍别人的人来说，相反的说法照样成立
• 2.2.29（“第三十二节”）一个本质高贵的人在年轻的时候以为：人与人之间重要的和主要的交往，以及由此产生的人际关系是理念性的，换句话说，这些关系基于人们相同的气质、思维、情趣，等等。及至年长以后，他才意识到这些关系和交往是现实性的，亦即以某种物质利益为基础。几乎所有的关系都带有这样的基础。大多数人甚至根本不晓得除此之外还会存在别样的关系。
• 2.2.30（“第三十三节”）正如流通的是纸钞，而不是真金白银，同样，在这个世界上，流行的不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和真正的友谊，而只是做得尽量逼真和自然地显示尊重和友谊的表面工夫。检验一个人是不是我们真正的朋友，除了一些需要得到朋友的确切帮助和作出一定牺牲的情形以外，最好的时机就是当我们告诉他恰逢某样不幸的时候。……朋友都说自己是真诚的，其实，敌人才是真诚的。所以，我们应该把敌人的抨击、指责作为苦口良药，以此更多地了解自己。
• 2.2.31（“第三十四节”）如果一个人以为通过显示自己的聪明和思想就能博得社交人群的欢迎，那么他就的确是个不谙世故的毛头小子！事实却是恰恰相反：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一个人表现出聪明和思想只能激起人们对他的憎恨和反感；……就算采用最谦卑的举止行为也难以成功地使众人原谅自己在思想智力上的优势。萨迪在《玫瑰园》里说过：“我们应该认识到：愚人对智者的反感百倍于智者对愚人的反感。”相比之下，表现出低劣的精神思想确实是值得推荐的行为，因为正如温暖使我们的身体舒服，同样，感觉到自己的优势对于我们的精神也是惬意的。
• 2.2.32（“第三十五节”）我们信任和透露秘密给别人，大部分是因为我们的懒惰、自私和虚荣。懒惰，是由于我们自己不去作考察、发现的工夫和保持警觉，而宁愿信任别人。自私，是因为谈论自己的需要引导我们把一些秘密泄露给别人；虚荣，是因为我们谈论的事情是我们引以为豪的。虽然如此，我们却仍然希望别人尊重我们给予他们的信任。而对于别人的不信任，我们不应感到愤怒，因为这种不信任包含了对诚实的敬意，亦即是说，包含了这一真心的看法：诚实是十分稀有的，正因为这样，我们不得不怀疑诚实是否存在了。
• 2.2.33（“第三十六节”）中国人把礼貌奉为首要的美德，而保持礼貌的原因之一，我已经在我写的《伦理学的两个根本问题》一文中讨论过了；另一个原因如下。保持礼貌就等于我们订下一条闭嘴保持沉默的协议：我们都将互相忽略和避免责备对方在道德上和智力上的缺陷。这样一来，我们的缺陷就不会轻易暴露出来，这对大家彼此都有好处。保持礼貌是一种明智的做法，因此，不礼貌的言行就是愚蠢的。
• 2.2.34（“第三十七节”）判断我们到底应该做些什么和不该做些什么，我们都不应以别人为榜样，因为各人所处的位置、境况、关系都不相同，各人性格的差异也会使人们对事情的处理沾上某些不同的色彩。
• 2.2.35（“第三十八节”）我们不应该驳斥别人的看法，而应该记住，如果试图使一个人放弃他的看法中的种种荒谬之处，那么，我们就算有玛土撒拉的寿命，也不会完成任务。另外，在与别人谈话时，我们不要试图矫正别人，尽管我们所说的话出于善意；因为冒犯和得罪别人是很容易的，但要对此作出弥补，如果不是不可能的话，也是相当困难的。
• 2.2.36（“第三十九节”）谁要想让别人相信他的看法，那他就要冷静、不带激情地把他的看法表达出来。因为所有激烈的情绪都来自意欲。这样，如果一个人激烈地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那人们就会把他的看法视为他的意欲的产物，而不是认识力的结果，因为认识力在本质上是冷静的
• 2.2.37（“第四十节”）就算我们有充分的权利称赞自己，我们也不能受到诱惑真的这样做。因为虚荣心是那样的寻常，而人的真才实干却又是那样的不寻常，所以，一旦我们显得在称赞自己——哪怕我们只是间接地称赞自己——人们就会一百对一地打赌：我们说出这样的话是虚荣心作怪，我们缺乏足够的常识认清所说的话是多么可笑。
• 2.2.38（“第四十一节”）如果我们怀疑一个人在说谎话的时候，我们应该假装相信他所说的话；因为这样他就会变得放肆大胆，就会更加有恃无恐地说出谎言而最后拆穿自己。但如果我们发现他的话部分地泄露了他其实想掩藏起来的真相，那我们就应该装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由于受到这样的抵抗刺激，他就会调动其余的真相以应战了。
• 2.2.39（“第四十二节”）大致说来，我们更应该通过不曾说出口的话语，而不是经由说过的话来显示我们的见解。选择前者是聪明的，而采用后者则是虚荣心使然。我们经常都有做出这两者的机会，但我们通常为求得到瞬间的快意而选择后者，不惜舍弃前者所带给我们的永久的好处。
• 2.2.40（“第四十三节”）我们让自己被别人骗去的金钱花费得至为值得，任何其他的金钱花费都无法与之相比，因为用这笔钱，我们直接买回了聪明。
• 2.2.41（“第四十四节”）我们要尽可能地避免对他人怀有敌意，但我们却必须注意每一个人的行为表现，并把它牢记在心，因为以此可以确定这个人的价值——至少是他对于我的价值，并据此制定出对这个人所应采取的态度和行为。必须永远记住：人的性格是不会改变的。无论何时，把一个人的性格中的劣性忘掉就跟扔掉了我们千辛万苦挣得的金钱一样。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与人过分亲密和与人结下愚蠢的友谊。
• 2.2.42（“第四十五节”）除了在行动上，我们不可以表现出憎恨或者愤怒。我们越能成功地避免由话语和表情上表示愤怒，就越能成功地通过行动把它表现出来。
• 2.2.43（“第四十六节”）说话不要加重语气。这一条世故的古老遗训旨在让别人的理解力去发掘我们说话的含意，因为常人的理解力是迟缓的，在他们明白我们说话的含意之前，我们已经把话说完了。但如果说话时加重语气，那就等于我们在诉诸别人的感情，这样，事情就会得出相反的结果。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