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负十字架的苦行

  追寻理想的人生应该是背负十字架的苦行。《枪神》的主人公法修史丹比利就是一个背负着十字架的苦行者。虽然他的十字架是教士乌鲁特死后的遗赠,但在此之前,他一直都背负着精神的十字架。

  法修从蕾姆那里学会了信仰“Love and Peace”,但面对自己的兄弟法耐滋,法修屡起杀心,因为法耐滋从他眼前夺走了雷姆和所有人。但每次当他把枪口对准法耐滋的时候,他都会想起雷姆的那句话。

  当法修还是一个胆怯、善良、懵懂的孩子的时候,他总是缠着蕾姆问东问西。雷姆告诉法修:“谁都没有权利剥夺另一个人的生命。因为他们都拥有未来,通往未来的车票是空白的。”这句话是蕾姆留给法修最重要的遗产。蕾姆是法修的导师、姐姐、情人,也是母亲。但蕾姆最后没说完的遗言困扰着他漫长的生命:“法修,把法耐滋……”

  和法耐滋相比,蕾姆似乎更喜欢法修。因为法修既要救困在蛛网中的蝴蝶,又不愿蜘蛛受到伤害;而法耐滋则直接杀死了蜘蛛。和法修不同,法耐滋显得更为果敢、理智、有主见,同时也更冷酷。他看到了人类的软弱、自私、愚蠢和凶残。也许是出于对法修的嫉恨,或者是对世人的鄙弃,法耐滋试图杀死所有人,他真的这么做了。却因为蕾姆自我牺牲的努力功亏一篑,但蕾姆不见了。法耐滋只想和他的兄弟法修在一起,他认为只有他们这种作为存在于时间之外的完全体(或者说神)才配拥有存在的权利,为此他打算毁灭这个荒凉星球上所有的人类难民。他希望自己的想法得到法修的承认,让法修成为和自己一样的存在。他激活了法修身上那可怕的毁灭世界的力量,一个城市瞬间化为瓦砾。

  法修没有杀过人,但很多人因他而死了,他成了价值600亿的通缉犯。他四处流浪,漫游世界,帮助弱小,解决争端,化解危机。但那些赏金猎人和法耐滋如影随行步步紧逼,在他所到之处制造恐怖和灾难。法修只有尽量让灾难中的城市没有人员死亡。但听到法修史丹比利的名字,听到“世纪大台风”的恐怖传说,人们就不寒而栗闻风丧胆,以致倾城出逃。法修把所有的罪责背负在自己身上,但他本能地想要活下去,于是他隐姓埋名试图避开追捕,继续着没有尽头的痛苦旅程。他不断地逃避罪恶,寻找幸福,试图证明“Love and Peace”才是人生的真谛。但人们害怕他,远离他,驱逐他,甚至伤害他。他无怨无悔,只是忍受着痛苦,在误解和伤害中默默前行。在蕾姆之后,再也没有人愿意走近他的世界,直到梅丽奴小姐出现。

  身为保险公司职员的梅丽奴和米丽为了工作,不得不寻找并接近传说中恶魔般的人物。他们怎么也不能把眼前这个好色如命、胆小如鼠、温柔如水、良善如羊羔的英俊男人同传说中所过之处片瓦无存人称“世纪大台风”的法修史丹比利联系在一起。当他们在一个又一个传闻中法修史丹比利可能出现的地方发现这个红衣男子的身影,并看到伴随着他的灾难性事件一桩接一桩发生的时候,他们不得不承认他就是法修史丹比利。于是他们的命运也和这个红衣男子纠缠在一起。在他们共同的旅行中,梅丽奴和米丽看到法修常常置个人安危于不顾,帮助孤弱老幼,化解危机,对敌人也极尽仁慈,从不伤其性命。但是危机过后,虽无人员死亡,城市却满目疮痍伤痕累累。他们明白真实的法修史丹比利并非传说中的恶魔,然而围绕着法修的疑团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难以理解:为什么他不愿杀任何一个人,甚至是罪行累累的恶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灾难性事件伴随着他;为什么他甘愿忍受所有的误解与伤害。梅丽奴被这个善良、执着、天真、顽皮的谜一样的男子迷住了,虽然她一直不愿承认这一点。

  随着肩扛伪装成十字架的巨枪的教士乌鲁特的出现,法耐滋也一步步加紧了对法修的追逼。在两人共同的旅行中,相同的性格,相同的理想,让他们成为了朋友。和法修相比,乌鲁特只是少了一份天真的执着,多了一份成熟的理智。乌鲁特不能理解法修为什么不愿杀那些十恶不赦的罪犯坏蛋。他在为孤儿院工作的旅程中,曾无数次地用他的枪坚决地惩恶扬善,他认为这是实现正义的唯一途径。法修一次次用他的坚韧他的执着他的意志他的爱向乌鲁特证明:没有杀戮也可以实现正义维护和平。但法耐滋的目的就是要让法修品尝眼泪的滋味,体会失去最重要的人的痛苦,从他心中彻底抹去蕾姆的影子,让他按照自己的意志开枪决定别人的生死。为此他派出自己的棋子,一个又一个,从“杀手1”到“杀手11”。而乌鲁特也是其中之一,但他自己并不知道在为谁工作,他最初从师父那里接到的任务是保护法修,并引导法修寻找法耐滋。法修不知道面对自己的兄弟的时候该怎么做,于是他像哈姆雷特般生活在忧郁、逃避和延宕中。当同为“杀手”成员被法耐滋利用的师父出现在乌鲁特面前,乌鲁特不得不面对信仰的抉择:真的要杀掉法修才能拯救攒在法耐滋手中的数千孤儿的生命吗?他动摇了,他下不了手。他决定用法修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但是为了保护法修,乌鲁特开枪杀了“杀手集团”中的一员,而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在法修的愤怒中,在米丽和梅丽奴伤心失望抑或还有责备的眼神中,在孤儿们恐惧的哭泣中,乌鲁特陷入了痛苦的深渊。乌鲁特认为虽然他是个孩子,但改变不了身为“杀手”的事实,是个魔人,不开枪杀死他,倒在血泊中的将是法修。他只想救法修,他真的错了吗?在米丽小姐的怀抱中,乌鲁特得到了安慰。面对乌鲁特的质问,米丽告诉他:“法修说的对,教士先生也没有错。换作是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真的不知道。”而法修后来也觉得那样对乌鲁特不公平。他们和解了。

  这时的乌鲁特知道自己和师傅的对决已不可避免,他让法修去寻找隐身在沙漠中使用远距离狙击枪的那个“杀手”,自己则面对传授给他枪法的师父。乌鲁特打败了师父,但这一次他没有开枪,而是转身离去。这时枪声响起,乌鲁特扛着十字架走进教堂,进行了最后一次告解:“原来死也可以如此满足。”乌鲁特的师父带着愤怒,在明知必死无疑的情况下,去找在最后的关头控制了自己的身体杀死了自己爱徒的雷卡特——“杀手11”复仇,结果被法耐滋杀死。

  法修把一切告诉了梅丽奴,决定一个人去找最后两位最强大也最坚定的“杀手”,并让梅丽奴不要跟去,因为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会受到伤害,这正是法耐滋想要看到的。梅丽奴很伤心,但为了照顾刚刚失去爱人的米丽,梅丽奴留了下来。但米丽告诉梅丽奴:“我很好。你不是想和法修先生在一起吗?那就不要让自己后悔,赶快去追法修先生,不然的话,你可能再也看不到他了。”

  于是梅丽奴和米丽,又来到了法修面前,只是他们已经成了雷卡特手中的人质。雷卡特控制了一群市民用枪指着梅丽奴和米丽,让他做出选择:要么开枪杀了雷卡特——这样也就违背了自己一直以来遵循的信念和蕾姆的教诲;要么开枪杀了那些市民——同样的结果,而且死人更多,死者更无辜;要么什么也不做,让那群人杀了梅丽奴和米丽——虽没直接动手,同样是因自己而死,而且死的是自己漫长而痛苦的一生中又一个走进了自己内心的女人。法修必须做出选择,选择别人的生死。在崩溃的边缘,法修开枪杀死了雷卡特。在枪响的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以前清晰地展现在记忆中的蕾姆的影像消散了。

  梅丽奴和米丽带着昏迷的法修逃到了一个小城。在法修恢复期间,他们过了一段平静的生活。法修遭受打击变得有些痴呆,常常在睡梦中呻吟:“蕾姆!蕾姆!”梅丽奴觉得自己也许真的不应该去追法修,那样法修就不会因为自己而不得不做出杀人的选择,也就不会这么痛苦。好景不长,当小城的人们听说这个受伤的男子就是法修史丹比利的时候,群情激愤怒不可遏,那些在之前的灾难中失去了亲人、父母、儿女、朋友、邻居的人们把伤痕累累的法修,绑在汽车后面拖大街,并且要杀死法修。他们觉得他们所遭受的一切不幸和灾难都因他而起,他们有权利向他讨债。梅丽奴站了出来保护法修,告诉那个拿枪的人:“因为我和这个人在一起呆过很长时间,我了解他。他并不想伤害任何人,而且这个男人一直为了保护大家而努力着。”法修看到梅丽奴一如当年的蕾姆镇静地站在黑洞洞的枪口下,说出了蕾姆曾经说过的话:“谁也没有权利剥夺另一个人的生命。你们失去了亲人、朋友,很痛心,这我知道。但这个男人,你,我,我们所有人还有未来。每个人都有未来,通向未来的车票是空白的。”

  法修依稀看到了蕾姆。他终于知道了蕾姆最后的嘱托,最后想说的话。法修做出了最后的抉择,在明朗的天空下,背负着乌鲁特留下的十字架,站在了自己的兄弟法耐滋的面前。

                                        2010.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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