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一只鬼,黑得透骨的皮肤透进去仿佛里面的血肉也是黑的,相貌也是极为的渗人。深凹进去的眼眶装着两颗五颜六色的珠子,鼻毛也像两根牙签似的矗在那,黑得发白的唇或许还算点睛,也是他让人辨认出的奇特之处,他喜欢对女人笑,一张开那深渊以及金光闪闪的大门,变让人毛骨悚然,他.是黑头。
黑头在我的记忆里或许只存在童年时,当时他经常和父亲他们去做工,怪的是每次回来他的钱都所剩无几。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阿爸给了我一块钱去买盐,剩余的自然被我拿了去买糖吃,完蛋,路上遇见黑头叔了,他说把一块钱给他就能给我变出两块来,先闭上眼睛,我便信了,睁开眼,他已经跑了很远,伴随着一阵笑声,以及我的哭声。我一路哭着回去,算了,别和那畜生计较,他不是人,阿妈说。此后没遇见此撩都要大骂“畜牲”再用石块扔之。
过了几年,我也上中学了,或许是书读得多了,懂得便多了,那年黑头做了件大事,我们村的寡妇差点让他丢了清白,幸好被及时发现,人太多,我挤不进去,听见有人骂“狗日的畜牲啊”你那嫖的钱都够你买一个婆娘了,几十岁的人了,还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啊,狗日的畜牲,打断他的脚看他还敢不敢?热闹完了,人也走了,我凑近看了看,他像一条快死的狗一样趴着,脸也分辨不清在哪处,他动了,扭过头,看见黑洞我晓得应该是对我笑了笑。
人都爱面子,名声,乡下人虽不识什么文化,却也晓得这是畜牲做的事,面儿出了问题,那便不得了,一条村的便成了强奸犯,所幸倒没传出去。
许多年后我去省城读了书,过年才得回家一次,今年的冬天下起了大雪,风刮在脸上酷似凌迟,站得久了,脸上便结冰渣子,下了车,到家还得走一段路,走着走着,一坨雪迅速的像我爬了过来:“大老爷,恭喜发财大吉大利”给点钱吧,几天没吃饭了,大过年的,赏一口吧。这时我才看清,那张黑里透白的脸,我认得,是他!我把包里仅剩的二十块钱给了他,外套也脱给了他,他又说了翻祝福语,继续走向下一个人。
那个冬天出去的冰,过了冬之后便没有听闻他的消息。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事?谁晓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