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妞踏着厚厚的积雪,把能找遍的地方都找过了。没有结果。
她索性把两只小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边,用力地喊道:“二哥!~二哥!你在哪里啊?你快回来!外面冷啊!
“二哥!~二哥!你在哪里啊?你快回来!外面冷啊!”
一声声稚嫩的声音在寒冷的北风中抖动着,三妞大声地喊着二哥,声音那么尖细,如果是雪地里钻的一个小虫子听到了也会钻出来瞧瞧的。
可是三妞却只能听到一声声断断续续战栗似的自己的回声,却始终没能听到二哥那熟悉的声音。
空气好像静止了似的,世界好像都在静止不动似的。
眼看下午上学的时间就要到了,二哥的书包还在家里,人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哎,这可怎么办呢?
三妞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悻悻然先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三妞脑子里的疑问越来越多了。
父亲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说不去县里了呢?
原来父亲外出教书,是因为家里有母亲在家里,一边照看孩子们,一边相帮着做点农活。
父亲因为小时候用功念过书,肚子里有一些墨水,镇平县里有学堂请他去当先生,他去教过几年书。
那几年三妞记得她父亲一年之中很少回家。每次回来,要么是要下地收割小麦,要么就是要翻土种地,干完这些农活后,父亲又急匆匆地走了。
家里的开支主要指望着父亲那微薄的收入支撑着。有时候,父亲也领不回来什么收入。
这样家里的开支还要靠母亲操持一些副业,如养鸡鸭,织布等等才能换一些面粉之类的东西来维持这个家。
三妞不止一次地给母亲提过要去学堂读书的事,母亲总是欲言又止,始终没有给出一个囫囵话。
等到父亲回来,三妞又缠着父亲要求像二哥那样去读书。父亲先是坐在那里不吭声,后来被三妞追得急了,就说,“咱家只能供一个孩子去读书。你哥是男孩,就让他去读书。将来咱余家还要靠他传宗接代呢!你一个女孩子家读什么书呢?”
就这样,三妞上学的事一直拖到她已经快满十岁了。
现在母亲不在了,再也不能给母亲说想读书的事了。只有给父亲说通了,自己读书才有希望。
三妞的父亲叫余从德。
这几天余从德心里也苦啊!余从德在临去镇平县之前,也是考虑了一个晚上。
他想啊,如果自己走了,家里就剩下三个没有成人的孩子,生活起来也挺难的,再加上田间地头的农活,种地收庄稼之类的事,不能都推到三妞这个不满十岁的女孩子身上啊!眼看马上要过年了,家里的活也逐渐会多一些,作为父亲于心不忍啊。
虽然自己感到自己的身体好像哪里不得劲,尤其这个咳嗽害得他总也睡不好,吃不香。
可是不论怎么说,自己才是家里唯一的一个壮劳力呢,又是唯一能养家糊口的人啊。
家里不能让一个小姑娘来撑住啊!
想到这里,余从德决定不再去县城工作了。
余从德写了一封信给县里的学堂,说今后都不去县里教书的原因,准备回到家里专事农活和照顾孩子们。
今天去寄过信后,父亲路过三妞母亲的坟头,有一些日子没有来给老伴说说话了,今天就痛痛快快地和老伴多说会话吧。
站在妻子的坟头,余从德内心有千言万语,都想一股脑的倾泻出来。
从登三学习不佳,到三妞急着要上学,到嗷嗷待哺的小儿子建三的哭闹,到自己身体出现状况,到自己辞掉县城教书的行当等等等等。
余从德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这个家没法过了,说一阵哭一阵。
北风呼啸着,大雪此时越下越紧,余从德身上的棉袄已经早已落满了白花花的雪粒。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余从德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突然觉得自己这样不是办法,该回去了,只有自己振作起来,这个家才可能有点希望。
于是他站起身子,朝着老伴的坟头鞠了几个躬,又拍打了一下身上堆积的雪花,转身大步地有力地离开这里。
他知道前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家里的事还要等着他这唯一的一个大人来当家呢!
想到这里,余从德的步伐迈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