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语于隅
夫其得闲暇,诣家,母为浣衣,俄而曰:汝之跻身公门,当重衣表,竟岁褴褛如乞者,不宜也,有里人云“汝子之久不得偶,或在于衣履不鲜也”,此言固大谬,然汝可鉴之也。
余哑然,笑而弗能,哭而不得,仰对曰:其言或可听,然以衣履而判人者,其可称佳妇邪?小子衣履固陈陋,然两日一沐浴且七日一更洗,诚可谓洁净也!纵斗室而已,然旬日洒扫,窗明而几净,整肃且稍有书墨气,岂不得已!去粉饰而就朴素,远繁缛而近简约,小子自适之,以为宜。
不记。
偶遇同僚,坐而语,其曰:汝之衣尚可,其价几何?
余以实言告曰:其价廉,乃购之于集市之地摊也,钱三百而得三也。
其曰:嘻!其廉若此,吾之衣贵,乃购之于名店,一衣而千钱也。
余奉曰:君身贵,衣固当贵,余身轻,贱衣可也,纵衣余以黄袍,终不类太子也。
余之衣饰观如是。
有日,为事入农舍。其家贫,然殷殷,无椅,有长凳,视之,或其祖传留,粗陋且蒙尘,余谢而坐焉,与其语,问以稼穑事,而同行者面若有难色,始曰立之可也,久立,累,终落座。
未几,其奉茶,无杯,乃以碗代之,其碗有缺齿,不甚洁,星碎红椒绿韭着附之,茶粗而霉,余接而饮,同行者面若有难色,谢曰不渴,久,渴,作色而饮之。
夫其洁净者,人皆爱之也。贫者,匪不爱之,匪不欲为之,乃不能也,乃无财力尔,奈何拒之,奈何馈之以难色?有富贵者,衣表固煊煊,然其室其家虽堂皇而蒙重尘,杂乱无立足地,是乃可拒。
无嫌弃贫者,前述三代,彼此皆贫穷者也,有言:富贵难保三代后。无忘之!
余出自农家,严慈皆农人,久历贫穷而脱之未久,将将温饱无虞,是故不敢嫌弃也。
余母醒曰:其着华衣三日,无忘露体之时日!
余父醒曰:无嫌弃贫穷者,天子至贵,亦有贫穷之亲戚三门也!
焉能忘!焉敢忘!是故惕剔朝暮。
有日,友携子来访,喜而迎。
其子方四岁,甚顽劣,且秽言满口,闻其父忽我名与号,其亦呼之,友曰:吾友之名与号,小子尽知之,初见可记,再见能脱口呼,人有过目不忘之能,小子有过耳不忘之能,其聪慧如斯。
友子入室则如无人之境,箱笼遍翻,余欲言,友似有得色曰“小子可教,不怯于陌生,有闯王风”,余乃吞止。
至小园,红橘在树,甚可爱,今岁首实,欲留之以供宗祖,友子尽摘之,曰:吾家无果,汝家多,吾携而返家,甚当。
友曰:善。小子精明,长可为商,当大获。
余乃不复言,寂寂而已。
孩童固无知,多顽劣,此户户皆然也,然无礼无状,父宜教导之。
匪余心小而吝啬也,余以为其子甚不肖,无他,乃父之不教也,其可更骋纵之?
杂言。
草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