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厝边老陈家的狗又扑母地叫了,真死父烦,真想冲出去摔死那只狗,都几点了还让不让人睡。
老陈是个越战老兵,他老婆前几年去樟林车头卖林檎,出车祸死了,有个女儿但是嫁到广州,他也没有什么朋友,一个人整天在老榕树下碎碎念。听爷爷说过,老陈是个知识分子,想的东西可能也比较难以理解,也或者是比较骄傲看不起村里其他老头。他唯一的伴,好像就那只土狗,还有整天捏在手里越战时获得的勋章。
我也是好几个月回一次家,昨天回来,还没到家门,就听到老陈家的狗拼命的叫。叫得真让人糟心凄凉。我也好奇,这狗这样叫,老陈不会烦吗?
“奴啊,你回来了。”
我妈看到我,特别高兴,过来一边帮我拿行李箱,一边问我在学校怎么样了?顾着回应我妈,我也没再去理睬那只狗了。
晚饭过后,出去溜达,回来也晚,洗完澡,爬上床,熄了灯,正要睡,那狗又叫了。我不耐烦地用枕头包住头,塞上耳机,还是贼烦。想找老陈理论,一想已经一二点了,算了吧。
躺下来睡不着,无可奈何听到,好像有什么在撞门,而且还带着链子拖拉地板的声音。我想估计是那狗链子断了吧!这季节又是猫狗发春,交配的季节,这狗子实在憋不住,想逃出去爽一下,刺激一下,排一下火气,难免嘛。
扑通扑通扑通,旺旺旺,扑通,通啦哗叽通。
“扑领姨块臭鸡啊,想爱吓死领父啊迷!”我吓了一跳,出口便大骂。
那一声巨响,那门居然,被狗撞开了。我更觉得不妙,老陈怎么没有出来管教一下自家的狗,难道他不在家了?
我戴上眼镜,大半夜,顶着这冷,起身去看窗外的老陈家。老陈家是一个典型的潮汕下山虎老房子。屋檐瓦片破的破,掉的掉。墙上的画和石雕磨损剩没一半。这年过没多久,大门两边贴的对联已经泛白,掉色。可能大门正对方向不好,总冲着雨势,被雨水冲刷,流下的红色颜料像血一般。看着后脊背蹭蹭就凉起来了,那门的确也有些年月了,被那狗一折腾,肯定说倒就倒了。
一股阴风吹过,抬头看,月光好亮,也是好凉啊,照着孤零零的老陈家,实在凄凉残破。狗跑出来后,现在可真清静啊,耳边不时传来蛙叫水滴声,看到门里面那飘来飘去的衣服,真像极恶鬼在挣扎逃脱嘶喊。
没有了狗叫声,可真舒坦啊,两眼皮也是沉重,外头也冷。算了,睡吧,你也晚安吧,老陈。
眯了好一会,昏昏沉沉,外面有又叫喊声,又吵醒了我。我半睁着眼,这天半亮未亮,我跑出去,才知道,老陈家的狗咬了收垃圾的环卫工人,这环卫工人伤得可不轻啊,一大片大腿肉都快被咬出来了,邻居连忙给他包扎,叫救护车。我惊恐地问他怎么了,他说他早上6点出的时候在收垃圾,路过老陈家门口,看到那里有只狗在拼命地翻垃圾堆,他想把狗赶跑,怎知道,那狗没跑,反而,像是着了魔似的跑过来,咬了他。疼得他真是撕心裂肺,叫喊了几声,那狗看到其他邻居出来,也就跑了。
环卫工人痛苦地抱怨,过没一会,救护车来了,把环卫工人送去医院,我和邻居几个大人,气愤愤地去找老陈理论。
老陈家的门倒在地上,那只狗做的好事,我们进去后,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水龙头也没有关,衣服也掉了一地。
我想,难道老陈没在家?我们着急地进了他的房间,那一幕,让我终生难忘。
老陈倒在靠床的地上,已经死了,衣服破乱,手上的肉像被什么咬到只剩下骨头,一大滩血带着肉碎。脸已经腐烂,头发也散落了一地。
吓得我们几个赶紧退出了老陈家,连忙报了警。
后来收尸体的说,他整个脸皮粘在地上, 把老陈抬起时,都被撕开了。
我的胸口直震,退后一步,双手合十,祥瑞玉兔,家宅平安,逝者安息,老陈走好。
如今想起,老陈一孤寡老人,女儿又不在,自己摔倒了,没人救他,天也冷,整个人又贴着地,喊不出声,或许有喊,但是没人听到理睬,挣扎没多久就死了。而且平日里,他一人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自然也没人注意到他最近怎么没出来。
也就剩下那只狗,狗饿了,拼命挣脱,没想到链子断了。跑到房里,看到主子躺在地上不动。就想舔醒他主子,半天不答应,也害怕,就拼命地吠,想叫邻居救他主人。可是叫了好大半天,也没人理它。半夜,撞开门,逃了出来,也没人去看一下发生了什么。只能去咬环卫工人,闯个祸,才有人上门理论,才知道发生些事,而且事情已经迟了。
之后,他女儿女婿回来,收拾下屋子,死了人的屋子,现在肯定没人敢住,也卖不出去。
他女儿哭了,他女婿安慰着。
失去了吧,是啊,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