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声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一切的平凡都在情理之中,一切的不凡都隐藏着深邃的奥秘。
感知独立
浓重的乌云在窗前聚集,不时有燕子在低空划过。
暴风雨前总是宁静的出奇。晦暗的天空笼罩之下,似乎一起都失去生机与自由。
一滴雨水在窗前坠下,顺着玻璃肆意向下划落,滚动的水珠带走玻璃外侧积攒的尘埃。随后便是暴雨已至。
几日的闷热转眼间消散,丝丝凉气从没有完全关紧的窗缝渗入屋内的角落。
将手放在玻璃上的那刻,身体的每个神经瞬间都绷紧了。
我感受到了雨水的“感觉”。
那是一种瞬间。在浑浊的视线中我感受到我在穿行,偶尔略过的巨大光芒。周围潮湿的让我难以呼吸,逐渐聚拢,环绕,我能感受到自己在逐渐被吸引。浑浊的视线似乎清晰一些,随后便突破那里,我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下降。划过巨大光滑的玻璃,没有尘埃。随后身体扩散,与其他聚合。
记得小时候做数学题,需要四步解题步骤。但就在那一秒中,我就得出了答案。就像是思维神经的飞速跳跃。现在的情况,正巧类似。
我将手伸向窗外,感受雨水击打在手上的感觉。但更多的,是全身神经不断紧绷又松懈的那种奇妙感知。
我将窗关紧。再次将手放到窗户上。
我,也许多了一种感知的能力。
思维探索-1
这个世界没有声音,没有光亮。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缓慢均匀的起伏。
不知道时间流动多久,眼前逐渐浮现出大小不一深红色脉络,不断有细微的光亮从下方看不见的深处向上蔓延。将手放在脉络上,断断续续的暖意由脉络向我传递,随之而来的,是一幅幅联动的画面。
“翻开书本第56页,我们继续学习《小石潭记》”这是老师的声音吗?眼前的书堆砌的像是堡垒一般。正好挡住了手机不被老师发现,手机上的内容有些模糊,看起来隐约是贴吧之类的画面。
青嫩的柳叶在微风中飘起,伴有蝉鸣的声音。步伐异常缓慢的前进,摆动的手上拿着牛皮纸颜色的本子,上面清晰的写着“速写本”的字样,头上有汗水顺着脸颊划过,没有擦去。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味,头顶浓重的乌云遮盖着天空。一道光亮划过天际,加快了步伐。几秒后,闷雷如同巨龙般嘶吼。倾盆大雨顷刻覆盖了校园的每个角落,暴雨中满起青烟,双手将那个牛皮纸的速写本举过头顶,飞快的向标有“男生寝室”字样的大楼跑去。
“喂,你傻站着干嘛呢?”停下来向站在雨中的那人大喊。他也回头看了看我。
可,那是,我。在雨中的人,是我自己。
双眼猛然睁开,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头发和衣领已经湿透,黑暗中,我的手已经离开了室友的额头。我尽力稳定自己的呼吸,还好,所有人都没有醒来。
早课时,所有同学都在背诵一会要考的《小石潭记》,室友悄悄的凑过来对我说,“昨晚做梦,我梦见你了,下好大的雨,你都被浇成落汤鸡了,还好我把你拉回去了,中午请客吧。”我冲他笑笑,他有些泄气的转过头去继续背诵古文了。
我..可能成功的进行了一次,对人类的思维探索。
思维探索-2
我曾经无数次想过自己有超能力的画面。隐身,传送,掌控时间等等,可现在的情况却是,我只是较常人多了感知事物的能力罢了。
大约三年前的夏天,我无意间发现了这种能力,随之便陷入了狂喜之中,我开始疯狂探索这种感知的能力。神经绷紧后,我似乎进入所感知事物的内在世界,我甚至能感受到事物的痛苦。随后的瞬间又回到了我身体的思维之中。这个过程最长也不过两秒左右。
记得家里有盆濒死的植物,我能感受到它的痛苦。那是一种类似被遏制喉咙的窒息感,不断有潮湿的土壤碾压喉咙,不能呼吸,不能获取养分,不能有活下去的感觉。我将这株植物从盆中挖出来,换了新的土,并且只浇灌了少量的水。果然,它活下来了,直到现在。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兴趣也逐渐向有生命活动的事物上探索,但无论是动物还是人,全都没有半点作用。我曾经尝试与同学说出这种能力,最终也不过作为笑谈一笑了之。我逐渐开始怀疑,我是否只是对事物有一种奇特的感觉罢了。
直到几天前,我终于明白了,思维探索。
室友得了重感冒,下课后我带回来一些药。他盖着被子,面目有些扭曲的闭着双眼。我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确认他是否有所好转,但就在那一刻,神经像是触电一般绷紧,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感知袭来。巨大的痛苦像是潮水般涌来,夹杂着各种画面。“铅笔在画纸上摩擦”“接过送餐大叔的饭”“漂浮在天空的无数自己”等等杂乱的画面冲进脑海深处。我慌忙将手拿开。
昨夜再次对室友的感知让我更加确信,人类有一层我看不见的感知屏障,平常我根本无法感知。只有在睡眠时,我才能穿透这层看不见的屏障,去往那个世界的深处进行探索。
我从没想过自己是多么与众不同,但我明白。
未来,我将知道的比别人更多。
撕裂
最先感受到的是空气中清淡的薰衣草味道。费力的睁开眼睛,昏黄色的夕阳正努力透过窗帘穿进房间。些许的温暖让人流连。但随之而来揪心的刺痛从右手传来,满是纱布的包裹下似有似无的映衬着暗红色的污渍。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我现实正无比清晰的展现在我面前。
大概十分钟后,医生和室友走进病房中,简单的检查后,医生留下“静养”便匆匆离开。
“她...?” 我先开口问道。室友看了我一眼,默默的摇了摇头。
我扭过头望向窗外,夕阳已然落下。干涩的眼中逐渐被晶莹的液体充盈。
"生命是值得尊重的。"
这句话尤其是在我的能力面前显得那么真切,我能通过双手感受到世界万物的感受。以人类的思想的去感知其他生物的感受,那是种十分奇妙的感觉。高中偶然机会,我发现了突破人类感知屏障的方法。但我同时也告诫自己,他人的世界是我不应踏足的领域,这就像一道拦截在河堤两旁的大河,我绝不轻易跨过。
认识她是在大二的时候。
午后的图书馆吹进微风十分舒适,正在小憩的我感知到她在身后,而且至少站了快一分钟了。睁开眼睛发现她正在看我的作品,那是一副完成约三分之一的画。她看见我醒来,有些不知所措。我赶忙朝她笑笑。
随后的时间,我们总是能在图书馆碰见,在相同的时间地点。
她总是有种我说不出的神秘,她并不是很爱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能借到一些对我有帮助的书,故意摆在桌子上等待我看。她总是能作为一位倾听者听我诉说画中的内容,我能感受到她很想接近我的世界。偶尔的微笑像是穿透乌云的阳光照在脸上,让晦暗的世界重新充盈希望。但我对她其实一无所知,我曾经试图询问,她都是巧妙的避开这些问题。
她的神秘逐渐让我着迷,我开始陷入谷底。我正在一步一步走进深渊。
我太想了解她了,太想感受她的世界了。我打破了我对自己的约束,我对她进行了思维探索。
同样温暖的午后,阳光稀松的照进图书馆。她有些疲倦,趴在桌子上休息。过了片刻,我将手轻放在她的头上。
空气灰蒙蒙的,天上飘下无数的红色的尘埃。整个大地在灰红色的映衬下有些诡异。我在这里走了一段时间后前方出现了一栋小楼,从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样子。楼门上着锁,我没办法打开。红色的尘埃在这里落下后就消散了,整栋小楼的周围静的出奇。一阵微风吹过,好温暖。这是在图书馆的感觉。无比空旷的世界逐渐产生微弱的声音。天空上一道阳光照下。那里站着一个人,模糊的轮廓,像是在向我招手。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激动,正在迈步向他走去时,身边小楼的门缓慢打开。
那种深邃的神秘瞬间充盈在整个世界,这就是我想要寻找的根源。但同时,我感受到思想的强烈反抗,她的思想和我的意志产生了冲突。我纠结着是否应该控制她的思想,片刻后,我还是没能抵挡住那种神秘的诱惑。突破她思想的束缚走进门后漆黑的世界。
只是,这神秘,是地狱。
汹涌的黑暗瞬间包围我,我不能动,不能思考。就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黑暗中隆隆声音渐起,巨大的恐惧像是在不断刺穿我的心脏般汹涌而至。随着巨大的声响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巨型石柱,上面满是鲜红色的倒刺。石柱朝我滚动而来,我逃不了。无尽的苦痛和汹涌的恶意随着石柱撵过我的身体,五脏六腑像是被撕裂一般难受。时间的流逝对我来说像是奢侈品一般,我期待着这种撕裂感消失,可那石柱却像被控制着反复碾压我的身体。
黑暗中逐渐苏醒,巨型石柱早已消失。我不能动。这次是因为我已经感觉不到完整的身体了。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向四周蔓延。同时周围逐渐盛开红色的花朵,那花散发着微光,以我为中心。远处传来脚步声,本以为要得救的我挣扎着用尽力气转动脑袋看去。那黑色的影子走过,花朵便像是燃尽般凋落。黑影行至近处,他在笑,声音低沉但却享受。他缓慢的举起了手中巨大的镰刀。我想闭上双眼,可我不能,眼前的世界在晃动。那是种深不见底的恐惧感,随后我的眼球上倒映着镰刀落下。
正直春夏交换的季节,温度已经有些燥热。可我的后背早已被恐惧的汗水浸透。
我们几乎是同时醒来,但我很快反应过来。生硬的拍了拍她,“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她表情僵硬的点了点头,然后用力的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我感到了她的眼神有些躲闪,可我又何尝不是。
我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可更吸引我的是窗边的裂缝中那株奋力生存的植物正随着微风摇曳。
眼之所见
沉闷的脚步声正在向我迫近,伴随着金属摩擦水泥地面带来的刺耳噪音。我在黑暗中无助的奔跑,心脏剧烈的起伏下我感受到体力在逐渐衰竭。我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听着脚步声逐渐靠近。荒芜的大地在隐隐颤抖,片刻后,四条巨大的触手破土而出,触手上闪着红光的镰刀无情的穿透我的身体,然后撕碎。就像是撕开手纸一般。我的眼睛始终不能闭上,我能做的就是在这寒冷的黑夜中承受着无尽恐惧与折磨。
猛地睁开眼睛,清幽的月光下天花板上排列条纹线棱角分明。四周静的出奇,只有四下室友的偶尔发出的鼾声证明着我现在已经醒了。
这是这个月第三次做噩梦了。
对她思维探索后我便像是留下后遗症一般,晚上可能会做噩梦,甚至在白天有时眼前也会突然出现那镰刀的样子。最近总是浑浑噩噩的,精神状态也很差。但她似乎还是那个她,并没有受什么影响。她最近问我精神怎么这么差,我也只能含糊其辞。
真实的世界与深渊,差的只是一次决定。在我决定后,她便已经做出了决定。
四个月后,在她主张的计划下,我们和几个朋友一起去了离大学不算太远的景区登山。
八月末,我们都提前赶回学校汇合,然后一同乘动车去景区。不得不说这里的山下和山上真的是两个世界。山下炙热似火,山上却如同已经进入冬季一般。我们一路有说有笑,我甚至根本没能注意她的变化。一切的不自然似乎都在情理之中,而这情理之中却又埋藏着无限深邃的悲凉与孤寂。
她坠崖了。
我们一起在盘山公路上漫步,一起唱歌,一起说笑,一起拍照。而她,靠在悬崖边的护栏时,意外发生了,护栏年久失修,抵不住她的重量。向后坠去。我抓住她的手,可现实残酷的撕裂影视剧中的幻想,我一只手在瞬间根本承受不住她下坠的重量。
但也就在那个瞬间,就在我们四目相对时,眼前一片血红,随后大量的神经像是尖刺一样冲进脑中,我们的思维联结了。我用眼睛,感知了她的世界。
“咚”,我们一起坠入冰河之中,刺骨的寒冷和窒息感包围我的全身。几次费力的睁开眼睛后,我终于能适应在水中的感觉。一阵暖意从我的手上传递而来,她开心的在我面前浮动着,那种让我沉醉的微笑。我们在冰河之中起舞,一切的寒意都随之消散。那种温暖舒适的感觉已经深深扎根在我的记忆之中。那一刻,如果时间是静止的就好了。
“好好活下去,连我的份一起”她说。然后猛地把我向水面推去。
眼前一片空白,但大脑还在飞速旋转,在水中,她怎么能说话?我没能救下她吗?我现在所感知的时她的世界吗?这些问题一股脑的冒出来。
视觉恢复了,她已经消失在视野之中。右手空空如也,只有滚滚的热血从手臂上溢出,向悬崖下流去。上半身也已经悬空,其他人将我拉回盘山路上。我的意识越来越不清晰,只有朋友们的嘈杂声在耳边回响。
“快报警,还是快叫救护车啊!” “他的手臂,流了好多血” “快把那里包扎一下!” “喂,120吗,我们是.....”
混乱的声音之间,我费力的转头看向护栏外。似乎有鸟儿的叫声,可我脑中回响的,却是那句“好好活下去,连我的份一起”。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我的手臂被破损的护栏划开,失血很多,还好朋友们及时的处理和叫救护车,我才能活下来。可她没这么好运。
自此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去过图书馆。但每次路过图书馆大楼,我都在向上张望,想看看那株在墙缝中生长的植物是否依旧在随着微风摇曳。
祭礼
大学的时光匆匆而过。转眼已到了大四,又是这个秋日,天气依旧酷暑逼人。
她的样子在记忆中逐渐淡化,而那个微笑,那种温暖却刻骨铭心。
也就是在她祭日前天,我收到了一份邮件,一封解开所有疑惑,无比温情却又悲凉的邮件。
那是一个乱码的ID发送的。
“时间过得真快呢,不知道一年后的秋日是不是还那么热呢。如果你收到这封邮件,那我应该是已经去了“诗和远方”啦。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其实我一直想说你笑起来有点傻傻的,还挺可爱的哈。而且我真的很喜欢听你讲话,听你说你的世界,听你给我讲电影和小说。
其实我感觉到了,感觉到你看见我的思想。我总是骗自己说这不可能。这是假的,可是你知道吗,你看我的眼神已经变了。那眼神已经从我们在一起的兴奋和激动逐渐变成了怜悯可畏惧了。你的精神状态就是最好的证明吧。
最开始有走的想法其实是在两个月前,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脱离我的梦魇,但我想也许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我这个根源消失了,那你应该也能解脱。
你有没有注意到有些时候我给你打电话的时间正好是你梦醒后,其实那也是我梦醒后,但我能感觉到有人在和我一同承受梦魇的折磨,我当然知道是你了。
我也是在发现这个秘密之后才下定决心的,所以你千万,千万不要有什么压力。
也是在我打定主意后,我才去了那个景区,找到了那个松动的位置,在那里的话就不会影响。这种方式对我们都好。
好啦,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下面的计划就是给你们打电话约去景区了,拜托你一定要答应呀~,不要拒绝我。
还有,你也要好好生活呀,没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
时过境迁,再回头看看,也没什么嘛,是吧。
ps:对了,我在校园里给你留了一个小秘密,要不要去发掘一下,=。=”
不知道时间已过多久,电脑黑屏后,我看见屏幕上倒影着我煞白的脸色我才有了些许的反应。身体僵硬不能动弹。
我似乎看见了,穿越时间和空间的那边,她的决绝。
身体知觉稍微有些反应后,我立刻冲出寝室,跑向图书馆。
刚开学,图书馆里十分安静,也没有几位学生。我们常坐的那个位子空空如也。
一阵清风飘过,窗外的天空湛蓝清澈。那株植物竟还在,而且周围还多了些小植物。我伸手触摸那株植物、这次的感知,更加清晰。时间像是加快了数倍在逆向旋转。一阵刺痛感,是她的身影,在艰难的刻着什么。我恍然睁开双眼,拨开植物,在那下面的水泥石台上。模糊的刻着一行字。
“好好活下去,连我的那份一起”
如果那个下午正巧你也在图书馆,看见那个少年蹲在窗前失声痛哭,请不要意外。他那时真的很伤心。
祭日那天,我把那株植物从墙缝中移出来。带着它来到她的坟墓前。将那株植物种到旁边。 夕阳余晖下,天空映衬着一缕缕绯红。而那远处飘散的青烟,像是她的笑容一般,缓缓飘向远方。
联结
合上完成工作的电脑,时间已经是凌晨。将杯中剩余一半的咖啡一饮而尽,凉意顺着食道滑向胃中。窗外的世界,即使时间已过凌晨,依旧灯火通明。稀疏的行人在这个庞大的城市中穿梭。霓虹灯的映衬下,黑夜所持有的寂静权利早已被剥夺。
逐渐将混乱的思绪放下,看着窗外世界。随着精神的松弛,眼睛上逐渐充盈银色的神经,相互缠绕,蔓延,缓慢向瞳孔包围。无尽的思绪开始渐联结我的思维神经。
漫无边际的黑暗被一点光芒吸引,那是一个晶莹的球状体。一个微小的景观球。球中被分成上中下三层,下层是细微的沙石组合出的地表。中层是各种微小细腻的建筑,斑斓的霓虹灯如同雪花般附着在这些建筑上,时不时变幻其他色彩,十分微妙。再上层是有些捉摸不定的小型天空,夜色下的云层显得更加深沉,偶尔有些光亮浮动,随后云层中冲出如蚂蚁般大小的微型飞机,向球外飞去,随后消失。
双手环抱景观球的外围,然后展开双手,整个景观球逐渐变大,所有的东西,我能看的更真切了。地平线上的建筑像是积木玩具一般重叠在一起,随着双手的转动,我能看清这些建筑的轮廓,错落有序的排列,川流不息的车辆。
细微的引擎旋转声逐渐传进耳朵,浓密的乌云中一架客机像是冲破阻碍的屏障般冲出云层,身后还带有气流残云划出一道直线。从眼前经过时我能清晰的看见其中的客人,他们基本都在睡觉。偶尔几位靠近窗户的客人拖着下巴木那的看着窗外,心事重重。我感觉到我被注意到了,机尾的一个孩童,似乎还不会说话,惊讶的看着窗外指着我的方向,随后又晃动身边的母亲,母亲睁开疲倦的双眼看了看窗外,无奈的摇了摇头,再次轻拍那个孩童催促他睡下。孩童疑惑的看着窗外的世界,缓慢的举起手向我的视线做出来一个“再见”的手势。
再次展开,景观球的大小已经不能让我看到尽头。各种嘈杂的声音也充斥耳朵。
一脸疲惫的大叔从大厦中走出来,挠了挠自己头顶稀疏的头发,轻声叹了口气念叨“唉,凌晨三点的月亮”,然后摇了摇头走进一辆出租车中;私家车驾驶座的司机被信息的提示音叫醒,疲惫的点开语音记录,急促的语音响起“我这有一单乘客要去车站,你能送吗”,司机按着手机说道,“好好,我现在就过去”;路边一位打着哈气的老板停下贩卖车,满脸倦意的整理食材,身边的女性焦急的说道,“快点,我们今天都来晚了,一会客人都来了。”
跟着思维的转动,整个景观球中的所有都在我面前一览无余。远处的尽头,一丝绯红划破黑夜的幕布。
眼皮落下,再睁开,强烈的干涩感是对这次联结的终结宣告。眼前依旧是熟悉的建筑,不同的是阳光已经照进半个城市。双腿因为长时间的站立已经有些僵硬麻木,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嗯,离上班还有些时间,补个觉吧。
往昔回响
来这个小村庄已经是第三次了,没有大城市的喧嚣嘈杂,不用再感受人挤人的无奈和纷扰。但这里也谈不上赏心悦目,基础设施的落后所带来的不便在这里显得尤为突出。雨后泥泞的土路如陷阱一般盘旋在这里,随时等待下一个猎物深陷其中。
公司的招标计划就是改造这里,将这里打造成一个大型的旅游村。村里的住户基本已经撤离这里,唯独靠近山坡的两户人家坚持不走,即使我们开出了更加诱人的条件。
人们都叫他龙叔。龙叔今年已经近八十岁了,身子依然硬朗,每次我去他家他都会招待我,每次提到撤出这里,他都会朗声回绝,问其原因也只会用什么山神的回答来搪塞。龙婶已经八十二岁,脸上的皱纹诉说着时间对一切的洗礼,龙婶不能说话,听说年轻时得了一场大病造成的。我每次来到她家里都会和他们讲改造这里的优势,并且给他们的补偿丰厚等等,可他们都只是当做耳旁风,随后一定留我吃饭再回去等着被组长臭骂。
这次来到龙叔家时,龙婶生病了,她虚弱无力的躺在床上,被子上微微泛黄的刺绣花纹似乎在宣告属于那个时代的结束。龙叔见我来了,便忙让我照看龙婶,自己去厨房做粥。
龙婶脸上的皱纹崩的更紧了,一道汗水从她的额头上划下。我握住了她的手,每一寸的掌纹都是那么坚实。我看着龙婶轻声说,抱歉了。瞳孔四周晶莹的银白色神经逐渐向那深不见底的记忆深处探去。
“铛,铛”声落下,放下手中的锤子。“做好了!”一个英俊的面容喘着粗气说道。长方形的婴儿床在破烂的工具堆周围显得熠熠生辉,婴儿床上方的护栏上雕刻着各种小动物的形状,白色的油漆涂抹后映着亮光。“你小点声,别吓到孩子。”一个女生轻声说道,然后温柔的看了看怀中抱着的婴儿。英俊的男人用力的点了点头,随后转身拉起门上的布帘走了出去。
蔚蓝的天空上一面风筝正随着阳光飞舞,古典的燕子形状衬托着整个天空安逸沉静。穿着白色花纹上衣的小男孩正在草地上奔跑,他在追逐风筝的移动。不一会,他跑了回来,满脸的红晕与额头上不断留下的汗水,露出白白的牙齿,他笑得很开心。“小龙,歇一会再喝,喝水别那么急”女人在男孩的背上轻轻拍打。
两个少年在铺满石子的路上前进,他们的手里各拿着一个奶油雪糕讨论着假期作业还有多少没有完成。“小轩,快点回去写作业!”马路上一个粗狂的声音喊道,两个少年惊讶的相互对视一眼,一起说出“快撤”,便飞快的向远处跑去。
“妈,...快醒来,快点”,青年虚弱无力的喊道。女人的眼睛微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青年又晃了晃旁边的男人,男人面容紧锁,同样没有清醒的意识。青年用尽全身力气扶着墙站了起来,费力的推开屋内的窗户,窗外冰冷的空气瞬间灌进青年的全身,他用力的呼吸,眼睛里似乎有了些光亮。他张了张嘴,用微弱又干涩的声音向窗外喊着“救命”。可寒冬的黑夜回应他的只有吞噬一切的寂静与无助。屋外飘下的雪花落到青年的脸上,缓慢消失。青年转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男人和女人,他的眼神里闪烁着晶莹的液体,再次转头望向窗外无边的黑夜,他轻轻的皱了皱眉,再次沉重呼了一口气,挣扎着起身,向主屋里艰难的爬去。
主屋里十分温暖,取火的暖炉里淡蓝色的火焰像是精灵般曼妙的起舞,可随着火苗散发的气体却是没有颜色的死神。青年的行动在进入主屋后明显慢了很多,随着剧毒气体的吸入他开始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意识。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的看着桌子上的红色固定电话。
那几分钟对于他来说如同度过几个世纪一般艰难。
拿起话筒,他的手在不住的颤抖。但他还是坚持着按下了三个数字键,并且按下了通话键。响铃三声后电话被接通,“您好,这里是关山警察局,有什么能帮助您的?”一个女声有些倦意的说道。“请,请救救我们。我,在,关山里村的....”青年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他无力的倒在地上,但手上还紧握着红色的话筒,话筒中传出的声音明显急促了“你好,请您再次说一下您的位置,您好,喂?您好!”
青年的眼神缓缓的转动看向男人和女人的屋子,眼角慢慢流下液体,他干涩的嘴唇微微的动了动,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女人明显苍老了很多,干涩的双眼看着怀中捧着的相框,里面是青年的黑白相片,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鼻子一红,眼角里再次有泪水充盈流下。身旁的男人看了看女人,抱紧了她,眼眶更红,但他扭头看了一眼窗外,止住了即将流下的眼泪。
一双粗糙的手在抚摸我的脸,我睁开眼睛,龙婶已经醒了,她眼神中有些怜惜的望着我。我这才发现脸上不断的有泪水夺眶而出。
我从没有体会过死亡,但我在这一刻感知到了。当无尽的黑暗包围我之后,空前强烈的无助感和绝望感涌进体内。一切的感知消失之后,我又在憎恨自己,我为什么不能改变这些,我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或者当事者去体会,我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只能在自己的感知里绝望。
能量化身
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上,眼前漆黑的世界悄无声息,身后那两个小屋里散发着微弱的光亮。拿起手中还剩一半的香烟,不紧不慢的抽上一口,烟丝上晶莹的红色一瞬间像是被灌注了生命般向后疯狂燃烧,浑浊的气息沉入身体,却带来了一丝消除疲惫的错觉。
“所以,龙叔告诉你了,关于小龙的事”,身边一位年近六十的男人沉声说到。
“嗯,所以那次事件之后,龙婶就不能说话了?”我看着远处的黑暗问道。其实龙叔并没有告诉我关于小龙的事,对龙婶的思维探索之后我只是了解大概,我想过问他们,但谁能忍心去解开他们心中疤痕呢。
“是,是龙婶知道小龙是为了救她们才拼命拨打了报警电话,但他自己没能出来的事之后,就不能说话了,大夫说她是暂时的刺激过度所以不能说话,可能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可那之后,龙婶再没有说过话。”男人猛吸了一口香烟,望着远方的月光,轻声叹了一口气。
“那您之所以一直在这里,不肯撤出,是因为您想代替离去的小龙照顾龙叔龙婶,是吗?轩叔。”我转头看着眼前这位经历半个多世纪的男人。
轩叔脸色阴沉的看着我。“我们都相信,小龙一直在我们身边。”他丢下烟蒂,猛踩了一下,转身向带有光亮的小屋走去。
抬起手看着手表上的指针,十点一刻,该回去了。也就是在回去的路上,我遇到了“小龙”。
月色下的空气较白日明显清冷了很多,时而能看见呼出的哈气。我不得不快步向停在村边的公车快步走去。
我发现周围的异样时,拿着手机的手已经被冻的开始麻木。从手机背面射出光亮开始断断续续的闪烁。将手机的锁屏键点开,刚看到时间是十点三十分的字样,便黑屏了。我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公车距离我估计只有两百米左右,可周围的寒冷却封住了我的脚步。
我的神经绷紧了,感知在告诉我自己已经被包围了,这感觉就像是置身于巨大的风暴中心一样,我根本不能行动。深呼了一口气,眉头紧锁,眼睛上再次充盈了银白色的神经,而现在,我的瞳孔之中倒映的,是一个“晶莹”的人形。
之所以说是人形,是因为它具备着所有人类四肢的特征。只不过它的全身都是绚丽的光彩围绕,这更像是一股能量。我的脑子瞬间被各种想法塞满,“外星人,鬼神,还是不知名的其他生物?”。
进退两难的地步,那个能量体主动向我走来,它虽然有人类的四肢,但行动方式完全是飘着前进。它体内能量在开始行动时也加快了旋转的速度,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心脏也跳得飞快。
在我们的距离不到一米时它停下来了,我能更清晰的看着它,它没有五官,整个头部都是混元一体的,它体内的能量在没有规律的旋转。随后我发现它体内的部分能量体在向头部移动,两个椭圆形的球状体在它的眼睛部分鼓起。“它也在看我!,这点足够证明它是有思想的!”在那一瞬间我只能这么想。
一种极其沙哑的声音在我周围响起,那是一种类似风声穿过极细小的缝隙所发出的刺耳的鸣叫。“帮我”。虽然声音如同尖刺,但我我清晰的听到了这两个字。
“做什么?”我强装镇定,看着它说道。
它逐渐抬起右手臂,能量手臂上能量加快流动分裂出了五指,向我做出了一个“五”的手势。
我能想到,它想通过我们的感知中交流。我快速思考是否要伸出自己的右手,同时我发现拿着手机的右手已经恢复知觉,身体周围的寒冷也消失了,但手机还是关机状态。
没有办法了,现在的处境是进退两难,这个能量体在这里,我根本不能跑。只有试一试和它交流。我缓慢的抬起右手,和它的右手接触,瞬间刺骨的寒冷钻进了我的身体,顺着血管直达大脑......
决断
雨水敲打在脸上,我才瞬间惊醒。头顶的乌云已经遮盖天空如同末日一般盘旋。
手机还是关机状态。打开手机后,信息的提示音像是机关枪一样不断出现,大部分都是组长问我情况的信息。我试着回复了一条信息。电话在一分钟之后就打进来了。
“你去哪了!?”组长用焦急的语气说。
“我,还在关山村里,昨天”还没等我说完,组长就抢着说道“回来吧,不需要你了,已经有解决方法了。”
“您知道未经详细测量就对山体进行挖掘是多危险的事吗!这不单是龙叔他们有危险,如果暴雨导致山体滑坡会葬送多少人命!”我强忍着愤怒。
“你怎么知道?.......现在已经没时间了,上面已经下达最终通牒,如果今天再不动工,明天工程马上撤销。”
“不顾及龙叔他们的死活吗?”我的声音异常低沉。
“如果被对头公司承包,他们会顾忌吗?”
我哑口无言。
放下电话,看着前方浓重阴云围绕的山坡下,那两家小农房正冒出徐徐青烟。
再次折回龙叔家时,暴雨已经倾泻而下。
“我见到小龙了。”
“他希望你们快点离开这里,这里马上就会塌方。”
龙叔龙婶表情木讷的看着我,明显是在思考我所说的话的真伪。
就在这时,一声惊雷划过天际,那声闷响就像是发生在门外一般,巨大的声音贯穿着我们的周围。我们的位置犹如置身云层之中。
“你们想到没错,小龙一直就在你们身边,他一直在保护你们。现在他正在阻止滑坡,但支撑不了多久。”,我头上的汗水已经顺着脸颊滑下,但我浑然未觉。
“别为过去而自责,就算再选一千次,我还是会去救你们。这是小龙要对你们说的。”
龙婶瘫坐在地上,眼角的余光看着内屋。他们并没有详细的和我谈过小龙的事情,所以在我说出小龙就在他们身边时,就已经确信了我的话。
龙叔盯着我看了几秒,一把拉起龙婶,“走!”轩叔也赶过来,我们撑着伞走出了小屋,向远处的空地艰难的前进。
一道耀眼的闪光划过乌云,我再回头,便看见终生难忘的景象。
那是比小龙巨大百倍的能量体,在山中挥舞的体态依稀能辨认出它的头部和手部。整体来说,它像是嵌在关山中,或者说,整座山就是它的下半身,它正挥舞巨大的拳头锤击关山。而它举起拳头的那一刻,巨大的闪光在云中穿梭而过。它落下拳头的那刻,巨大的轰鸣声再次传进耳朵。那是它的无尽愤怒。
这就是神吗?龙叔说的神吗?
我的脑海中只能浮现出这一个词汇。无数“神”的形象又出现在脑海中。
在那巨大的能量体锤下重拳的时候,在他的手臂下方,一个若隐若现的小能量体,正逆势向上阻止大能量体的锤击。那是小龙!他真的在阻止关山神!
我回过头扶着龙婶继续前进。暴雨更加密集的落下,击打到身上的雨水传递给我的是愤怒与痛苦的悲鸣。
片刻后,背后巨大的轰鸣声传来,无数的碎石混合着雨水汹涌而下。山体滑坡还是发生了。
执念幽魂
白色的纱帘轻轻浮动,床边倒映的阳光十分温暖。吊瓶中的液体随着刺入口向上吐着匀称的气泡,它连接着龙婶的手。龙婶均匀的呼吸声在安静的病房中听得尤为清晰。
龙叔看着眼前陪伴自己半个多世纪的亲人,尽是感慨。轩叔坐在靠在门口的板凳上,眼皮落下,又挣扎着抬起。
手机已经被信息填满,公司大大小小的群在不断的发出紧急信息。十个小时前的关山的山体滑坡导致半数的工人被埋葬在关山中,暴雨开始时有人员就开始撤出,但还是有半数被强行留在关山里继续工作。平时冷清的关山如今被围的水泄不通。相比这些,更让我在意的是在我身边的他,那个能量体小龙。
他已经在这里有一段时间,始终站在那里,看着床上躺着的龙婶。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是我帮他的时候了。
坐在床边,左手握住龙婶的手,右手张开平展放在床上,洁白的床上舒适柔软的触感,随后空气中一丝丝他人看不见晶莹的能量丝线滑进右手,我对我们三方进行联结。
“妈,别睡了,起来吧”。我以小龙的样貌轻轻晃动龙婶。
龙婶微微睁开双眼,像是睡了好长的一觉,十分舒适,身体也充满活力。
龙婶惊讶的看着我,然后望着周围洁白的世界,再次转头像是对我说这是什么地方。
“您想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关山公园呀”
随着这句话,整个空白的世界像是听到了指令般有了反应,从我们的脚下迸发出小草,并且迅速的向周围生长,片刻,周围的世界已经被绿意包围。蔚蓝的天空中没有云,阳光照在草地上,映出草地奋发的绿意。
一只蝴蝶奋力的煽动着翅膀从龙婶眼前飞过,缓缓向天空飞去。但蝴蝶没有随着飞远而变下,而是始终维持那般大小。
“妈,你看那里,”我用手指着远处那只蝴蝶的斜下方。
一个白色花纹上衣的小男孩正在开心的奔跑。
龙婶抬手盖住嘴部,眼角里尽是泪光。
我抬手挥动,周围的场景瞬间切换。
年轻的女子拿起书包递给少年,“小龙,上课别总溜号,好好听讲啊。”
“知道啦。少年皱着眉头回答道。”
龙婶看着那个年轻的女子露出微笑。时光已逝,也许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年轻时代的样貌,但还好,现在她记起来了。
场景再次切换,又回到那个古旧的房子,又是那个寒冬的深夜。
话筒中传出焦急的声音,“喂,您好!,还在吗?”
话筒旁的青年虚弱的倒在地上,似乎想说什么,但却不能说出口。
龙婶快步走到青年的身边,抓起他的手,嘴里呜咽着,眼泪顺着皱纹不断落下。
青年的眼睛有了一些光亮。看着眼前这个苍老的母亲费力说,
“对不起,不能陪在你们身边了。”随后眼神缓缓闭上。
我从身后抱住龙婶。我会一直陪着你们的,别自责,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龙婶呜咽着和我抱在一起。微弱又沙哑的穿进耳朵,“嗯...嗯,对不起...小龙...”
整个世界再次回归洁白,我的身体逐渐化为亮光向周围飘散。“我会一直陪在你们身边的”,这是最后的道别了。
龙婶紧紧抱着我,不住地点头。
这个世界逐渐被白色包围,然后消失在虚无之中。
更早发现龙婶醒来的是龙叔,他赶紧叫我去叫医生。
再次回到病房,他们两人已经相拥而泣,龙婶用沙哑的声音不断重复着“我看见小龙了”这句话。
轩叔也不断的用手擦拭留下的眼泪。在他们身边的那个能量体,虽然他们不能看见。但很明显他周身的能量正在散发着温暖的光环绕在周围。
惊澈
三个月之后,龙叔龙婶和轩叔搬到新的住处。暂时由轩叔和福利机构共同照顾。
关山的工程被迫停工,公司股市大跌。大量的工作人员被辞退,当然,也包括我。
再次探望他们二老时,龙婶已经可以说简单的话了,虽然还有些不连贯。不过明显能发现龙婶正在努力练习。他们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是那种放下负担安心生活的释然笑容。
按下打火机,青色的火苗迸发而出。点燃手上的香烟之后,又帮着轩叔点燃香烟。
下午的阳光十分温暖安静。
是轩叔先开的口,“第一次我感觉到小龙在我身边是在一次开车的时候。”
“年轻时我在外地开大车,不分白天黑夜的干,疲劳驾驶就是常态。有一天在拉货的时候,在盘山公路开货车,我竟然睡着了,车身撞到护栏时我才惊醒,整个车身的半截都悬在空中。你能想到吗?我的右边是公路,左边是深渊,脚下车轮还在转,我根本不敢动弹,我等了大约十分钟,都没有人。我逐渐摸索着向右边的车座靠过去,结果我刚一动,整个车身就向悬崖侧翻。我以为我死定了,可是车身又回到正常的角度。我紧忙逃出车。也就是在我逃出去的那一刻,我瞥了一眼我的身后,那应该是个人,正在悬空的推着车,我没不清他的脸,不过我能确定,那就是小龙。那之后半年,我就回到了关山里工作,也顺便能照看他们二老。”
“他很感谢你,由衷的”我看着轩叔说。
轩叔并没有惊讶。他转头看着远方,“那天晚上你见过他了吧”
“嗯,就在回去的路上”我看着缓缓向上升腾的烟雾,那个晚上的记忆逐渐复苏,充斥在我的眼前。
那个夜里,我和小龙进行联结,冰凉的触感冲进大脑。
周围被晶莹的颜色包围,十分绚烂,这里是他们的世界吗?我这样想到,空中漂浮着各种能量体,大小不一。
但眼前的能量体,随着我们手掌相对的位置逐渐出现肌肤,缓慢向周围延伸。直到整个身体的样子成型。他也变成了我。
我慌忙的放下手掌,一脸惊恐的看着对面的“我”。
“请帮我,我也帮你”
“什么意思。别变成我的样子”我有点恼火。
“让我和她沟通。”空气中突然出现了龙婶的样子。
“为什么是我,你是小龙吗?”
“你是特别的。”他的每个回答都很僵硬。
“你说你帮我是什么意思?”
“山生气,会盖住出口。他们都会死在里面。”
“什么意思?”那时的我还不懂小龙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第二天看着暴雨我就瞬间明白,是滑坡。
我看着他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随后整个世界变暗,我沉入黑夜之中。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
我把大概的情况告诉了轩叔。
轩叔只是默默的抽烟。看着远处。
“我们这一代很早就传言,关山有镇山神。”
“那龙叔龙婶不撤出是因为关山神还是因为小龙。”我想到龙叔搪塞我的关于山神的借口。
“都有吧。”
“也许因为小龙多一些。因为灵魂是不能脱离自己的地方太远。”
这时我才想起,一路上无论我如何感知,都没发现小龙。
“回去吧”轩叔说道。
我默默的点头。熄灭手上的香烟。
“有时间我回来看你们的”我笑着对轩叔说。
“还是别了,你的出现只会加重他们二老对小龙的想念。”
这句话让我的笑容僵住了。一瞬间想法灌入脑中,为什么龙叔龙婶会驱赶别的工作人员,我却是例外。为什么小龙对我说,我是特别的。在我们三方进行思维联结时,我真的有变成小龙的样子吗?
不过一起都已经过去了。
我还是笑着对轩叔挥挥手。转身向前方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长觉之环
清新的薰衣草香气划过鼻翼。睁开眼睛,精神十分饱满。床边方形的盒子中已经停止喷射出使人清醒的熏香了。
虽然只是睡了一晚,时间却如同度过整个世纪一般漫长。
看着镜子中的我,花白的发色与脸上突出的皱纹都在证明,我依然逃不过时间的枷锁。
洗漱后带上眼镜。最后一天了,我心中如此想到。今天是我职业生涯的告别日,昨晚我早已做好了所有的总结宣言。等待我的,只剩下如同流程般的朗诵与下层人的冷漠的鼓掌吧。
乘上居于上层的移动车,我开始在楼层之中穿梭。下层的设备依旧是快一个世纪前的公车了,虽然离得很远,但那种嘈杂声我听得依然十分清晰。不断的抱怨声充斥在我脑中的世界。中层的世界里居住着灵体人,在粒子转化的科技探索成功后,人类和灵魂就打破了那面看不见的墙,人类接受灵魂并且帮助他们,消除隔阂,建立了灵体区。
移动车路过广场,下方聚集着很多成人,他们正在广场上有序的奔跑,呼喊。看来是在攻略了。我轻轻的敲击眼镜,淡绿色的弧线循环形成了一个指令,“是否进入链接”,微微点头表示统一指令。
随后耳边便传来了嘶吼的声音。巨大的广场分割成为四块场地,中心广场上一个巨大的蜘蛛形态怪物正在愤怒的锤击着地面,这是世界性的怪物,需要众多玩家共同努力才能将其击倒,随后移动车上的AI提示已将行出广场的区域,是否需要在这里停留。我看了下时间说道。走吧。链接中断后眼前最后浮现出JK的图腾标识。我的手下意识的摸了摸手提包,手提包最下方同样刻着那个JK的图腾标识。
混乱的黑暗中,我在挣扎着漂浮。
周围有无数的光亮,却遥不可及,这里像是思维探索的领域。可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空旷,内心中无尽的空虚感填满这个世界。当思维逐渐清晰之后,我才记起,这里是,我的感知世界。
呼吸设备的辅助下我依然不能平稳的呼吸,脆弱的肺部如同老旧的机器不能再转动工作。我知道这是最后的时刻了,身体的机能正在逐渐停止。我缓慢的闭上双眼,周围的日光并没有消失。我会进行灵体的转化吗?相比身体的停滞,思维却越来越清晰。
我看见了我熟悉的他们,如同电影的片段一般。
初中的雨天,暴雨之前闷热的感觉让我难以呼吸;
高中的夜晚,背脊之上颤栗;那个大学的她;那对年迈的夫妇等等。一切都那么真切,就如同再次经历一次一样。,眼前的世界逐渐被黑暗包围,我轻轻闭上双眼。
猛然睁开眼睛,周围变得异常清晰,随着而来的感觉是极其闷热的窒息感,我在一个乌黑的世界之中,不时有巨大的闪光略过。这是一种说不清的熟悉。直到坠落。
穿透云层,向下坠落。
划过那面满是尘埃的玻璃,更重要的是,和窗内的少年联结。
看着那个少年惊愕的神情,他的一生的画面逐渐充斥在我的世界,那是我的一生。
那是,鲜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