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病毒

  点开这篇小说的时候,你可以有两个选择,第一:任凭自己被好奇心和无聊时就想找点事干的情绪所驱使,认认真真的往下看,然后从一个没有存在感的读者变成一个亲身参与到这个故事中的角色;第二:关掉页面,去睡觉,去吃饭,去做那些看起来轻松又没有危险性的事。

  作为这篇小说的作者,我建议你们选择第二个。

  我是小生相柳,我向各位保证,接下来这个故事,完全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

  首先有必要给大家介绍一下我当时接触到这件事的背景。

  我本人呢,是一个业余作者,业余的意思基本就是写作水平不高,所以,困扰着广大作者的终极问题我当然是避不开的,那就是,灵感的匮乏。

  周边的朋友自然也了解我的苦恼,不可否认我这个庸庸碌碌的人还是有那么几个好基友的,他们总是会将自己从街头小巷听来的传闻讲给我听,希望能对我的写作有点帮助。对此我是相当感动,欣然接受,只不过,灵感不是几个没头没尾的传闻就能激发的,在很多时候,我只能在心中苦笑着听他们讲那些不知所谓的段子。

  就这样,随着2018的年关越来越近,我知道今年的写作之路可能要停一停了,因为我还是没有从任何地方得到哪怕一丝灵感,于是便笑着自嘲,算啦,好好回家过个年再说,说不定明年就能转运了呢?

  说来也巧,就在准备回家乡的前一天,我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接起来一听我还挺高兴,因为这电话正是我一个挺好的朋友从家乡打来的。

  简单的寒暄之后,朋友在电话中问道:“小柳,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笑着回道:“明天就回来了!好好备两桌菜给我接风洗尘听到没?”

  朋友笑着说没问题,而后却是沉默了片刻,说出一句令我有点惊讶的话来。

  “你能不能……今天就回来?”

  这话让我惊讶有两个原因,首先,我这朋友我了解,以他的性格,说话的时候可能语气不硬,但也绝对不可能用这种吞吞吐吐的腔调,这明显有些不大正常。其次,我所在的城市离老家还是颇有些距离的,现在都下午了,这会儿动身的话估计晚上才能到,这点他是清楚的,有必要这么急么?

  迟疑了一下,我直接了当的问道:“干嘛这么急?是不是出啥事了?”

  他的语气挺特殊,请原谅我不能用文字准确的形容,只能说,是带着点紧张,又带着点无奈:“没,没啥事,就是有些惦记你,想让你早点回来。哦,对了,我最近有一个挺不错的写作素材给你,你回来了好好研究一下。”

  听到写作素材这四个字,我满脑子的胡思乱想顿时就烟消云散,立马乐呵呵的说:“好啊好哈,你提供的肯定不错,那行,你就等着吧,我尽快回来,能赶上火车的话说不定今晚就能到了……哈哈,最迟也就明天,OK?”

  朋友连连答应,接下来没说两句就挂了电话。

  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朋友今天的不对劲,但仔细琢磨半天,我脑中也没什么头绪,于是便做出决定,立刻启程,早点赶回去。

  我这朋友,姓雷名润彦,算是我们周边这一帮老朋友里面职业最高尚的,是个老师,他参加工作时间也不长,也就一年多些,任教的高中正是我们曾经共同的母校,洮县第二中学。

  以雷润彦的职业,性格,以及我对他的了解,我基本可以确定,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所以才会有刚才的那番表现,所以作为朋友,我还是尽快赶回去比较好。

  午夜。

  大概是在凌晨一点多钟的时候吧,我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了家乡的车站,伸了个懒腰,看着黑沉沉的天空,我在心里叹息道:“唉,早知道这么晚才到,我还不如明天再走,现在雷润彦应该早就休息了吧……”

  谁知我还没把这口气叹完,就听到口袋里传来清脆的短信提示音,掏出手机一看,我顿时就傻了眼,原来这短信不是别人发的,正是雷润彦。

  “小柳,你回来了没有?”

  看到这句话,我当即站在寒风中给他回了个电话,他接的挺快,语气之中还带着点惊喜,我告诉他,我现在刚到车站,他回到:“好的小柳,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到。”

  握着挂断的手机,我再次陷入了沉思。

  二十分钟之后,我和雷润彦在一个通宵营业的酒吧包厢中相对而坐。

  他还是老样子,一年多没见,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我总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抹担忧和急迫,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恐惧?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当时满脑子都是疑问,也顾不上品尝他给我倒的啤酒,伸手将酒杯推到一边,开口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啊润彦?你这么晚不睡就等我来?有啥事你直接说,都是好朋友,别藏着掖着。”

  雷润彦用双手摩挲着自己的酒杯,眼神渐渐变得迷蒙,我看的出来,此时的他应该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所以,我没有再急着逼问,只是静静的坐着,等他开口。

  “其实,小柳,我只是想送给你一个写作素材,但问题在于,这个素材,可能会让你身处某种危险之中,你确定要听么?”

  额?到底是什么素材,居然能让我遭遇危险?难道,这就是让他如此反常的原因?

  他越是这么说,我心里的期待就越是强烈,对于我这种天生便具有冒险细胞的作者来说,危险这两个字,反而更具吸引力。

  于是我便笑着说到:“行了润彦,别跟我卖关子,只要你提供的素材够好,什么危险我都愿意承受,大半夜的你就不要折磨我了,快点说吧。”

  雷润彦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最终缓缓的点了点头。

  “这件事,是我前段时间亲身经历的……”

  为了叙述方便,接下来我会以雷润彦为第一人称。

  故事正式开始。

  我是一名高中生物学老师,任教的学校坐落在大西北一个很小的县城中,相对来讲,我们学校的教师资源是比较稀缺的,所以,我平时不仅要给学生们上我的本职生物课,也需要发挥我在大学时的专长,给他们带来每周两节的心理辅导课程。

  过来人都知道,心理辅导这种课程在高中是不受重视的,所以我的这项工作在很多人看来都是可有可无的,我要做的,仅仅只是拿着前一晚做好的笔记走进课堂,然后面对着一半睡觉另一半无聊的学生,花半节课时间讲几个心理学案例,剩下的半节课让他们上自习。

  事情得从当初那个下午讲起。

  那天,我刚上完自己的最后一节课,准备收拾收拾学生的作业就下班回家,这时办公室的门却突然被敲响,我说了声请进,接下来便看到一个学生毕恭毕敬的走了进来。

  这个学生我有印象,他叫张荣,是从乡下进城来读书的,虽然学习很差,但却是高一七班为数不多的几个不抄作业的学生,所以我对他还是蛮有好感的。

  他走过来,首先很有礼貌的向我问好,我点了点头,问道:“是最近的生物课有什么没听懂吧?”

  张荣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到:“不是……雷老师,其实,我是想跟你请教一些心理学上的问题……”

  心理学?我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好啊,你遇到什么心理方面的问题了么?那就说出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因为我的语气显得相当平和,张荣看起来比刚才轻松了一些,他思考了一会,开口说到:“雷老师,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心理方面出了问题,我只是……我是住校生,在最近几天的晚上,我遇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

  说到这里,他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貌似是回忆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件,脸色都开始变得苍白,我看到他的反应,不禁也有点惊讶,于是便让他坐下来好好说。

  “别紧张,慢慢说,”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问道:“你遇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已经好几天了,老师,每天晚上我都会遇到同样的情况……”他再次颤抖了几下,眸中的恐惧感越来越盛,但他还是继续往下说到:“是这样,那是在几天前的晚上……哦,不,是在凌晨的时候,我正在睡觉,却突然被一个特别恐怖的噩梦惊醒,那个噩梦太可怕了,醒来之后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抖的连衣服都穿不上……”

  我有些明白他的情况了,于是点点头,用安慰的口吻说到:“只是一个噩梦,没必要多想,我看啊,是你最近的学习压力太大了,这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你要学会放松自己……”

  没想到张荣居然变得激动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几度:“不是的!雷老师,问题不在于这个噩梦本身,而是我接下来几天遇到的事情!”

  我有些懵了:“接下来几天怎么了?”

  “我有个习惯,那就是,刚醒来就摸出手机看两眼,那天被噩梦惊醒之后,虽然很害怕,但我还是拿出手机看了,上面显示的时间是……3点46分……”

  我更懵了:“3点46分怎么了?”

  “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张荣脸色苍白:“你知道吗,雷老师,接下来的两天,我每天都会被这个噩梦吓醒,而且,醒来的时间无一例外都是在3点46分!我真的快要崩溃了……”

  我忽然从心底感受到了一丝凉意,以至于没有立刻开口说话,稍微缓解了一下情绪之后,我对他道:“你确定每天都是3点46?连一分钟也不差?”

  “我确定,老师,每次醒来,我基本是立马就从枕头拿手机出来看的,真的一分钟都不差。”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直觉告诉我,这个少年没有撒谎。

  想了想之后,我对他说道:“恩,我明白了,其实啊,我觉得你没必要紧张,也许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恐怖,你知不知道,人体内是有生物钟的?”

  张荣呆呆的点了点头,我便继续道:“有的时候,人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给自己一个心理暗示,然后,就等于是在自己的体内放了一个闹钟,就比如,有个人明天早上需要处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需要五点钟就起床,然后呢,在头一天晚上他就会反复提醒自己这个起床的时间,然后才去睡觉,这种做法导致的后果就是,他几乎不需要闹钟,就会在次日五点的时候准时,甚至提前醒来。我想,这种事应该很多人都经历过吧?”

  “老师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你应该是在第一次被吓醒的时候给自己留下了心理暗示,这样就使得你一直在后来几天的同一个时刻醒来,你明白么?所以,不要去管什么3点46分,也别再把手机放在脑袋旁边,只管好好睡觉,知不知道?”

  “哦……我知道了……啊!对了老师,那我为什么会连续做同一个噩梦呢?”

  张荣再次眼巴巴的望向我,看来他已经完全认为我是一个合格的心理辅导老师了。

  “你每天都做同一个噩梦?恩……具体什么内容?”

  奇怪的是,在我问完这句话之后,张荣居然愣住了,过了好半天,他才摇头道:“我醒来就没有印象了,只记得那是一个很恐怖很恐怖的梦,但是具体内容,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这一次,我从他的回答中发现了一个问题。

  “既然你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梦,为什么你告诉我你连续几天都是做的同一个噩梦?”

  “我只是觉得,每次醒来之后,那种恐怖的感觉都是一模一样的,所以我认为,我一定是在做着同一个噩梦……”

  “好吧,”我点了点头,站起身说道:“那就不要去刻意回想了,就按我说的那样,睡觉时手机放远些,不要刻意注意时间,今晚好好休息一下,这样可能就不会再做梦了。”

  张荣也站了起来,对我说道:“恩,雷老师,真是谢谢你了,听完你说的,我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怕了,那您先忙着,我就回去了。”

  “好的,再见。”

  起身将他送出去,我不由得有了种满足感,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用业余的心理学常识帮助了别人。

  我当时以为,张荣只是因为学习压力大才有了这种情况,经过我的开解,他的问题会慢慢好转,事实上,接下来几天他也没再来找过我,所以我一度认为,这件事就会这样结束了,但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真正恐怖诡异的事件才刚刚开始。

  三天之后,那是一个周末的早晨,由于我们学校在周日上午也是要补课的,所以我照常早早去往学校,离校门口还有段距离的时候,我忽然看见那里停着一辆警车,还有几个身穿白色大褂的人在忙忙碌碌的进进出出。

  这是怎么了?我急忙上前几步,正好看到一位同事也站在那里,便向他问道:“怎么回事啊?他们在干什么?”

  同事左右看了看,拉着我往旁边快走了几步。

  “昨晚有个住校生死在自己宿舍了!校长要求禁言,怕引起不好的社会反响,你可别乱传啊。”

  听到他的话,我的心脏猛地一紧,连忙又问:“谁?哪个住校生?”

  同事回答:“高一年级一个名叫张荣的学生,好像是长川乡的……”

  “什么!?”

  我的声音差点变了调:“高一七班的张荣?”

  同事被我吓了一跳,忙回道:“是啊是啊,就是高一七班的,怎么了雷老师?你跟这孩子有什么亲戚关系么?”

  震惊过后,我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连说没有没有,只是普通师生的关系而已。

  接下来校长组织我们开会,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把这件事压下去,尽量不要在社会上造成影响,我坐在会议厅,脑子里面乱成了一锅粥。

  张荣怎么可能突然就死了?他只是做噩梦而已啊!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学生,今天就没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校长说,张荣是在昨晚突发了心脏病,由于医疗设备到位的不及时,所以没能扛过去。而我却总是感觉,事情没有他说的这么简单。

  这一整天的时间,我上课时都心不在焉的,有几个学生逃课我都没管,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立刻回家,翻起以前的同学录,从中找到了一个老同学的联系方式。

  我这个老同学名叫崔立严,我知道他就是在本地从事警察职业的,当时我只想打听一下张荣死亡的具体情况,于是在找到他电话号码的时候,几乎是毫不犹豫就打了过去,谢天谢地,这多年前的号码还是通的。

  “喂?”

  “喂?崔立严么?我是雷润彦啊!”

  “哦哦哦,雷润彦啊!哈哈,老同学,好久没联系啊。”

  听到电话里崔立严的声音,我松了口气,打这电话之前我还真怕他早就不用这个号码了。

  “恩,是啊,真是好久都没联系你了……”

  中国式的问候结束,我终于耐不住性子问道:“小崔,我想跟你打听个事,那个,我们学校昨晚死了个学生,这事儿你知道吧?”

  崔立严当即便回到:“知道啊,我们几个同事去处理的,刚才听做法医的朋友说,尸检报告都出来了。”

  “啊,那你能不能跟我具体说说啊?那个学生到底是什么死亡原因?”

  “恩,没问题,你稍等……哦,说是心肌梗塞,完全属于意外死亡。”

  心肌梗塞?我愣了愣,急忙在脑海中搜索关于心肌梗塞的所有知识,而后突然一惊。

  按道理来讲,诱发急性心肌梗塞的原因有很多,但毫无疑问的是,最普遍的诱因就是一个人情绪的突然激动,导致肾上腺急速分泌大量的儿茶酚胺,这种神经介质会促使心脏跳动加快,血压升高,心肌代谢的耗氧量急剧增加,洪水一般的血液会使心脏在短时间内遭受到不可挽回的破坏……

  也就是说,张荣很可能是情绪激动了?但是在处于睡眠时间的半夜,他一定不会是受到来自外界的刺激而激动,那么……很有可能,张荣是在昨晚又做了那个恐怖的噩梦,然而这一次,他的心脏没能承受的住!

  长出了一口气,我问出了第二个问题:“那,小崔,他死亡的具体时间是?”

  崔立严语气肯定的回道:“凌晨三点半到四点之间。”

  我再一次感受到了震惊。

  凌晨3点46……凌晨三点半到四点之间……

  真的是巧合?还是因为我的生物钟理论每次都那么准?

  不,生物钟是不会这么准的,起码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一个人连做梦的时间都会被生物钟所左右,甚至连续几天的持续下去,我当时对张荣说的那番话,其实更多的只是心理上的安慰。

  那么,就是巧合了?警察也说了,只是三点半到四点之间而已,又不是准准的三点46。

  对,一定不可能这么准,要不然那真是太诡异了!

  为了图个心安,我便故作轻松的开口道:“哦,小崔,有没有更加精确的时间啊?比如,到底三点多少分啊?”

  “哎呀,怎么可能那么精确呢?当法医的那哥们也是个新手,能把时间范围确定在半小时之内就不错了,再者,毕竟只是意外死亡,追求时间的精确没有太大意义,只不过……”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而后才继续道:“只不过听他们同宿舍的舍友,也就是第一个发现死者不对劲的那个学生说,事发的时候他正好看了下手表,时间显示3点46分。当然了,这个时间只能用来参考……”

  接下来他说的我没怎么听进去,直到挂了电话,我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汗水。

  这个时候我终于意识到,整件事有点邪门了。

  我是一个人独居在这座小县城的,父母都住在气候条件更好的省会城市,说实话,当天跟崔立严通完电话之后,那种挥之不去的诡异感觉总让我心中生寒,一个人在家里呆着甚至有点惧怕,于是,我便拿起手机,给远方的父母打了个电话。

  妈妈对我嘘寒问暖之后,爸爸接起了电话,他还没说两句,就再一次提起了那个我已经足足听了一年的建议。

  “润彦啊,现在考虑的怎么样了?不是爸爸说你,你看你一个男子汉,怎么能甘心在那个小地方当一辈子老师呢?我说啊,你还是抓紧准备,在省城考个公务员,这样我们全家也可以在一起了……”

  我颇感心烦意乱,于是就在嘴里随意应付,爸爸听出我的不耐烦,便突然换了种劝我的方式:“其实吧,儿子,我想让你换个工作,并不仅仅是因为想咱们全家在一起这么简单。”

  “哦?还有什么原因啊爸?”

  爸爸叹息道:“你们年轻人不知道,其实,你工作的这个高中,风水是很差的,容易藏污纳垢……”

  “哎呀,爸你就省省吧,”我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因为作为从小就接受社会主义现代化教育的我,是完全不相信风水之类的这种迷信思想的:“我可不信风水,而且,这里可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怎么可能藏污纳垢?您的意思是,那些学生都不是好东西?”

  “你这小子,什么都不懂,藏污纳垢那说的可不是人啊……”爸爸再次叹息,而后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停了一会而才道:“二中也是我的母校,我会刻意去毁谤么?只是,当初有些事,我们这些老家伙可是还记得啊。”

  听闻此话,我的好奇心顿时就被提了起来,于是便问道:“当初什么事啊?是你们读书的时候?”

  爸爸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的对我讲了一件往事。

  在我爸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他也在洮县第二中学念书,那个时候,二中还没有彻底修好,到处都是工地。显得破败不堪。

  奇葩的是,当时我爸他们每天除了上课,还需要去学校工地上干活,为学校义务劳动,尤其是在下午,学生工人混杂在一起,整个学校都乱哄哄的。

  乱是一个很不好的字眼,因为在大多数时候,它代表着意外发生的前奏。

  有一个老师家的小孩,还没到上学的年龄,于是便天天跟着一帮学生在学校里玩耍,但前面我也说了,当时的二中哪是什么学校,整个就是一个乱糟糟的大工地,没过多久,让人痛心的意外就发生了。

  那个孩子失踪了。

  是那种彻彻底底的失踪,连那几个跟他一起玩的学生都不知道他跑去了哪里,工地停工之后,人们找了整整三天,也没发现孩子的任何踪迹,这件事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在那个年代,关于孩子的意外太多了,此事甚至没有在社会上掀起多大的浪花,人们只是隐约听说,二中里有个老师丢了孩子,然后,时间的车轮悄然开动,将一切都隐入了过去的波澜。

  的确,对于大多数人来讲,这件事是过去了,但对于一小部分,或者说几个人来讲,这件事依旧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有人说,失踪的小孩阴魂不散,夜夜跑来缠着自己,也有人说,上课的时候看见那个小孩就骑在讲课老师的脖子上,更有人说,那小孩无处不在,整个学校都是他的身影。

  这些说法不知真真假假,我爸只是记得,当初有好几个学生都精神崩溃了,还有人闹着自杀,后来这些人基本就再也没来过学校。

  往事讲到这里,爸爸感慨到:“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你们年轻人肯定不信,觉得这都是以讹传讹的迷信,但是,我们老一辈的校友都清楚,那些诡异的事,是确确实实发生过。就算别人都不信,我也信,因为我有个最要好的朋友就差点被那个孩子缠死!……唉,所以啊,润彦你还是……”

  我真的要崩溃了,本来今天我就是因为一个人在家有点怕才给他们打这个电话的,结果这下可倒好,我爸直接讲了个鬼故事给我听。

  我答应爸爸,会认真考虑他给的建议,然后揉着脑袋挂断了电话。

  生活继续,工作继续,我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琢磨那些诡异的事,这天,我刚结束了一节课回到办公室,就听见年级主任在里面说道:“高一七班的李元博还没有来上课,你们谁去做做家访?”

  高一七班这四个字在我心里泛起不少波澜,我不由问道:“怎么了主任?有学生逃学吗?”

  主任回头看了我一眼,解释道:“恩,听说这学生老躲在家里不来学校,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得找人看看去。哎,对了,高一七班的生物是你带的吧?你应该认识这个学生的。”

  我点点头:“恩,李元博,我知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李元博好像也是个住校生,家里离这挺远的,看来其他同事都没兴趣去做家访,所以年级主任就盯上我了。

  没办法,谁让我是个新来的小年轻呢。

  果然,听到我的回答,主任便说到:“那,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小雷你就去做一下家访吧,等下我把他家里的地址给你。”

  “哦哦,好的主任。”

  我没多说什么,也没机会多说什么,只能立刻答应下来,这是底层教师该有的觉悟。而且我觉得,去做家访说不定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不就距离远点嘛。

  主任走后,对面桌的同事忽然叹息道:“唉,这个学生的胆子真是太小了,他们宿舍的其他两个不是好好的每天照常上课?就他,吓得连学都不敢上了。”

  “嗯?”我奇怪道:“你说谁呀丁老师?李元博吗?他怎么就被吓了?”

  同事回答:“你还不知道啊?李元博跟前两天死的那个学生住在同一个宿舍,事发后他被吓坏了,所以一直没来上课,他爸妈没辙了,给学校打来电话让我们管管。”

  我心头一惊,随即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那可能是这个学生的心理比较脆弱吧,我尽快去看看,给他开导一下。”

  也好。我在心里默默说到,既然我没能帮的了张荣,那就去帮帮他的舍友吧。

  下班之后,我没有多做耽误,先给李元博的父母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我会来家访,然后就坐上了通往乡下的班车。

  我们这里的交通条件很差,但好在不会堵车,在路上摇摇晃晃行驶了一个小时之后,班车终于到达了李元博的家乡,一个名叫古冶的小乡镇。

  此时天色已经显得很昏暗,我拿着主任给我的地址信息,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乡间小路上,没过多久,我便找到了李元博家的大门口。

  这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农家小院,我站在外面基本不用敲门,就可以透过铁门依稀看见正房中晃动的人影,然而就在我准备上前推动铁门的时候,小院内却猛地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狗叫声。

  没错,这动静只能用撕心裂肺来形容,就像是你不小心踩了一头疯狗的尾巴一样,这阵汪汪的叫声来的如此突然又如此狂暴,猝不及防的我差点被吓的坐在地上。

  这时,正房中的人影显然也被犬吠所惊动,不一会,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冲出来对着侧面的狗一顿大骂,而后他满脸笑容的走到铁门前,对我说道:“哎呀,你是雷老师吧?我是李元博的爸!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这狗东西这两天疯得很,没吓到你吧?来来来,快请进!”

  惊魂未定的我嘴里说着没事,跟着他走了进去,进入小院的时候我耐不住好奇,想看看能发出如此巨声的狗到底长什么样子,就往侧面扫了一眼,而后,视线中出现一只黑灰色的普通藏狗,看起来不大也不小,却是没有任何出彩之处。

  唯一奇怪的一点是,我发现这条狗的眼睛里全是血丝,貌似是得了什么严重的眼疾,看起来红彤彤的,还真是有那么点恐怖。

  进屋之后,李元博的父母对我表现的异常热情,桌子上也早已经摆好了三四个精致的农家小菜,盛情难却之下,我只好一边客气一边坐在了餐桌旁边。

  吃了几口菜之后,我向左右张望了一圈,向他们问道:“咦?李元博没有在家吗?”

  李元博的母亲是一个长相朴实的农村妇女,她一边继续给我夹菜,一边急忙回答到:“在呢在呢,他就在自己的屋里!唉,这孩子,自己的老师来了他也不出来打招呼……不过雷老师你可不要生气啊,我们家这娃吧,这段时间真的是挺不对劲的……”

  “我怎么会生学生的气呢?我了解他的情况,这不就是来开导他的嘛,”说到这里,我无奈的推开自己面前堆的像小山一样的大海碗,对两位学生家长继续说到:“感谢您二位的招待,不过我这心里还是有点急,饭等会再吃吧,我想先去看看他,好吗?”

  他们两连连点头,看起来心中的急迫比我也小不了多少,很明显,李元博的情况应该是有点严重的。

  李父带我来到里间的一扇房门前,推开门之后,我看见一个上身毛衣下身校裤的少年呆呆的坐在床边,正是高一七班的李元博。

  “老师,你好好管管他吧,他什么都不跟我们说……”

  “好的,我去跟他聊聊,你们先去吃饭吧。”

  两位家长离开之后,我关上房门,向李元博走了过去。

  这个时候,李元博貌似才从某种神游的状态中回归现实,他看到我,显得很是惊讶,而后站起来对我说到:“雷老师好……”

  “恩,李元博,我来看看你,欢迎吗?”

  我尽量用轻松随意的语气跟他说话,希望他能在接下来放下心中的负担,跟我敞开心扉的交流。

  “当然欢迎了!恩,雷老师你坐吧。”

  我坐下来,思考着怎么寻找一个完美的谈话切入点,手中便无意识的从他的课桌上拿起来一本生物课本翻看,然后发现这本书新的就跟刚从印刷厂买回来一样。

  叹了口气,无奈的将书放下,我沉默半晌,终于开口到:“你要知道,李元博,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可能会经历,见证一些可怕的事,就比如说我自己吧,(很惭愧,接下来其实都是我乱编的,目的只是为了开导他)我在陕西读大学的时候,曾经目睹过一起极度惨烈的交通事故,当时那番恐怖的场景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以至于我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调整好自己,于是,我的朋友们就带我好好玩了几天,而且每天晚上我都会看一部周星驰的喜剧电影,就这样,没过多久,我就完全恢复了过来。所以呢,在遇到这些事情的时候……”

  “好了,老师,请你不要再说了……”李元博打断了我的话,同时用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语气显得很是痛苦:“你们根本就不会理解的,我遇到的事不是像你说的这样……我真的好害怕……”

  我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遇到什么事了?……那么,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呢?”

  “我不想说,老师,请你原谅,因为,就算我说了,你也只会跟我的爸妈一样,觉得我只是得了妄想症,或者精神方面出了问题。”

  看起来,他根本就不愿意对我敞开心扉,一种棘手的感觉扑面而来。

  现在,我基本可以确定,李元博应该不是仅仅因为看到了张荣的死亡就被吓成了这样,他可能是遇到了什么其他的问题。

  摩挲着下巴想了半天,我突然开口道:“这件事情跟张荣有关?”

  提起张荣,李元博的脸色苍白了一下,最终,他缓缓的点了点头。

  看到他的反应,我心中没来由的突然冒出来一种熟悉的感觉,因为前段时间跟我谈话的张荣,他刚开始也是这样的一副表情。

  于是我便试探性的问他:“你该不会是做什么噩梦了吧?”

  “啊!雷老师,你怎么知道我做噩梦了?”

  李元博的反应比我预料的激烈太多,以至于我都被他突然提高的声调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之后,我才大感震惊。

  什么?他也跟张荣一样做噩梦了?我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一时之间我没能说出话来,许多模棱两可的猜想充斥了我的大脑,此时却听到李元博继续说到:“雷老师,难道你知道张荣的死因?”

  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显得通红的脸庞,我点头到:“我知道啊,校长说,他是在夜里突发了心脏病……”

  听到我这句话,他脸上的激动慢慢被一种失望的色彩笼罩,最终,他一屁股坐了下去,喃喃到:“原来老师你是瞎猜的啊……”

  “不,”我摇摇头,“我问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并不是在瞎猜,而是因为,张荣在前几天跟我说过,他每晚都被噩梦困扰,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也遇到了这样的问题。”

  我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所以,我准备将我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跟我积极的交流。

  果然,听到我的话,李元博再次激动了起来:“他也跟你说过那件事?”

  “是啊,我兼任你们的心理课老师,所以他那天来找我做了一下心理辅导。”

  李元博此时的样子就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那老师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那个噩梦?他为什么会被噩梦害死?”

  “恩?他被那个噩梦害死?”

  “是的!老师,请你相信我,张荣根本就没有什么心脏病,他真的是被那个噩梦害死的!”

  李元博的语气严肃而认真,隐隐还透着点惧怕的味道,我连忙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确定,他就一定是被梦害死的?”

  “你知道,老师,我跟张荣是最好的朋友,他第一次做噩梦之后,就把这件事讲给我听了,而且告诉我,这件事他只会告诉我一个人,因为别人听了可能会笑话,一个大男生居然会被梦吓成那个样子……当然,现在我知道,他还跟老师你说过……”李元博语气颤抖的跟我解释,“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没什么,只是个噩梦而已,过两天他可能就好了,但是没想到,差不多连续一周的时间,他夜夜都被吓醒,整个人的状态也越来越不对劲,跟我都不愿意多说话了……其实,你知道吗老师,在最后一天的时候,他曾跟我说,他觉得,自己可能撑不过今晚了……但是,我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一股悲伤的气息弥漫在屋中,李元博紧握双拳,整个人微微颤抖,显然是在极力的压抑情绪。

  我的心里也异常难受,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了,不要难过了,这件事不怪你,毕竟,以前谁都没有遇到过这种……奇怪的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快点把自己调整好,尽快返校上课,明白么?”

  久久的沉默之后,李元博终于开口说道:“雷老师,谢谢你,但是,我可能没办法再返校上课了。”

  “为什么?”我惊讶的看着他。

  “因为……我也做了那个噩梦。”

  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屋内悲伤的气氛瞬间就被一股诡异所驱散,我突然觉得后背开始一阵阵的发凉,就像是有人在揪着我的脖领给我灌凉水。

  “什么?你也做了那个噩梦?……什么时候?”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稳,因为我现在的职业是一个心理辅导老师,我不能在学生面前表露自己的情绪波动,这样会加速他的崩溃。

  李元博的语气依旧在颤抖,眼神中的恐惧也越来越明显:“从大前天就开始了,连续两晚之后,我昨天强忍着没有睡觉,就没有做梦,但我知道,如果我今晚忍不住睡着的话,我还是会做那个梦的……”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已经做了两次了,对么?那么,你记得噩梦的内容吗?”

  他摇头:“不记得,跟张荣一样,我醒来之后也是完全回忆不起梦中的内容,就是感觉那是一个特别可怕的梦。”

  “没错,张荣也跟我说,他记不起梦里的内容。那这样的话,你怎么能确定你跟张荣做的是同一个噩梦呢?”

  “是时间,老师,我跟他连被吓醒的时间都基本一样,只不过,他是3点46分,而我,是3点47分。”

  “什么?”我确实有点被吓到了,急忙再问:“你能确定这个时间吗?难道你也是刚一醒来就马上看手机?”

  李元博回答:“是的老师,时间一分不差,张荣给我说过他的事之后,我那两次醒来就也下意识的看了时间。”

  这个信息给我带来的冲击依旧不小,我呆了一下,随即开始思考。

  3点46……3点47……

  真的是巧合吗?现在我可不敢提什么人体生物钟理论了,因为这件事,明显已经不是我所掌握的科学知识所能解释的了。

  思考了半天,脑子里却一点头绪都没有,那种如蛆附骨的寒意依旧笼罩着我,最终,我只好又给了李元博几句无力的安慰和鼓励。

  结束谈话之后,我留给他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他再有什么情况可以给我打电话,并且给他一个建议:“今晚要是能熬得住,就等到3点47分以后再睡,或许能避免再做那个噩梦。”

  九点多钟的时候,李元博全家一起送我出门,刚走到小院里,他们家那条狗就再次的疯狂大叫起来,显得比我刚来的时候更加凶猛,还好这次我有了心理准备,没有再被吓到。

  不知为何,当时我莫名感觉,那条狗的血红眸子并非是完全对着我这个陌生人,而是在对准李元博。

  赶上最后一班回城的班车,我回到家里已经快十一点了,还好,虽然是独居,但今天一天的疲乏感觉让我暂时忘却了最近的诡异事件所带来的恐惧,我几乎是躺在床上的同时就陷入了睡眠。

  这一觉我睡的还算踏实,直到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在夜间炸响,我才急忙翻身起床。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我急忙拿起手机,刚刚接通,就听见那边传来李元博熟悉的声音:“雷老师!我……我今天不小心提前睡着了,然后,我又做那个噩梦了!我真的快要崩溃了……老师,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他激动的语气让我瞬间清醒过来,我下意识的看了看手表,上面清楚的显示:3点50!

  看来他是刚被吓醒就立马给我打电话了。

  “别怕,别急,你先冷静一下。”我语气平静的说道:“现在你刚刚醒来,先试着回忆一下,刚才究竟梦见了什么?”

  我现在是特别想搞清楚,他跟张荣究竟是梦到了什么东西,因为我觉得,要想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个梦境的内容会是很重要的线索。人在刚刚醒来的时候,对梦的记忆是最深的,过一会说不定就全部忘了,所以我才会让他抓紧回忆。

  电话那头,李元博急速的喘息着,足足过了半分钟,他才回答道:“我记不起来了……老师,还是没有一点印象,我就是觉得好恐怖……到现在我的心脏还在猛烈的跳动……”

  “好吧,”我无奈的抓了抓头发,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那你好好调整一下,别怕,喝口水什么的,如果不想再睡,你就打开生物书看看,细胞分裂那一章你都没来上课……”

  “我等下就看……但是老师,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啊?这样下去的话,万一我也……张荣连续做这个梦做了六天,第七天晚上就死了,我……我也已经做了三次了……现在只有你知道我的事情,老师你帮帮我吧!”

  李元博依旧惊魂未定,我只好陪他聊了很长时间,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才挂断了这通电话。

  唉,我到底该怎么帮你呢?

  我在床边坐了半天,最终决定,跟李元博的父母商量一下,周末带这个孩子去省城的正规心理医院看一下,也许现在只有那些专业的人士能够帮到他了。

  没想到,这个决定却成了我有史以来所做的最后悔的一个决定,并不是想法不对,而是因为,时间没有来及。

  跟他通电话的这个早晨,是星期五,而就在星期六上午的补课结束,快要下班的时候,我在办公室里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李元博死了。

  ……

  “听说了没?那个几天不来上课的学生也在半夜的时候死在自己家里了!”

  “啊,七班的李元博吗?天呐,最近怎么老发生这样的事?我听着都有点害怕了。”

  “这会不会是什么传染病啊?”

  “心脏病也会传染吗?好像没有听说过啊。”

  “还好是死在自己家里了,这万一又是在学校宿舍里出的事,咱学校估计要关门了……”

  办公室里乱哄哄的,所有老师都在谈论昨晚发生的事,我一言不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感觉整个天地都在向我压迫而来。

  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一天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我甚至有种强烈的负罪感,就像是一个医生面对着手术台上死亡的病人,那种无力的感觉几乎能把人压碎。

  我没有再去打听这件事的具体情况,因为我百分百可以确定,李元博一定是在凌晨3点47分的时候死在自己梦里的,警方说法估计还是突发心肌梗塞。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想再追究了,因为我怕了,我真的不想再跟这件事扯上什么关系,我只想安安稳稳的工作生活,渐渐忘掉那两个名字。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开始组织朋友一起去消费玩乐,KTV,酒吧,野外烤肉……不可否认这样做是很有效果的,在那短短的几天,我几乎真的要忘了自己曾经历过那件诡异的事情。

  又是一天满满当当的活动结束,我在晚上十一点钟的时候准时上床睡觉,规律的作息习惯和一整天的疲乏让我没过多久便进入了深层次的睡眠状态。

  接下来发生的事我现在无法准确的描写,因为我真的完全不记得了,所以请允许我举一个例子来向大家表达我当时的感受:那就像是,某个午后,你一个人呆在家里的时候,从床底下发现了一个华美而精致的大盒子,当你忍不住好奇打开这个盒子的时候,突然发现里面有一只鲜血淋漓的老鼠正在啃食另一只老鼠腐烂的尸体。

  那一瞬间的惊吓足以让意志力一般的人当场崩溃。

  “啊!”

  我大叫一声惊醒了过来,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浑身的汗水就像小溪一样往下流淌,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颤抖。几秒钟之后,一个令人恐惧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我反应过来,疯狂的从裤兜里翻出手表,同时按亮灯光,瞪大眼睛看了过去。

  现在是……3点48分。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大喊大叫?亦或歇斯底里?都不是,当时的我身体僵硬,眼睛死死的盯着手表屏幕,只能任凭额头的汗水一点一点的从脸颊滑落,虽然眼前就是手表,但我却不知这种状态究竟持续了多久。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与张荣和李元博一样,我在午夜的时候,被一个记不清内容的噩梦吓醒了过来。

  只不过,我是在3点48分。

  这会不会是一个梦?我的意思是,被噩梦吓醒,然后看到手表显示3点48分这件事,会不会只是一个梦?而现在的我,还没有从这个梦里醒来?当我真正醒来的时候,是不是这件事就结束了?

  事实证明我这种自我安慰是可笑的,因为我能清醒的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完完全全已经是清醒的状态。

  等我彻底冷静下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早就大亮,在这种状态下,我自然再也没有了上班的兴趣,于是,我便打电话向学校请了假,然后坐下来强迫自己仔细思考这件事。

  为了更好的理清思绪,我准备了一个笔记本,在上面一条一条的写下我对整件事的认知和看法。

  手指还在微微颤抖,但我写字的速度很快:

  第一,这件事可能已经超过了科学所能解释的范畴,所以,我暂时没有必要寻求别人的帮助。

  第二,到目前为止,遭遇这件事的人有三个,首先是张荣,然后是李元博,最后是我,并且前两者已经死去。

  第三,张荣做噩梦做了六次,在第七晚的时候死去,而李元博,据我分析,他是做了三次,然后在第四晚,也就是上周周六凌晨的时候死去。

  第四,我们三人被吓醒的时间是不同的,从张荣的3点46,到李元博的3点47,再到我的3点48,是一个递进的过程。

  写完这四点,我的脑子清晰了不少,点燃一根烟,我开始思考其中的规律,期望能总结出什么。

  首先,为什么张荣第七天才死,而李元博却在第四天就死了?是不是因为李元博的身体不如张荣结实,心脏承受能力不行?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是不是可以说,这种噩梦其实就是一种病毒,身体好的人就能扛的更久?

  片刻后我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因为根据目测和我平时的了解,李元博的身体明显是要比张荣强壮结实许多的,这个猜测不怎么靠谱。

  好吧,这个问题暂时无法解答。

  那么,为什么只有我们三人会沾染上这种“噩梦病毒”?我们三个有什么共同点?与其他没有沾染的人有什么区别?

  这个问题我思考很久,并不是因为没有头绪,反而恰恰是因为,我有头绪。

  因为我敏锐的在回忆中抓住了线索:李元博曾说,张荣在做噩梦的的第二天,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并且对他说,这件事不会告诉其他人……

  这样的话事情就很明显了,张荣只将自己做噩梦的事告诉了李元博和我,而李元博也只告诉了我一个人,那就说明,只有我们三个是知道这件“噩梦事件”的。

  难道,这就是我们三人深陷危机的原因?不知道这件事的人,就不会被噩梦病毒所“感染”?

  很有可能,就是这样!因为,这件事根本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想到这里,我无意识的在笔记本上写下:“信息传染性。”

  当然,此时的我也只是猜想,只能说,这个解释靠谱的概率很大,但我依旧无法确定,毕竟,我不能找人去做实验,那太危险了。

  接下来,我开始思考最重要的问题:究竟该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不让自己和张荣李元博一样,在梦中死去?

  像这种诡异的事,我现在相信不能用科学的眼光去看待它,只能大胆的猜想,这应该与某种不干净的灵异存在有关,那假如说,此事确实是某种灵异存在造成的,那么,这件事的意义是什么?或者说,“它”,究竟有什么目的?

  单纯为了让人死去吗?那为何不在第一天晚上就直接把人在梦里吓死?而是分别在第四天和第七天?拖这几天的时间干嘛?

  ……

  我脑子里越来越乱,最后甚至觉得自己都精神不正常了,只好暂时作罢。

  随便给自己弄了点东西吃,我开始打开电脑在网上搜寻类似的资料,我当时安慰自己说,既然我遇到了这种邪门的事,那说不定以前也有人遇到过,如果运气好的话,万一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就太好了。

  可惜,我通过几个关键词在网上找到的,无非就是带着浓重灵异色彩的鬼故事,一看就是乱编的,与我的遭遇也基本不同。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一个鬼魂托梦的故事却突然让我心里一个激灵。

  托梦……

  对啊,会不会是托梦呢?

  也许,是有什么东西在给我们托梦?想让我们为它完成什么心愿?它分别给了张荣和李元博六天和三天的时间去做这件事,结果他两什么也没做,所以在最后一天晚上被它杀死?

  听起来不怎么靠谱,但对当时的我来讲,这个想法是相当值得琢磨的,毕竟,我已经猜不到其他的可能了。

  可紧接着问题又来了:我根本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啊!如果真是托梦,我又该如何完成这个灵异存在的心愿?

  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一个无法逃脱的死亡怪圈!

  所以,如果这下我真的猜对了,那我也就死定了,天知道这个灵异存在会给我几天的时间?

  那如果我猜错了,其实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呢?

  一样可能会死!毕竟在我之前,已经有两个例子了。

  在即将崩溃的边缘徘徊许久,我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直到我的视线渐渐聚焦在书架上,一本发黄的书籍出现在我眼前……

  嗨,你想了解催眠吗?

  突然,这个中二的书名给了我莫大的鼓励,在看到这本书的时候,我猛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有救了。

  催眠,对啊,我可以催眠自己!

  记不起梦中的内容,并不代表大脑没有存储这段记忆,只要用对了催眠的方法,我完全可以将其挖掘出来!

  怀揣着激动和忐忑的情绪,我煎熬的度过了这一天的时间,在晚上十点钟的时候,我从家里翻出一个气球,往里面灌满了水,然后用大头针在气球的外壁上轻轻的戳出了一个小洞,并找了个支架将其挂在我的床边上。

  水滴缓慢的从气球外壁上滴落下来,我躺在床上,调整姿势,让水滴正好能滴在自己的手臂上,然后用另一只手拿起镜子,一遍又一遍的对镜子里的自己说道:“今晚,你可能会做一个梦,你必须时刻保存自己的意识,记住这个梦的内容,再醒过来的时候也不能忘记,这个命令在水滴滴在你手臂上的时候永远有效,只要你能感觉到水滴的存在,你就不会失去记忆……”

  一遍又一遍,我不耐其烦的对自己重复这句话,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镜中的自己开始变得陌生,视线也开始模糊,一股强烈的睡意袭来,我没有反抗,顺势闭上了眼睛。

  水滴滴落在手臂上的感觉越来越模糊,最终,我的眼前缓缓出现了陌生的景色,我知道,那个梦,来了。

  ……

  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忽然发觉自己正站在一条极度陌生的街道上,这条街道看起来破破烂烂,颇有种年代感,路边有一排栽种的还算整齐的杨树,在昏暗的路灯灯光下,树叶微微摆动,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响。

  很明显,这是在夜晚,可是,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抬头观望四周,不多时,我便发现,在自己的右手边,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土坡,顺着土坡向上望去,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里有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被夹在两段土墙之间。

  不知为何,此情此景突然给了我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我总觉得,这个土坡,这个铁门,自己好像在哪见过。

  不由自主的,我开始挪动步伐,一步步向土坡走去,在接近那扇大铁门的时候,我伸手将其推开,然后,一片面积足有几百平方米的土操场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之所以会将这片土地形容为土操场,而不是荒地,是因为我能隐约看见这片土地的两端各有一个简易的足球球门。

  我无意识的向前走去,路灯的灯光离我越来越远,可以目视的距离也变得越来越短,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看见,离我十几米外的一片沙地上,出现了一个蹲着的,小小的身影。

  好像是个小孩子啊……

  偌大的土操场上,那个孩子就在那里孤零零的蹲着,在昏暗的天色之下,这幅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我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但脚步却是不受控制的向前走去。一步,两步,三步……我渐渐接近了那个孩子,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也慢慢变得清晰,终于,我离他的距离只剩下了短短的三米,然而到了此处,我却是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双腿重若千钧,几乎再也无法向前迈出一步。

  那孩子背对着我,依旧蹲着,我能看到他正在摆弄一堆小小的沙土。

  强忍着当时那种极度怪异的感觉,我鼓起勇气,开口向他问道:“小朋友,你是……”

  然而,后半句话还没说完,我就被吓得浑身一抖,差点站立不住。

  因为我的眼睛余光中出现了别的人影!并且不只一个,他们分散在操场四周,不断的移动着。

  恐怖之处就在这里!这些黑色的模糊人影虽然在移动,但我却看不到他们的双腿有任何动作,那感觉就像是某个人正在直挺挺的滑着旱冰鞋,并且是不用在地面借力的那种。

  我极度慌张的朝四周张望,看着那些诡异的人影忽远忽近,心中的惧怕已经快要到达顶峰,就在此时,那个背对着我的小孩突然抬起了自己的手臂,将掌心里的沙土慢慢向地面倾倒。

  他穿着短袖,胳膊是裸露的,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的皮肤极度苍白,并且有着很多恶心的烂疮……

  那绝对不是活人的胳膊!

  潜意识告诉我,再不采取行动,我马上就要完蛋了……

  “啊!”

  极度恐惧的我发出一声狂吼,突然之间天旋地转,昏暗的土操场瞬间支离破碎,眼前的场景变成了我熟悉的卧室。

  我终于从那个该死的梦里醒了过来。

  与昨晚一模一样的感觉,我的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哆哆嗦嗦的拿起手表一看,果然,又是在3点48分。

  我从床上爬起来,擦干湿淋淋的手臂,然后赶紧拿出我的笔记本,将刚才梦中发生的一切都详详细细的记录了下来。

  记录完成以后,我也基本恢复了冷静,这个时候我才开始仔细回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刚开始的时候我会对梦里的场景产生熟悉的感觉?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那个孩子是谁?那些浮动的黑色影子,究竟是什么东西?

现在我的思维要比梦里的时候清楚多了,通过回忆,我甚至能够在脑海中大致的勾勒出我刚才所处的环境,几分钟之后,我猛地意识到,梦里那个地方,居然像极了我小时候洮县二中的模样。

  啊,没错!

  那个大土坡上面的铁门,不就是十几年前二中的后门吗?

  我看到的那个土操场,明显就是现在的塑胶操场所在地啊……

  但是,梦里那个地方,好像比我小时候对二中的回忆更加显得古老,因为有些细节我还是觉得很陌生,这又是为什么?梦是基于人的记忆产生的,这一点明显有些奇怪了。

  “不,这件事本来就已经奇怪到了极点,我不能再用科学的眼光去分析……”

  我拍着额头,自言自语,“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这个梦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我该怎么做?”

  ……

  想到这里我突然愣住了,因为我终于意识到一个要命的问题:即便我记起了这个噩梦的内容,但是,我依旧还是什么都不了解啊!

  土操场,小男孩,还有那些诡异的黑影……我只记得这些,可是除此之外,我根本没有探明这个梦的意义!

  这样的话,我跟张荣还有李元博他们有什么区别?不出意外的话,我也会死的!

  “不,不行,一定还有其他可以发掘的线索……”

  我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然后死死的盯着笔记本,一丝一丝的从脑海中挖掘细节,希望能够有新的发现。

  潜意识中,我模糊的认定,这整个梦的关键,应该就在那个玩土的小男孩身上,只可惜,我在梦中没有来得及跟他交流,甚至没有看到他的正面,就被吓醒了过来。

  毕竟,当时那种恐惧根本无法抑制,我的心理实在是承受不住了。

  那么,这个在土操场玩耍的小孩,会是谁呢?

  “小孩……谁家的小孩会在半夜时出现在那里……?”

  突然之间,我脑中回忆起爸爸那天跟我讲的往事,他曾说,在他们读书的时候,有个老师家的小孩在学校里失踪了……

  “啊!我才想到!会不会,我在梦里看到的,就是那个失踪的孩子?”

  以爸爸的性格,他是不会编故事骗我的,这件事应该是确实发生过,只不过,他后面说的那些闹鬼之事我当时没有信,而现在,我是不信也得信了。

  如果这个噩梦的源头真是当初那个失踪的孩子,那么,这件事就有解决的希望了。

  一个失踪多年,孤独游荡的亡魂,假如说它有一个愿望,那就一定是希望人们能找到它的遗骨,再找个好地方妥善安葬,不是吗?

  即便我没有切实听到这个要求,但我相信,我的想法不会有错。

  当然,前提是,我梦里那个孩子就是当初失踪的那个孩子,万一不是,以上所想就又得全部推翻。

  事关性命,这件事我必须想办法确定才行!

  打开电脑,我开始仔细在网上搜寻本地几十年前发生过的所有失踪案件,希望能了解那件事的更多信息,然而,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关于爸爸所提到的那件事,网络上根本没有丝毫记载。

  (说来巧合,搜寻未果之后,我的心情不仅急迫,更有着深深的伤感,因为,虽然我没找到那件小孩失踪案的信息,但却看到了另一个已经破获十几年的本地谋杀案件,这个案件与我小时候的邻居姐姐有关,当初年幼,只记得大人告诉我姐姐去了很遥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我本人对此事并没有太多印象,记忆淡化多年之后,再度回忆,心里实在五味杂陈。此事与正文完全无关,大家略过就好。)

  看来,在现实世界里,我是无法确定那个小男孩的身份了。

  所以,我只能做好准备,再经历那场噩梦一次。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我浑身的力气瞬间泄尽。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再一次从噩梦中活着醒来,那种被逼无奈踏上死途的感觉几乎要让我奔溃,在这一天的时间里,我的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想法,我就那么静静的,一个人呆着,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祈祷。

  时间不等人,不知不觉之间,漫长而又短暂的一天终于过去,夜幕再次降临。

  我打开家里所有能打开的电灯,明亮的光线让我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在九点钟的时候,我采取与昨夜同样的方法,开始对自己进行催眠。

  看着镜子里陌生又憔悴的自己,我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敲打在手臂上的水珠,进入了睡眠状态。

  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就像是你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就突然发现,自己周围的一切已经变了。

  还是那条街道,还是那扇大铁门,这一次我没有耽误时间,在恢复意识的瞬间,我就大步奔跑,跨过门栏,进入了那个土操场。

  凭着感觉跑了几步,我便远远地望见,那个小孩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操场的一角,与昨天一样,他依旧蹲着,手里还捧着一堆土在玩,甚至连动作都和昨晚我见到的一样。

  压制住内心的恐惧,锁定自己的视线,我一步步的向他走了过去。

  离他越来越近,眼前的一切也渐渐变得清晰,这时,我突然听到那个孩子正在自言自语的说着什么。

  “……好讨厌啊,你这条坏狗,干嘛老是冲着我叫?现在你怎么不叫了?……”

  狗?什么狗?

  我心头一惊,眯着眼睛仔细向他那边望了过去,接下来我便惊恐的看到,那孩子身前居然横卧着一条黑狗的尸体!并且,狗的肚腹明显已经被强力剥开,它的内脏……

  天呐!

  那不是土!那孩子手里捧着的,是那条狗的内脏!

  我险些在梦里惊叫出声,还好,今晚入睡之前我已经给自己做足了思想准备,绝不轻易被吓醒,所以此时的我硬是压住了心头的恐惧,只不过,我暂时再也不敢朝他那边走了。

  稳了稳心神,我又仔细看了几眼,此时我才突然觉得那条狗尸好像有些眼熟,回想片刻之后,我惊讶的认出,这条已经被剥开肚子的狗,竟然貌似正是李元博家的那条守门犬……

  他居然连狗都不放过?

  瞬间,我恍然大悟,那天去李元博家的时候,这条狗表现的异常狂躁,莫不就是因为,它感觉到了这个小男孩的存在?

  一股深入骨髓的凉意在我周身上下游走,过了许久,我终于鼓起勇气,再次向他走了几步。

  然后,我的腿脚变得异常沉重,就好像是自己的潜意识都察觉到了危险,阻止我继续前进,于是,我停住了脚步。

  “小朋友,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颤抖着问出了这句话,然后,那个小男孩背对着我,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空气好像快要凝固,不知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久,就在我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住的时候,他终于继续揉捏着狗的内脏,用一种满不在乎的口气回答道:“我在这里玩啊。”

  我的紧张心情并没有丝毫放松,事实上,我此时的状态已经距离崩溃不远:“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名字?”他歪着脑袋,依旧背对着我说道:“我早就忘啦,别的人也不记得了,我在这里玩的时间太长了……爸爸妈妈都不知道我在哪里……呜呜呜……我想他们了……”

  他说着说着居然哭了起来,声音中充满了委屈和痛苦,短时间内,一种极度悲伤的情绪包裹了我的心脏,我甚至也有种想哭出来冲动。

  “好,别哭了……那,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我用尽全力,又向他走近了一步。

  “你?”

  哭声戛然而止,小男孩慢慢的将脑袋转动了几分,在下一个瞬间,我在他的侧脸上看见了一只泛着红光的纯白色眼眸,这是任何恐怖电影都无法描绘的惊惧景象。

  “那你就来陪我玩吧!哈哈,我要好多好多人一起来陪我玩!越多越好!”

  他站起来,指着四周对我说道:“就像他们一样!”

  我扑通一声坐倒在地,顺着他指的方向惊恐的观望,而后,许许多多黑色的人影出现在土操场的四周,飘忽不定的向我围拢了过来。

  “不要!滚开!”

  我用尽全力嘶吼了出来,周围的景象应声破碎。

  我终于醒了,活着醒来了。

  ……

  这一次的恐惧是昨夜的数倍,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摔翻在地上,双手双脚大幅度的颤抖着,根本就控制不住。

  我当时真的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时间依旧在3点48分,我盯着手表,任凭汗水一个劲的往下流,足足过了一个小时,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拿出我的笔记本,趁着记忆清晰,将梦境记录下来。

  没有最恐怖,只有更恐怖,这次的梦境让我深深的意识到,如果再不采取措施,或许在明晚,我就会被吓死了。

  值得庆幸的是,我终于跟他对上了话,通过分析,我现在基本可以断定,这个小男孩,很可能就是几十年前在学校工地上失踪的那个孩子,因为他语气中的孤独极其符合一个失踪者的心情。

  当然,即便我依旧无法确定他的身份,这件事也不重要了,毕竟,我现在已经清楚了他的愿望,他的愿望并不是想让人找到他的尸骨并妥善安置,而是……要好多好多人一起去陪他。

  邪灵。很明显,我遇到的,是一个邪恶的灵魂。

  难道要我去帮他害死别的人吗?这绝不可能!别说我根本不愿意做这样邪恶的事,就算我愿意,我又哪有那个能力?

  这件事情没有解决的办法了。

  也许,我只能等死。

  ……

  临近中午的时候,我终于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到了这个时候,我也想通了,可能这就是我的命吧,年纪轻轻的就要命丧黄泉,不过,起码比起张荣和李元博,我还算是幸运的,毕竟,我比他们两个多度过了几年人生。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我先给父母还有几个好朋友都打了个电话,电话中我表现的非常平静,相信他们丝毫都没有察觉出我的不对劲,然后,我将自己银行卡上那点存款分为两份,一份打给了父母,另一份打给了我的女朋友。

  哦,不,现在是前女友了。

  在给她的转账备注上,我写到:“你知道,我这个人比较粗心,以前老是记不住你的生日,不能送你生日礼物,这件事一直是我心里最大的遗憾,所以,这笔钱,请你务必收下,以后给自己买点礼物,就当是我送的吧。哦,对了,我今天也谈了一个新女友,所以,以后就不会再联系你了,珍重。”

  转账期限是24小时,等他们收到的时候,应该已经是明天下午了。

  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我关掉手机,穿戴整齐,走出了家门。

  如果你知道自己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天,你会选择怎么度过呢?

  我选择独处。独自一人,不受任何干扰,静静地再欣赏这个世界一遍。我走过熟悉的大街小巷,意外的发现了一些以前根本不曾注意到的细节。

  街边笔直的杨树,天空缥缈的浮云,还有身边小吃的味道……

  世界的细微之处,真的很美。

  晚上,我在县城里最高档的餐厅吃了一顿饭,然后平静的返回家中。

  平静只是表象,其实,此刻的我就像是即将要被宣判的犯人,心中忐忑而又恐惧。

  煎熬到十一点钟的时候,我的急躁几乎到达了顶点,试想,有谁能以绝对悠然的姿态面对死亡?

  最终,我决定以熬夜的方式来避开那个噩梦。

  这一整天我的状态都是不怎么对劲的,那感觉就像是一个慢慢看着自己流血而亡的废人,还好,在最后,我还是激发起了自己求生的本能。

  多捱一天算一天!

  我打开电脑,充值了游戏网站的黄金会员,开启熬夜吃鸡模式。

  按道理来讲,熬夜打游戏应该是一件轻松的事,然而今夜我的状态实在是非常差劲,还没到凌晨一点,我就瞌睡的睁不开眼睛了。

  这怎么行?离3点48还远的很啊……

  又坚持了一个多钟头,我双眼迷蒙的看着自己的游戏角色在毒区一点一点的损失着生命,自言自语道:“好吧,就睡一小会儿,就睡二十分钟……”

  摸出手机对了个闹钟,我是再也扛不住了,就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不得不说,抗衡自己的睡意是一件极度困难的事,我当时基本什么都没有多想,就那么睡了过去。

  感觉时间并未过去多久,连闹钟的声音都还没有听到,我就突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急急忙忙拿起手表一看,我先是一愣,而后差点惊讶的跳了起来。

  手表显示的时间,居然是5点37分!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睡了这么久?而且……没有做梦?

  今天我没有做梦?为什么?

  是手表出了故障吗?我的心脏开始没出息的跳动起来,急忙拿起一边的手机查看,然后发现它显示的时间与手表相同!而且,那个二十分钟期限的闹钟早就进入了贪睡模式,明显已经响过多次,只是我没有听到而已。

  我激动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然而就在我抬起视线的一刹那,我忽然看见,面前的电脑桌上好像多出了一个东西……

  是那个笔记本!

  “恩?”

  它不是在床头的柜子里吗?怎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电脑桌上?!临睡之前我在打游戏,我可以百分百确定,没有将它拿到这里来!

  我惊恐的朝房间四周望了一圈,然后缓缓的翻开了那个笔记本。

  在下一个瞬间,我突然全部都明白了。

  因为笔记本上多出了三个新鲜的字迹:梦 里 陪。

  那就是我的字迹,只不过写的很大,就像是闭着眼睛摸索着写出来的一样,而这件事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刚才梦游了。

  之所以梦游的原因,应该是与前两晚连续对自己进行了催眠有关,所以,在睡眠的状态下,潜意识便会控制着我自己的身体,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人类的意识分为显意识和潜意识,如果你曾全面的观赏过海上冰山的活,你就能够想象:冰山露出海面的部分,就好比人类的显意识,它控制你在清醒状态下的一切活动,而冰山在水面以下的部分,就好比人类的潜意识,它的体积是前者的数倍,但潜意识,却只控制人的非清醒状态活动。

  比如,梦游的时候。

  潜意识远比显意识强大,睿智,所以我才说,在看到 梦里陪 这三个字的时候,我全部都明白了。

  潜意识在梦游的时候提醒了我,它点出了这件事情的关键——那个小孩,并非是要让我通过害死人的方式找很多人陪他,而是……让很多人在梦里陪他!

  而我之所以没有再做那个噩梦,没有像张荣和李元博一般死去,完全是因为,我做了一件他们两都没做过的事———我将整个梦境都记录了下来,就在这个笔记本上!

  还记得我分析过的“信息感染性”吗?没错,这种恐怖的噩梦病毒,是通过信息传染的!而我对此的记录,恰恰就成了一个感染的源头,无形之中,成全了那个孩子的愿望。

  我现在也终于清楚,为什么张荣要比李元博多活了三天,那是因为,张荣将这个噩梦的事情说给了两个人听,而李元博,他只说给了我一个人,前者做的“感染工作”更好,所以……

  看到这里,手机屏幕前的你们是否也明白这个故事的意义了?

  “我要好多好多人一起来陪我……”

  没错,这就是它想要的,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会被噩梦病毒感染,它托付给我的愿望,就是让我把记录的内容拿给好多好多人看,然后,大家一起在梦里陪它。

…………

  为了更好的达成这个目的,我会联系一位作者朋友,如果他同意,就让他把整件事写成一篇小说,这样的话,传播范围应该会更广吧。当然,我不会太过自私,我会要求他,在文章开头的时候就注明,这是一个危险的故事,建议你们不要看下去。

  但,你已经看到这里了,不是么?

  提醒一下,一定不要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你剩下的生命有多长,完全取决于你做的“感染工作”有多好。

  请原谅迫不得已的我,尤其是那个,在3点49分醒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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