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不成林

他还记得她。

也许是名字的原因,李榕森,第一次听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一个男生的名字,榕树的支柱根和枝干交织在一起,形似稠密的丛林,因此被称之为“独木成林”。

一株榕树便可以成为一片树林。

很独特的名字,也让他觉得很孤独。

他还记得她,也许是一个他不愿意提及的原因。

五年后。

闻歌大学毕业那年21岁,李榕森20岁。闻歌大李榕森一岁,大她刚好一届,李榕森总会脆生生地喊他一声学长。

时光就这么过去了,回首再望的时候才总会觉得时间走的这么快。

闻歌似乎很能接受李榕森忽然从他的生活里消失的这件事,就像只是一个点头之交的关系,点过头,就过了。最近闻歌又和他女友分手了,每次像这样留下空隙的时候他总会开始觉得少了点什么。

一个月后。

闻歌毕业后就去了一家不大不小的时尚杂志社工作了,没想到这家杂志社越做越大,他也成了公司里的老人,一年前就提了分公司的总经理。

“明净,把这次合作的具体事项发给我。”

唐明净做事很快,没过多久就把资料送了进来,“闻总,都在这里了,这次和红楼的合作约见在了下周一的晚上。”

“晚上?”闻歌轻轻蹙起了眉,一般来说他们这种见面都不会约在晚上。唐明净明白他的意思,自觉解释道:“红楼也在和那个作家取得联系,为了长期合作。”

闻歌挑挑眉,表示明白了,唐明净便出去了。

一周后。

闻歌刚进包间的时候就愣住了,那个人让他觉得明明认识,又好像不认识。

他一切如常,脑袋里却在回转,其实他见过这样的她,总是自信满满,以及嘴上勾着一种全天下都是傻帽拽的二五八万的笑容,只是很少在他面前露过。

“榕森,好久不见。”

“诶?闻总和榕森原来认识么?”红楼的负责人饶有兴致地看着李榕森。李榕森这才正视打量了闻歌一眼,还是那个笑容,“是啊,大学时候的学长,闻学长,好久不见。”

闻歌其实想说,他一直很讨厌李榕森的这种笑容。

这次的洽谈很愉快,闻歌一直不经意地望李榕森那边看去,却发现对方完全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他有点郁闷,也有点火大,不过他更是意外。

五年了,他以为他永远都不会遇到她了。

一切结束后,红楼的负责人当然不知道闻歌和李榕森过去的那些事,也就自然让老同学叙旧去了,他便先走了。

闻歌想了想,告诉唐明净他也可以走了。

冷静下来,大街上有点冷,他看着在等车的李榕森,脑袋里忽然就响起了当初李榕森对他说的“我应该是喜欢你。”

“闻总?闻总!”他想的有些出神了,李榕森连叫他几声都没听见。回过神来,“嗯?怎么了?”李榕森笑了起来,“闻总有车吧,可以送我一程么?这里打不到车。”

闻歌是个跟自以为是的人。李榕森很久前就知道,可她不明白,为什么很久前就明白,很久前却不放手。

闻歌似乎以为她还和以前一样,看不出她的疏离。

“没想到你当了作家。”闻歌松了松领带。

李榕森含笑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是啊,往左拐……才开始写不久。”

闻歌总觉得沉默很尴尬,没话找话的说,“那就写的很不错了,我记得你以前也很喜欢写。”

李榕森笑道:“是么?我记得以前我写的文章你都总不看的。”

闻歌听出了疏离,也感到了更加的尴尬。

“再往左拐……好了,到了谢谢。”闻歌刚一停车,李榕森就推开了车门,闻歌瞧了一眼,“你住在酒店?”

“是啊,麻烦你了闻总。”李榕森回过身来看着闻歌,微微笑着,点点头算是谢过。

闻歌听见她一直叫自己闻总,之前也只是叫了自己一次闻学长,“别那么见外,叫我学长就可以了。”

李榕森没回答,只是笑着看他。

没有拽的二五八万的,但是是一种怜悯,可笑的怜悯。李榕森头也不回的进了酒店。

闻歌你还以为是过去呢。

闻歌开始想她。

她的出现是个导火索,他开始想她,什么也不想,只是单纯的想她这个人。

等到交稿的那天,他特意没带唐明净,见到只有他一个人,李榕森的表情微微错愕了下,闻歌挑挑眉,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两人关于细节的问题说了片刻,最后修修改改敲定下来一个版本,“嗯,我会拿给陈负责人再看看的,还要闻总你亲自来,实在是太麻烦了。”

闻歌不可自抑地皱起眉头,“李榕森你就一定要这么说话么?”

李榕森从书堆里抬起头,“蛤?”

“……”闻歌沉默着看了一会她的眼睛,顿了顿,“没什么,你走吧。”

“嗯,那我就先走了。”李榕森没什么感情波动,面部表情也没变,一分钟不到就收拾好了,点了点头,就微笑着走了。

变了,真的变了?

闻歌静默片刻。

他想起以前。

她最害怕他沉默,总会傻兮兮地一个劲地问他怎么了。

那是以前的她。

他看着从外面的玻璃窗静静走的越来越远的她,这是现在的她了。

过了几天,回了公司,他拨了电话给唐明净,“明净,把那个作者的资料发给我。”唐明净有些奇怪,他俩不是认识么?但他没有问出口,应下了便去办事了。

没过多久,资料便传真过来了。

他拿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以前他从不过问她去哪了怎么了,那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现在有了理由,他没有还沉默下去的借口。

研究生?原来她还继续念下去了,闻歌算了算,原来她是在读硕的同时也在偶尔写些东西。

内容很少,五年的时间全都被压缩成了一张纸。

闻歌捏了捏眉心,他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纸上有跟红楼那边要的她的酒店房号,他盯着那个数字有一会了,最后还是起身出了门。

1806。

李榕森很快的开了门,没想到是他。

闻歌很敏锐的发觉了她看到是他的那刻猛地想把门关住的停顿,再看向她,她已经恢复了那张公式化的笑脸,“怎么了?闻总?”

闻歌直接走了进来,李榕森想了想,也没说什么,最后和闻歌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我说,你这里没有水么?”

李榕森看清了他没有带任何资料,排除了他来的目的是公事,脸色也冷下来了,淡淡道:“不好意思闻总,这里是酒店,不是谁的家,招待不周了。”

李榕森话里一层讽刺一层疏离,客套的要紧,闻歌顿时就气了,“李榕森,你非要这么说话么!”

“这么说话得罪你了?”

“没错,就得罪我了。”闻歌从来都是无理取闹,李榕森觉得自己以前一定是疯了才会喜欢他。

李榕森久久又没再说话,闻歌心沉了又沉,这几天晚上他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了,“李榕森,你以前说喜欢我……”他尽量让自己语气轻松点。

“嗯,那又怎样?大哥我开玩笑的,你当时没当真现在当真了?”李榕森翘起嘴角,心却飘起来了,这是她害怕的。

闻歌顿了顿,“李榕森,这样有意思么?”

“闻总,你当时没当真,现在问我又有什么意思?”

闻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可他从来都不会说不过李榕森,李榕森没对他这么咄咄逼人过。

闻歌还要再说,李榕森深吸了口气,“我希望闻总不要把这件事弄的太重,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和红楼另找合作伙伴的。”

闻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你喜欢我的,不是么?按你的脾性,要真不在意一个人,我就算死在你面前你也不会在意的,又何必会介意一个合作伙伴?”

李榕森沉默了一下,更加灿烂的笑起来了,“So?好吧闻总,我喜欢过你,”她半个人都陷进了沙发里,“那又怎样呢?这于现今的你我而言,没有半点关系不是么?”

闻歌面容有些阴沉,“嗯?没有半点关系?看来你习惯了当个骗子。”在沙发里似乎很舒服,李榕森笑道:“骗子?你总爱说我骗子。”

“你说你会一直陪我的。”

闻歌阴郁的神情,让李榕森有些错乱以为看到了以前的闻歌,那个在她面前总会有这样抑郁一年的少年。

李榕森没回话。

“看吧,你的确是个骗子。”

闻歌说着像赢了一般,骄傲的起身走到了房门口,“哦?”却听见李榕森笑了一声,“学长的意思是你有了女朋友后我还要继续喜欢你陪着你?不好意思我没那么贱。”

闻歌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李榕森继续说,“而学长你真的很渣。”

闻歌就站在门口,李榕森起身走了过去,“你是不是觉得别人喜欢你就该喜欢一辈子?抱歉了学长。”她说完露出一个胜利般的微笑,刚好把门合上。

好了,他们谁也看不见谁了。

说实话,闻歌把穆鱼带来的时候,他根本看不出李榕森有难过,她一如既往的开心,自己认识了她快三年了,却还是分不清她什么时候真什么时候假。

李榕森没有特意和穆鱼说很多话,她对谁都一样,谁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李榕森自己也看不出来,她一向很擅长伪装,不过还好,她说了那么多谎,她自己还分得清。

你要我陪你一辈子,我们都知道是假的,所以我从来不犹豫。

闻歌感觉自己回到了以前那个有些不懂事的少年,第一次见李榕森的时候,他刚满18,大二接新生的时候就是他和穆鱼一起接的她,那个时候李榕森面容有些冷,没有一点来到新学校的兴奋,很长很直很黑的头发,让她看起来有些阴郁,不过个子还蛮高,感觉快有一米七了,穆鱼跟李榕森介绍学校,她不咸不淡地应着每一句,不至于太冷淡,也没有太迎合,后来穆鱼跟他说,这个小女孩给人感觉好厉害。

就是有些高冷。

事实证明,他们都看错了,李榕森就是个不穿病号服的精神病人。

其实闻歌很少交女朋友,他一向推得不清不楚。

李榕森早听说过闻歌的花名,对此也是不咸不淡的,李榕森是心理学专业的,闻歌是新闻与传播专业的,不过是一个院的,李榕森也不想参加什么学生会,她当时是真不觉得自己会和闻歌有再说话的一天。

可是他们有同一个社团。

校刊社。

以及选到了一样的课。

李榕森和闻歌,也许是很相同的两个人。

回忆一块一块地被翻起来,李榕森从门背后站了起来,准备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她最近还真的蛮需要钱的,做研究就不说了,主要是她哥哥的生日要到了,她打算送个大礼,才会签这个合同。

她舍友文嘉格就很不理解她这一点,也不能说不理解,但李榕森把她的家人看得很重,文嘉格还经常念道下辈子要投胎当李榕森的姐姐,李榕森对此笑了笑,“叫我妈妈。”文嘉格看着李榕森,摇了摇头,实在不明白李榕森怎么能在高冷和逗逼中转换得如此快以及随便。

才想着这里,文嘉格的电话就来了,“榕森你来A市了!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你在哪啊,我现在来找你,你小子闹失踪啊半年了都……”李榕森被她的语速一下击倒,“你等一下!文嘉格,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说啥我都没听清……”

那边文嘉格顿了一下,沉默了半会,“你在哪?我去接你。”

李榕森脑子里似乎有根弦“噔”了一下,又什么都没反应过来,“XX酒店1806号房。”

挂了电话,李榕森叹了口气。

大约半个小时后,门铃就响了,李榕森一开门居然还是闻歌,她蹙了蹙眉,想着文嘉格应该马上就来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两个人便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有事么?闻总。”李榕森挑了挑眉,摆出了她的经典式辩论嘲讽笑容。

闻歌觉得自己就是来找罪受的,“没事。”两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

李榕森便要把门关上,却被闻歌一下卡住,“没事找事?”李榕森的眼神尤为明亮,闻歌没话说,沉默了一会,李榕森有些无奈了,“闻总,一会我的朋友要来,有什么事要说可以改天么?”

“改天?那我约你……”

李榕森面无表情地把门合上了。

闻歌这是犯病了?李榕森当然知道闻歌这是要干啥,不过她觉得这样想来闻歌一定是有毛病。

才过十分钟,文嘉格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了:“榕森!榕森!”李榕森叹了口气,眼里却明显捎上了笑意,打开了门,她一脸无语道:“文嘉格,你就不能文静一点么?”

文嘉格也不说这些,一把扯过李榕森,风风火火的就把她带走了。

茶餐厅。

“这么说,你见到他了!”

李榕森点点头,“所以你刚才欲言又止就是为了这茬?”

文嘉格看着李榕森,忽然有点不忍心,“榕森,我是说,我是说假如,闻歌他其实也喜欢你,你还会和他在一起么?”李榕森微微一笑,“NO,我拒绝。”

“榕森,你知道么,你和他说话真的很像,就像你刚刚说的‘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什么之类的……你俩说话方式真的很像。”李榕森听了也不说话,只是慢慢喝了口茶,“这个是习惯,谁叫我的青春没遇到对的人。”说到这里她揶揄地对文嘉格笑了笑,果然文嘉格抖了抖,“你他妈又非主流……”

喝完杯中的茶,李榕森舒服地往后躺去,随口问道:“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我原本想着签个合同没几天,就没告诉你们。”

文嘉格瞥了她一眼,“闻歌在社团的群里说了,说你要成大作家了,你把群退了没看见,群里都炸了……”李榕森一下从沙发里弹起来,愣了愣,半天才发出一声:“瓦特!”

半个茶餐厅的人都回过来看她们。

李榕森丝毫不在意,也没有歉意,就看向文嘉格,“手机给我看看。”

文嘉格朝那些人笑笑,白了一眼李榕森,才把手机掏给她,“密码没变。”自顾自喝了一口茶后又说道:“张娴说了,她现在走不开,咱们今天晚上去她家烤烧烤去,露天的,你不知道她结婚了……嗯,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你丫没上线快半年了。”

李榕森把她的话模模糊糊地听进去一半,她看着手机,发现闻歌把她的文章一部分转发进去了,然后就没说话了,然而群里炸的可以吃一百只炸虾了,她看了看时间,他丫的在他来之前!“嗯啊……结婚了……”

愣了愣,“我擦嘞!张娴就结婚了?她老公?瓦特!”

还好她这回声音没有那么大了,文嘉格把自己手机拿了回来,生怕李榕森把自己手机砸了,应道:“是啊,就张彦啊,他妈这小子是个富二代,藏的太深了……你放心,就领了结婚证,张娴不敢在你不在的时候办婚礼的,她害怕,张彦也害怕,你的断子绝孙脚下手很准……”

李榕森抖着腿,想了想,眼珠子乱逛,“你陪我去给她和张彦选个礼物吧。”

文嘉格点了点头,一口喝完了自己的茶,又把半个蛋糕几口塞进嘴里,起身拍拍手:“走吧。”李榕森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觉得蛮可爱的,想不通怎么没人追文嘉格。

俩人最后挑了张娴最喜欢吃的巧克力棒整整一箱,张娴看到的时候脸都绿了。

张彦笑呵呵地把几人邀进来,张娴和以前没怎么变,还是齐肩的微卷发,张彦看上去却成熟多了,李榕森看着,心里很羡慕,也直接说了,“你俩这样真好,嫉妒死老娘了。”

张娴笑着不说话,看向文嘉格,“嘉格你怎么又把头发剪了。”李榕森跟着看过去,文嘉格已经是一头干脆利落的超短发,和以前一样,不过看来是留长了最近又剪了一次。

文嘉格摸了摸耳畔的头发,傻兮兮地笑着说:“这样简单,不过你看,榕森百年不变的头发终于变了,她终于肯烫个头发了。”

张彦在厨房忙着,没参与她们女生间的小话题,不过端菜去外院的时候对着她们说道:“今天榕森回来了,好好庆祝下,我还请了一些以前的同学,榕森不介意吧。”她当然知道这里面应该会有一个闻歌,不过她还是笑着点点头,“没关系,老同学都是该见见。”

张娴仔细观察着李榕森的表情,发现她没有很为难,才松了口气,“改天咱几个姐妹单独聚一聚,刚好老大过几天要来这边,我们四个一定要好好聚一聚。”李榕森笑了笑,“娴妹砸还是这么温柔,双张绝配啊。”

老大说的是他们宿舍的另一个女生,年龄最大于是就都叫她老大了,老大叫高桉,个子比李榕森还高,174cm,做起了心理咨询师,意外的还不错,之前联系的时候知道她交了个男朋友还是同行,当初被她们几个揶揄笑了好久。

李榕森很惬意地再次陷进了沙发里。

没多久,好多同学都来了,因为李榕森是外地来读书的,所以没留在这里,现在见到这么多人,还有些不习惯。她一个个打着招呼,聊了些不痛不痒的事,一群人围着吃烧烤,就是少了一个高桉,多少有些不快活。

她不经意往那边瞥了一眼,闻歌还穿着正装,应该是没来得及换,和张彦坐在一起,两个人不知道在聊什么,不过一眼,她就收回了视线。想了想,以张彦和闻歌的关系,她要完全避开闻歌根本不可能。

“李榕森!”忽然有人一下大叫着她的名字,所有人都静下来,李榕森定睛一瞧,都不是她们这帮老同学,“李榕森!”那人再叫了一次,李榕森才发现他。

她一边走过去,一边不停地笑:“哈哈哈哈,学长……你真的太黑了!没想到哇没想到……”那人黑着脸看着李榕森走过来,他家就在张彦家旁边,今天做研究晚了现在才回来,看见这边做烧烤,没注意多看了一眼,才要走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在说话,他莫名觉得熟悉,看过去居然是李榕森这丫的。

众人看着李榕森有些酿跄地走向路边,都碍于不认识没敢笑出声,那人真的很黑,大晚上的还穿的一身藏青色,不注意还真的不知道。

“李榕森!”那人咬牙切齿。

李榕森立马立正站好,但还是笑个不停,“立秋学姐早就说过了,学长你大晚上不要出来吓人哈哈哈……”

黄笙深吸了口气,“李榕森,你认识这家人?”李榕森翻了个白眼,“我不认识我在他家吃啥烧烤,学长你住这附近?”黄笙忽略她前面说的话,点了点头,“就在隔壁,好久不见了小榕森。”

李榕森想反驳,不过看着黄笙一米九的个子也就没反驳了,撇了撇嘴,“是啊学长,不多说了,我们改天再说吧,今天他们给我开欢送会呢。”

“欢……欢送会?”

“嗯……一起开吧,反正基本就见这次面,也算。”

“……”

告别了黄笙,李榕森回来便被立马围住了,“李榕森你老实交待,那男的谁啊!我怎么不认识!”李榕森拿文嘉格没办法,躲到张娴背后才解释道:“我研究生期间的学长,大我两届了,他说他是这里的人,但没想到还能再遇到。”

张娴反手抓住在自己身后的李榕森,“你演电视剧啊,这么狗血,谁你都刚好遇到。”李榕森举起双手表示清白,“真的,他和我学姐最近快双宿双飞了,我没骗你们。”

“双宿双飞?你确定这词对了?”

“差不多就行。”

“……”

忽然之间,闻歌插进话来,“那可不一定,你当骗子不是当惯了么。”

李榕森飞个白眼过去,“关你屁事……啊不,我没骗你们,我跟他说的……”李榕森和张娴她们又闹了半会,完全不在意闻歌立刻黑掉了的脸。

闻歌想起来,李榕森特喜欢说“关你屁事”“关我屁事”,不过从来不在自己面前说,毕竟他很讨厌这几个字,尤其讨厌她对他说。

可她现在不在意了。

闻歌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输了。

李榕森不会在这里呆太久的,闻歌明白这一点,他陷在沙发里,手里夹着一支快燃尽的烟,他保持这个动作已经很久了,点燃了烟,却懒得抽。

他其实不喜欢抽烟,但烟雾飘渺的感觉和香烟的味道总能带给他另一种感觉。

周围的景象开始模糊,似乎自己就能从房间里抽离出来。

是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接下来又该怎么做,他一点思路都没有,好像他和李榕森的的路就没了,他自己的路,好像也就没了。

不能后退了。

只是,他记不起来了,以前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李榕森会变成这样?

所有人都散了之后,张彦自觉地给三人留了空间,自己去打扫卫生了,张娴早和文嘉格互相“交流”了一下。

“怎么了么?”李榕森随手扎了个头发,借了张娴的电脑正在和编辑商量事宜,头也不回的就知道身后那两人不怀好意。

话说,这年头,编辑这种生物也是神奇,这时间点还精神足足的。

“有点事想跟你谈谈……”

李榕森叹了口气,停下敲键盘的手,回过头一脸无奈的看着二人,“什么事?说吧。”张娴看着李榕森的脸就不太敢说出口,加上那边电脑提示声连绵不绝,她便笑着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你弄你的,我就随便问你两句。”

得,李榕森一下就知道她要问什么,翻来翻去不还就是闻歌那事,耸耸肩也懒得管了,便不作声当时默认了。

文嘉格看她不反对,便先问了:“榕森,你不觉得闻歌变了么?”

“和我无关。”

眼看谈话就要直接结束,三人陷入奇怪的沉默中,李榕森打完最后一个字按了“发送”键,叹了口气:“好吧,在我看来,岂止是变了,简直是吃错药了。”

张娴摇了摇头。

她因为张彦的关系,和闻歌一直都有联系,五年的时间,他除了从青涩便到成熟,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至少和张彦这个好友相处来,是一直不变的。

“或许……”张娴的话还没说完,李榕森一边飞快打着字一边就说了。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你们不用问了,不如我来问你们吧,”

“穆鱼学姐呢?五年的时间闻歌身边换了多少人?是,我喜欢过他,但就是因为这样我了解他,”说到这里榕森停下了打字的手,“他看上去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实际上心里跟明镜似的,当初我喜欢他的事你们以为他不知道么?他不过是现在无聊了而已。”

安静了一会,张彦有些不知所措的声音响起:“我、那个按理说我不该插话的,但榕森,虽然闻歌经常是游戏人间的感觉,但其实他一直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现在有了机会,他不会放手,这才是原因。”

李榕森苦笑了笑,“学长你坐吧,哪有什么该不该的话,你既然和闻歌是最好的朋友,那我问你,在他看来,是不是只要互相喜欢就可以在一起了?他不会有心结,也不会畏惧未来,他太随心所欲了不是么?”

张彦张了张嘴,顿了顿。

“你说的没错,他是很随心所欲。”

“那你呢?”张彦却忽然反问道,张娴悄悄拉了他一下,张彦看了她一眼安慰的笑了笑,又对着李榕森说道:“他随心所欲,难道你不是若即若离?你喜欢他的事当初没让阿娴说所以我也不知道,实际上除了你们寝室的人又有谁知道?你真的喜欢他么?”

“我不知道。”

李榕森真的摸不清那是种什么感觉。

她回到酒店,做了个梦。

闻歌简直就像是她的一个人生阴影。她梦到她给闻歌告白的时候了。

她从来都不是个胆小的人,她觉得只要是真的喜欢,那去告白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话说喜欢闻歌的事,还是告白以后文嘉格她们才知道的,原来一切都是那么晚才发生的。

“李榕森!”闻歌那时还是一个干净的,标准的白衬衫少年,打完篮球正累的要死刚好看到李榕森提着水从篮球场边路过,便叫住了她。

其实那天她只是吃完饭后和舍友散散步,买的水是给自己喝的。

听到闻歌叫自己,她乖巧的跑过去,闻歌要喝水自顾自的就拿过了她的水,引来身后一群男生哄笑,闻歌正好休息,李榕森接回水,忽然笑了笑,“学长,”闻歌还没有反应过来,李榕森就道:“我好像有点喜欢你耶。”

闻歌愣了愣,忽然红了脸,“怎么、突然……”

李榕森只是笑着看着他,并不说话,闻歌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也是。”

然后她跑回去文嘉格她们问她在干嘛,她说她去告白了,而且成功了,惊的文嘉格三人一脸蒙逼,这谁怎么都从来没听说过!

李榕森回头看着闻歌,两人都笑了笑。

但现实不是这样的,李榕森睁开了双眼。

现实是,闻歌几乎没有停顿的,下意识的拍了拍她的头,“怎么了?发烧了啊。”当时她只感觉浑身一下就凉了,整个人的温度顷刻都褪去。

只是她告诉自己,这很正常,她早就知道了的,整个人还知道微笑。

回去告诉文嘉格她们,她告白了,但失败了。

她们都知道那是闻歌。

她还记得,后来闻歌还一直在问她是不是发烧了。

是啊,她想,她是疯了。

原来,想起来,还是会哭的。

之后好像什么都没变一样,李榕森让闻歌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天下午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那是李榕森的自我保护,保护的太好了,到现在他都没看懂。

想了想,他又笑了,他和李榕森都习惯了暗示,不过现在的他们已经玩不起暧昧了,现在他勇敢了,希望结局会有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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