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六六顺

1

小说故事，发生在战后的日本长崎。幸存的人们努力摆脱亲人逝去的痛苦和悲伤的记忆，尝试着继续生活下去。

然而，战争像个阴魂不散的鬼魂，无法摆脱的影子，它带来的苦难，依然渗透在人们生活的各处，大人的笑容里总是参杂了悲伤，对儿童造成的精神伤害，也许永远无法平复。

战争结束后，新旧交替。人们的观念与信念，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悦子是一位日本女性，年轻时，她带着本土生长的女儿景子，随第二任外国丈夫，移民到英国居住。

不适应英国生活的景子，只能自我封闭，最终选择在卧室里上吊自杀。

悦子悲痛欲绝，她在记忆里，把自己分裂出一个叫佐知子的女性，把景子幻想成佐知子的女儿，名叫万里子。而她自己，则是这对母女俩的邻居。

悦子通过旁观者的视角，再度回忆和女儿移民前的一段日子，包含了沉重的悲伤与反思。

为什么要这样写呢？作者石黑一雄的解释是：“某个人觉得自己的经历太过痛苦或不堪，无法启口，于是借用别人的故事来讲自己的故事。”

2

空中投下的炸弹，让这个国家满目疮痍，一切都百废待兴，不论是国家建设，还是人们惊惶痛苦的心。

在悦子构造出来的回忆里，战争的炮火终于停下来后，她和丈夫定居在日本长崎的东城郊。

有一天，河岸边上的一个木屋里，搬进来一个叫佐知子的女人，和她的女儿，万里子。

万里子性格怪异孤僻。她养了几只小猫，她给每只小猫都取了名字，佐知子经常不在家，只有小猫陪她玩。

万里子没有朋友，别的小孩说佐知子的坏话，她便去和他们打架，向他们扔石头，然后那些小孩偷走了一只小猫，万里子说他们杀死了它。

她还常常说，河对岸有个女人来找她，她要万里子跟她一起走。但是河对岸只有小树林，根本无人居住。

佐知子告诉悦子，万里子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是现在这样。她以前是一个优秀的孩子，言谈举止皆能体现她的聪慧。

但某一天发生了一件事，万里子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那是战争还未结束的时候，万里子看见一个憔悴瘦弱的女人，跪在小河边上，双臂插在河水里，像摁住一个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她对万里子惨然一笑，从水里捞出一个溺死的婴儿。

这一幕，对万里子影响很大，她忘不掉这个女人，总觉得能看见这个女人，在佐知子不在的时候，要接自己离开。

而这个女人，在事情发生后不久，便自杀了。

3

佐知子和悦子在聊天中讲到，她自己出生于一个很有名望的家族，父亲一直在海外工作。

佐知子从小就学英语，她喜欢英语，父亲也鼓励她，给她买全英文书籍，告诉她：学好英语，将来就能到美国去做女商人呐，那是一个充满任何可能性的国家。

但是佐知子嫁人了，不是因为什么爱情，只是门当户对罢了。丈夫是一个传统的日本男性，他不希望佐知子学英语，甚至要她丢掉那些英文书。

佐知子顺从了，她以为去美国的梦想再也没有机会实现。

后来战争来了，佐知子没有说丈夫一家人怎么样，她只是带着女儿万里子住在伯父家，那位老人有一个七十多岁未婚的女儿，佐知子叫她安子表姐。

伯父家很大，有很多空荡荡的房间，但只住着两个人，安静的像坟墓。佐知子不愿意呆在那里，不愿意在沉寂中孤独的变老，然后死去。

但万里子很喜欢，伯父家安静稳定，她可以去上学，还可以养很多只小猫。

最终佐知子带女儿离开了，她认识一个美国男人，男人承诺说要带她们去美国。

这个美国男人不算老，已经有点秃了，在佐知子的叙述中，他承诺了多次要带她们去美国，都没有做到。

他喝酒，在酒吧喝了三天，就喝光了佐知子为了去美国而积蓄的钱。佐知子为了攒钱，只能跪在地板上，给酒店擦地，她觉得，这一切，自己都可以忍受。

可是万里子那么讨厌这个美国男人，她说他是头猪，一点儿也不想跟他去美国。

那个男人再一次承诺要带她们去美国时，万里子试图在小树林里上吊自杀，但没有成功。佐知子找到她时，看见她躺在地上，腿上还带着伤痕。佐知子欺骗自己，说万里子只是爬树，失脚摔下来而已。

当她们终于要离开日本了，前一天徬晚，佐知子告诉万里子，她们不能带走小猫。她从女儿怀中拿走小猫，把它们一只一只装进铁丝网盒子里，带到小河边，按进水中。

万里子站在岸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直到佐知子松开手，盒子半沉着，随流水飘走。

万里子在岸边，跟着盒子跑，盒子挂上了水草，全部沉下去了。

面对蹲在小桥边的女儿，这时候，全程以旁观者注视这些事情发生的悦子，终于和佐知子重合在一起。她找到万里子，也是她的女儿景子，对她说：“你要是不喜欢那里，我们随时可以回来，我保证。”

悦子跳出自己创造的，对佐知子和万里子的回忆，回到现实里对女儿景子的记忆。

景子来到英国后，不肯走出自己的房间，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她的衣服脏了，便堆在门口，悦子拿走洗干净，又送回来。她每次到客厅，大家都很紧张，无一例外不是吵架收场，最后，她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后来，她不顾悦子反对，执意离开这个家，到曼彻斯特租房，独自居住。

几年后，家里传回景子上吊自杀的消息，她在房间里就这么悬空吊了好几天，才被房东发现。

悦子曾对女儿做的保证，最后也没有做到。景子不喜欢英国，但最后，她们也没回去故乡。

4

面对去美国的决定，悦子和佐知子的对话里，悦子反复质疑，她担心万里子，担心她不喜欢新环境，不能适应它。

佐知子却总是说，去美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对她来说，女儿的利益是最重要的，绝不会做出有损她未来的决定。美国更适合女孩子成长，她可以成为一个女商人，成为一个艺术家，而在日本，能有什么指望呢？

这是两种想法的碰撞，悦子一生都在探究自己选择离开日本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她知道自己离开日本的动机是正当的，她也知道离开日本，万里子是不会幸福的，但她还是决定带她离开了。

直到景子用自杀结束了自己不开心的一生，悦子心中只能充满自责和悔恨。在悦子回忆中，最后，佐知子终于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