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专列
窗外下雨了,淅淅沥沥的,这边的雨一下就是好几天。我喜欢被雨洗过的清新世界,哪怕是短暂的片刻,没有灰尘,没有雾霾。大城市里总是这样,平时甚至都看不到蓝天白云,全是灰蒙蒙的一片一片,夜晚的星空都只是孩子心中奢侈的倒影。我想我是想家了,那是一个小山村,后院有座山,满山的野果子,白天有蓝天白云,晚上有星星满天,家门口的那条河里还有田螺贝壳螃蟹泥鳅和黄鳝,小溪里面的水舀起来就能喝。被迫长大后不得不背井离乡,外出谋生。
记得若干年前,也是一个雨天,在家里拾掇行囊,准备去上大学。第一次出远门,爸妈很是担心,坚持要送。而我当时刚刚成年,觉得成年人就应该开始学着独立,学着自己去面对生活,家人靠一时不能靠一世。所以,这一次,婉拒了家人陪同,自己出门。
同行的还有彬子,高中同班同学。填完志愿之后才知道我们上了同一所大学,于是结伴而行。从大山里走出来,对外面世界的未知世界都充满好奇,我们都没有坐过火车,那是我们第一次坐火车。而这次坐火车的经历,深深刻录在了脑海里,久久不能忘怀。
九月份,时值大学生返校期,我们都没有买到座票。上火车之后发现火车好长,车厢好多,车厢里面的位置比长途汽车还要多。想起小说里面的一句话,天下之大竟没我容身之处,同样的道理,火车之大岂能没个空座,于是我跟彬子说,你在这里看住行李,我去找座位,找到就给你发信息。
火车上人挤人,就连过道里都放满了行李坐满了人,一节车厢的长度25米左右,五十步的路走了半个多小时。同时也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嘈杂声音,打牌吆喝声,孩子哭声,天南海北侃大山的声音。然而每个位置上都坐了人,就连车厢交接处也被人挤满,有的坐着自己的行李箱,有的自备小马扎,甚至有人干脆铺了张报纸躺在座位下面。这些景象都超出了自己原有的思维边界,颠覆了我对世界的认识,原来火车上是这样一番光景。
约莫穿越了四节车厢之后,我发现对面一个车厢零零散散地做了几个人,其他位置都是空的。我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告诉彬子赶快到某某车厢来,这里有好多好多空位置。两个人的行李让他难以前行,根本过不来,所以他一边走过来我一边原路返回接应。兴许是找到了空位的缘故,回去的路仿佛短了很多,原本很难迈过去的路走着走着倒也轻松了不少。历经几番周折我们终于到达了我所说的那节有很多很多空座的车厢。
放好行李开始跟彬子吹牛:“我就说嘛,火车之大岂能没个空座,嘿嘿!”笑完之后,有位美女列车员过来了,满脸堆笑,仿佛春天刚刚盛开的白玉兰,轻声细语对我们说:“两位先生,吃点什么?”我很诧异地说:“我们还不饿,谢谢!”正寻思坐火车真好,车票又便宜还管饭,列车员态度也不错,声音还甜甜的。这时列车员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和彬子,似乎要把我们俩看透,扫了一眼我俩脚下的行李,拉长了脸讥笑着说:“这里可是餐车车厢,不吃饭就回自己车厢去吧。”心中顿时有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出,恨不得当时有条缝可以钻进去。
我们没有在里面吃东西,原因有两点,一是太贵,二是真的很贵。很难想象一个当时在饭店卖五块钱的蛋炒饭在火车上能卖20块,这不是趁人之危趁火打劫么?万幸的是在火车上厕所是免费的,热水也是免费的。我们背着双肩包,一手拎个袋子,一手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踉踉跄跄从餐车羞赧着出来,到餐车车厢入口处放好行李,彬子还笑个不停。
那晚我们蜷缩着,蹲在那个角落。夜深了那些嘈杂声渐渐消退,只剩下火车轮子与铁轨的摩擦声,哐当哐当哐当……彬子睡得很熟,我看着车窗外,黑漆漆的夜,仿佛被人蒙住了双眼。寻思着天亮后该怎么去学校,大学生活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彬子毕业后去了珠海,而我也还在陌生的城市徘徊,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到处都是汽车洋房,压得我喘不过气。每次回家或者出行,大都靠火车。多年过去,对火车早已不再陌生,从无座到有座,到卧铺,到动车,到高铁都不再陌生。只是那一次的经历,时常在脑海浮现。每当和彬子聊起当年误上餐车的事,我们也总是忍俊不禁,同时感慨韶华不再,自己不再懵懂青涩,脸上也多了几分岁月的人情世故。那辆驶出便无法返程的列车,唤作青春,而我也把自己最美好的那份纯真,也留在了那趟哐当哐当的列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