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怪异,一方面排斥逃避,主张进取,一方面又都藏着逃避的心愿,论起牢固性和普遍性,倒是逃避更贴近人性和受欢迎,更绝的是,逃避之心,富人、穷人,俗人、雅人,年轻人、老年人竟然惊人的相同。难道逃避也是一种值得肯定的追求?
逃到一个山好,水好,民风朴实,少有尘嚣的安静简单处,像一个思想的疯子或弱智的呆子,要么思接千载,满脑子放电影,要么吃睡游荡,满身体享慵懒,避开一切计划、算计,躲开一切人情,世故,像一只放飞的鸟儿,或者像一朵飘扬的絮,这是逃避的人生,还是积极的人生?
逃避是人类祖传的基因,与年龄和财富以及文化无关,富人自不必说,抬脚就逃,利用一切现代化工具逃到一个远离现代化的地方;没钱的人也向往逃,两个年轻人,在旅途中相识,一起辞去工作,到一个好山好水好清净的地方呆一年,名曰“间隔年”,放自己一个逃避的假,显然,经济允许,逃的时间会更长;文化人更不必说,古往今来已经将逃避当做一种最高规格的追求。
逃避既是基因,我也不在例外。逃向何处?其实并无具体的目标,在心里一挑选,“苍山洱海”的青翠澄澈便跃入了眼帘。
高原明珠云南洱海,二十年前匆匆的去过,虽是一伙人乘着一艘大船匆匆的一飘,虽是站在船头匆匆的一望,虽是沿着岸边匆匆的一荡,苍山洱海的面庞和气息便成就了心中的梦想:
有卖掉在城里血拼下的住房,到洱海岸边买一处民居安家,与朴实的白族村民静静相处的勇气吗?如是自然好,与城市的纠结彻底了断,做一个彻底的逃兵,从此再无血光拼杀,从此再无得失煎熬;但舍不下也可圆逃避的梦,年轻,可学那给自己放逃避假的旅人,到洱海岸边找一客栈沉迷,年老,则可以做一只迁徙的候鸟,飞到青山碧水边寻一处“海景房”租住长居,如能老鸟比翼,携手湖畔,犒劳艰苦岁月,抚慰斑斑伤痕,也是温馨。
就坐在客栈前的木质阳台,痴痴的看天空。高原天空的云彩总会跳起变换的舞蹈,你可联想白族男女的霸鞭舞姿是得了彩云的师传,跟着彩云一起翩跹;
你可选择一个游人散尽的傍晚静静的看湖面,如能目遇太阳余晖追光下,蛋清般柔和湖面的孤舟,你会产生天涯遇知音的激动和“终得返自然”的安然;
在洱海边安下身心,特别是卸去了心的服饰和辎重,在与自然的交往中,你可能会得到崭新的发现,而且这发现一定是独一无二,只属于你的,例如你一定会看见湖面上下翻飞,起落猎食的白鸥,天当幕,云伴舞,水如台,鸟语似欢歌,如果你是逃到此地的常住民,或者是避到此地的暂住客,你可能完全不会心生毫无个性的诗情画意,倒是会从白鸥的拼杀中看到日常或往昔的自己,疲惫、恐惧之后,发出终得自由的感叹,揣着这份独特的收获,你会产生另一种发现的成就感;
身心都放松了,好奇心和童心便会回来,越是劳累和年长,越是激烈,两心相溶,无论平常从事什么,都有了文艺的气质,这是对规矩的反叛和世俗之累的替代。
例如洱海上空的云彩受了高原气候的影响和湖水的蒸腾,总是多变和浓重的,阳光将浓重的云彩投影到水面,与湖水、草树和渔舟随机的一组合,便化出绝妙的山水画,人力想不出,也画不出,让人恍惚和惊讶,给人如获至宝的喜悦,画面消逝,人心也就痴痴的找寻、期待和琢磨,这时候,烦恼即便还在,也成为艺术之苦了,好在洱海就是一块巨大的画布,彩云就是高产的画家,你无需苦寻不着。
“拥屋洱海”,并非一定要拥有一屋,甚至也不一定要“租屋洱海”,这里可能有钱币之涩;放逐洱海也并非唯一的佳地,世间可供疲累受缚之人放松的地方多得是,重要的是应持有一颗挣脱的心,重要的是应接纳逃避也是一种人生追求的观念,关键看逃避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