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仿佛永远都是一弯残月，是杯水未满，是破镜难圆，经年过后，我们会笑着感叹笑着遗憾，却绝不后悔。青春是西落的绯色夕阳，那片瞬的风华令人窒息，此生唯一；是孩童吹出五彩缤纷的气泡，干净稚嫩清澈，转瞬即逝；是一片夹在书里的花瓣，年老时不经意翻阅出来，犹余清香。

01：梦里回首，往事随风。

翊歌和庄琪相识其实颇为偶然，一节自习课上课前庄琪站起来用蹩脚的普通话布置作业，学生哄笑，翊歌大声说了几句别笑了，庄琪那时便留意了这个留着清爽板寸的高挑男生。

高中三年，大学四年，七年之中翊歌经常会回想起来他和庄琪的初次相遇，庄琪后来说翊歌起来维持纪律的时候她觉得翊歌很细心，而她就喜欢细心体贴的男生，安静躺在庄琪旁边的翊歌神情恍惚，他当时叫大家不要说话委实是出于习惯，在翊歌的初中每名学生都有这种自觉，他没想到竟只是这一点打动了庄琪，那是命运又或者是天意么，相逢是缘，但一见彼此却误了终身。

翊歌和庄琪的恋爱一开始进行的很顺利，直到云梦的出现。

刚上高中的翊歌委实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受欢迎，他初中唯一一次早恋还是借试卷给人家抄，女生为了有一个长期作弊伙伴而答应做她女朋友，后来那女生连跟翊歌分手都没分就跟翊歌班一个打篮球很帅的男生好了，而上了高中之后，有着几分小聪明性格又逗比的翊歌很快就和不少女生都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当做了二十三年处男的翊歌大学毕业的时候，他那时才恍然发现自己高中究竟错过了什么。

翊歌和庄琪聊的第三天就表白了，庄琪当时拒绝了，之后依然和翊歌保持着很好的关系，大概是友人之上恋人未满的暧昧关系，当时啥都不懂的翊歌为表忠心把qq密码告诉她了，庄琪就登了翊歌的qq号一次，那是个清晨，翊歌昨晚和她说晚安的时候是十一点，但翊歌跟一个叫云梦的女生聊到了十二点半。

翊歌一直觉得他自己是个渣男，因为他曾让女生哭过很多次。

初级渣男可能只会让女生哭一次，那样当断立断说不定还能让女生吃一蟹长一智，翊歌觉得自己是个终极渣男，因为他能让女生伤心的哭过后，又开心的哭。

他教女生物理题时从来不会急眼，一直微笑极有耐心，中学时他的同学们很少见他生气，翊歌中学时就是个善良受气的好人，他会在庄琪来大姨妈无法去吃饭时为她打饭，顺带着打上一杯子的温水暖肚子，面对女生纷至沓来的橄榄枝他还没有学会拒绝。

不要做中央空调的道理翊歌大学才发现，然而这时他已经不是中学时的中央空调了，他进化成了无人问津的制冷冰柜。

后来云梦跟翊歌表白了，虽然高一以来就有不少女生跟翊歌表白，但云梦漂亮条顺，对翊歌的诱惑要更大。

翊歌拒绝了。

02：醉眼朦胧，往日风流。

翊歌上了大学，过了一本线的他补录到了南方一所不知名的二本院校里，他为他高考的狂妄付出了代价。

翊歌的分数只超了一本线10分，这个尴尬的分数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翊歌报六个平行志愿的时候又狂妄的没有填服从调剂。

曾有不少人跟翊歌谈过复读，庄琪复读的学校还能给过了一本线的翊歌免除学杂费，但翊歌没有去，他觉得复读有些浪费时间。

收拾行李，翊歌独自一人来到了距家三千公里的G省G市。

虽然嘴上说着从不后悔，但上大学的翊歌时常会想起来如果当时一起跟庄琪去复读会怎么样，他可能会有一个更好的大学？可能会距离家近一点，可能不用辛苦的异地相思，可能他大学就追到了庄琪。

但好在老天从来不给可能的机会。

庄琪在复读前曾和翊歌说让他等她一年，后来的翊歌回想起来这句话，庄琪当时的意思究竟是一年过后就做他女朋友还是一年过后就给他追她的机会？

高四，大一，就这么开始了。

一千个人可能有一千种形容大学的方法，翊歌觉得大学生活花花绿绿形形色色纸醉金迷鱼龙混杂，翊歌大一时听说有一些大二大三的老油条会堕落到经日不出宿舍，吃饭全靠外卖，被子又黑又臭；翊歌也听说过一些很猛很自律的师兄，以二本身份逆袭考上985的研究生，拿奖拿到手软，美人在怀钞票在手……

翊歌刚入大学时是怀着一股自负和不服气的，毕竟在这所二本院校他高考成绩要超出同级学生50分以上，但高考成绩真的只是过去，这个深刻的道理翊歌大三才明白。

翊歌很久之后才明白另外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不是按照硬性静态的分数来衡量的，而是按照动态的百分比来衡量的，翊歌在他高中是级部中上游，上了大学之后还是院系的中上流，翊歌高考分数排全省的前百分之十，上了大学后身边同学其实也都是G省的前百分之十，只是翊歌老家是全国闻名的高考大省，整体分数才比较高一些而已。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翊歌觉得他是中间的“猪肚”。

翊歌觉得他所做的一切事都可分为“玩”和“学”两种，来到大学之后，翊歌周围的同学“玩”都比他厉害多了，然而他又主动丢掉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学”。

社会上的凤首是那种即会“学”又会“玩”的学神，在考级部第一的同时，他们还打的一手好篮球、唱的一手好歌、撩的一手好妹，社会的鸡屁股大概是那些乞丐、罪犯之类的人。翊歌很多小学、中学同学都没有上大学，他们早早成家立业，在翊歌很想回到的家乡里老婆孩子热炕头，他们会在结婚的时候由家里出钱买车，成家立业后无忧无虑的一边攒钱一边逍遥，虽然世人生来皆苦，但翊歌还是很羡慕这些“鸡头”。

“凤尾”翊歌也学不来，他们没有“风首”生来优渥的家庭条件，但将“学”做到了极致，他们上了很好的大学，大学努力的劲头比之高中犹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大学毕业后他们或者选择考研、就业、创业，年入百万以上，通过努力改变了自己以及整个家族。

风首、凤尾、鸡头、鸡尾，世人大多都在凤首和鸡尾之间，就如同高斯分布一样，很少人会堕落到乞丐、罪犯的地步，同样站在社会金字塔顶端的人也和乞丐罪犯一样稀少。

翊歌觉得他是凤尾、鸡头之间的新物种猪肚，他对前路一片渺茫，不愿意努力拼搏又不屑于回家种地养猪修车喷漆。

大一很快结束，翊歌回想这一年的时候还是有不少能够说一说的事情，他加入了校学生会、计算机协会，认识了一些人，没有挂过科，成绩平凡的就像他的相貌。

这一年他和庄琪约定要每日打电话，庄琪复读的学校比翊歌高中还变态，比之兵营就只差没有枪了，但也有人说高考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不是么。

庄琪只能在每天下午六点的时候用学校的固话给翊歌打电话，那破电话只能往外拨打而不能由外面打进来，有一次庄琪在星期一早上九点打电话过来，正在做家教兼职的翊歌恰好没有接到，兼职结束的翊歌非常着急，毕竟庄琪这时候应该还在上课啊，肯定有什么急事。然而翊歌打了数十遍电话都无法接通，情急之下的他曾想一张两千块钱的机票立马赶回家，然而后来还是没有成行。

翊歌每天下午都会早早的去校学生会值班，手机从不离身，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下午六点翊歌都会坐在光线朦胧的学生活动中心会议桌前，等待着那手机屏幕的亮起。

然而这一年中翊歌接到庄琪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那次九点翊歌没有接到的电话庄琪后来说是她刚跟同学吵架了，心态很爆炸，想给翊歌打个电话，然而这次缘分没有眷顾两人，翊歌没有接到那个对两人来说都十分重要的电话。

复读结束，庄琪也没有提那个等候一年的约定。翊歌能够感觉出来艰苦的复读改变了庄琪很多，像是光影浮动的小房间里漂浮的尘埃骤然全部落地，像是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被砍成了只有一根笔直主干的行道树，像是波涛汹涌时有波澜的大海一瞬间全结成了寒冰。

庄琪让翊歌早找女朋友。

03：星河滚烫，你是理想

翊歌高中时候曾有不少异性好朋友，而庄琪很在意的也就是这一点，后来她说即使翊歌丝毫没意识到，但女生可不会相信异性之间有纯洁的友谊，她不相信，翊歌的很多异性好朋友可能也不相信。

高考是能改变很多人一生的东西，上了高中的翊歌依然留着庄琪曾说干净的清爽寸头，穿着有些土里土气的衬衫和短裤，翊歌有个很好的异性朋友在大一就找到了对象，她告诉翊歌的那天翊歌刚和宿舍七个男人一起看完你的名字回来，翊歌在夜风中握着小小的电影票，神色古怪中有着一丝怅然。

曾经说喜欢翊歌的女生考了个专科，一直被翊歌嘲笑像土拨鼠的她在家乡找到一个很好的男朋友，翊歌大学毕业时他们刚准备结婚。

翊歌高中班级好了两年的一对情侣分了手，男生劈腿女生， 让那个男生出轨的女生恰好是翊歌初中同学，知道这么一茬的翊歌大笑着用手中烧烤用的木签敲了敲桌子，喝了一大口酒。

同样是翊歌知道的高中一对情侣，同样是分了手，女生当年分数比翊歌还低，但她为了上个好的学校毅然远赴新疆，四千里地，每次往返单程都要做50个小时的火车。

心高气傲眼高手低的翊歌很少会发自内心的佩服一个人，但他发自内心佩服这个去新疆的女生，当翊歌决定考研时，三年拿了三次国家奖学金的女生去了南疆支教。

有人说你不努力一把，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废物。

当大三的翊歌为了考研坐在图书馆自修室的座位上时，他深切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翊歌一直觉得高中三年是他“学”的巅峰，那时翊歌上课偶尔会睡觉、自习课会看课外书，但他一天确实有很高的学习效率，以至于翊歌很多同学都说他考试是抄的，翊歌用高考成绩证明了他自己，虽然他自己依然不太满意。

大学三年的醉生梦死、混沌度日，时间如沙般从指缝间不经意溜走，待你终于回过神来握紧手掌时，你指间时间已所剩无几。

但好在还有机会。

让生锈腐蚀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重新回到高中宛如兵营般的作息时间，这是件很漫长很痛苦的事情，但好在翊歌有庄琪一直鼓励，他一开始上午学两个小时，下午学两个小时，第二天他上午加了一个小时，第四天他下午加了一个小时……

渐渐地，翊歌逐渐找回了高中时六点起、十点睡的学习节奏，一直以一个好朋友身份鼓励翊歌的庄琪对翊歌说他喜欢温柔有上进心的男生，而她一直觉得翊歌从未尽全力，在高中时是，在大学时亦是。

什么恍然大悟什么觉醒大约都是三分钟热情，马云爸爸曾说当代年轻人总在晚上临睡前特别有干劲，翊歌对这句话深有体会，他往往晚上临睡前做好了第二天满满当当的计划，结果第二天睁眼起床都难。

准备考研的翊歌将一句话写在了笔记本上：

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

这大约是他大学三年的真实写照。

而改变，需要的是一个漫长艰苦……而你一定要坚持的过程。

一个月后，翊歌能够每天不靠闹钟就在七点钟自然醒，身体如上了发条的机械钟表般运转起来，半个小时内洗漱完毕，八点坐在了图书馆自习室的座位上，翊歌想知道他真的逼自己一把，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庄琪的生日在漫天飞雪的冬月，翊歌踏上考研考场之前给庄琪邮了一支口红，在随信中写了一句话：

星河滚烫，你是人间理想。

04：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风起风息，花开花落，又是一年春来过。

阳光明媚，岱庙中繁花似锦，游人如海。

带着一顶黑色圆顶硬礼帽的庄琪在一个摊子前玩着皮影戏，虽然从没玩过，但摆弄着几根小木棍的她竟然很快就上手了，玩的有模有样，嘴里还不停发出“砰”“咻”的声音。

笑意和蔼的小贩忽然看见这明丽可人的女生背后站了一个相貌平平嘴角噙着笑容的高挑男生，那女生的女伴捂嘴憋着笑容躲到一旁去了，男生就静静看着女生专注的拨弄着那几根小木棍。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天分的。”

庄琪受惊回头，纯净的黑眸中映射出五年未见的少年脸庞，那温煦中带着一点坏坏的笑容一如昨日。

“你……怎么来了？”

庄琪扔下木棍，退后几步，自高二分班以后，他们已有将近五年未曾见过面了。

“今天我生日啊。”

男生踏前一步，笑道。

“我知道你今天生日啊……礼物我昨天刚邮寄出去，那个……复试结束了么？”

庄琪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将一缕发丝拨到了耳后。

“结束了，等通知书六月份入学就好了。”

翊歌似乎也舒了一口气，直视着庄琪眼睛，缓缓收敛了脸上笑容。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