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易冷人易散

                      01    蜕变

      雨水像极了个顽皮的孩子,不停地喧闹着,没完没了似的。云叹了口气,习惯性捧了杯热茶走到窗前,窗外是一片湿漉漉的景象。那颗樟树怕是有些年轮了吧,在雨水的洗沥下,苍翠欲滴,像一把硕大的绿伞,却挡不住云眼中的湿气。总是这样,雨天总是会让云的心变得很潮湿。

      云自小就是一个很细腻的人,有一颗很柔软的心,和同龄的女孩子比较,云很幸运,她在父母的期待中来到这个世界,那在那个年代的农村是不多见的。云的父母是知青,知青和当地的农民是不一样的。可是,纵使有那样的娇宠,云却总是很喜欢落泪,那些小花、小草甚至小蚯蚓都会莫名地惹起云的泪。童年的云是抑郁的,虽然清秀可人,惹人怜爱,但是云却灿烂不起来。

      到了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年龄,云经常会在学校放假的时候去一个小石屋呆坐,那个时候没有双休日,当然也没有现在的孩子那五花八门的补习班。小石屋低低矮矮,由极光滑的条形大理石一格格竖砌而成,可以望个对穿,一扇铁的栅栏门总被一把大锁锁着。小时候,云总和几个伙伴淘气地从大理石的间缝中钻进去,饶有兴趣地对着石屋当中厚重的上了锁的钢铁盖板研究,下面究竟锁着怎样的秘密呢,可是谁也没有胆量砸开锁,怕一不小心放出一个千年女鬼来。

      如今呆坐在石屋边的云早没了儿时的稚气与兴致,事实上,那石屋的间隙云早就挤不进去了,云依然眉眼细致,身形却已经错落有致,腰肢细软,双腿欣长,胸部像两朵含苞的莲花开始蓬勃了。但这并没影响云对石屋的感情,儿时与伙伴们共同拥有的这个天堂成了少女云的私密花园。

      呆坐在石屋边的云这天穿了条鲜红的裙子,那是妈妈花了一个月薪水给她买的生日礼物,裙子的左胸有两个细细的针眼,原来那里是有一朵胸花的,水晶般晶莹剔透,云很喜爱和宝贝它。宝贝它的云把它送给了一个叫维的男孩,一个有着双细长眼睛、浓黑眉毛,一笑就露出两个小虎牙的男孩,那个男孩要随家转学去县城。走之前,男孩与另一个男生不知怎么地就找到了云的家,当时天都快黑了,男孩好像什么话也没说,就在云妈妈留吃饭的当口仓惶逃走了,就像云当日趁教室没人把胸花仓惶塞到男孩课桌一样。云后来再也没见到过那个男孩。多年以后,云想,那个男孩也会忆起那段往事的吧,也会在嘴角泛起温暖的笑意的吧。

      又过了几年,云的家搬到了几公里外的镇上,而云则去了离家几十公里外的城市上学,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让云既有莫名的恐惧,又有莫名的兴奋。

      校园里处处迷漫着醉人的青春气息,云感觉自己简值是如鱼得水。课程无疑是简单的,基础课几乎都是高中阶段的复制,专业课枯燥却并不复杂,学习上的轻松让云很惬意,云有了很多看闲书的时间,那时候云迷恋上了三毛的散文和席慕容的诗。

      然而,这种惬意并没持续多久,云就有了心事:一个男孩撞进了心菲。云身边是不乏男孩子的,从小就是。

      云从小就理所当然地享受着男孩子的关注甚至崇拜,记得上初三的时候,隔壁班一个被语文老师称做常胜将军的男生,送给云一本很精致的《琼瑶的诗》,书里面夹着一片枫叶,上面用极漂亮的小楷字写着:我在江边拾到一片火红的枫叶,就像拥有整个世界。云有些感动,但没有回应。还有一个外校的男生曾给她写过一封信,班主任拿给她的时候,云看了下来信的地址就没有伸手,无辜的云有些抱怨男孩的唐突。云就是这样,总是把眼光投向远距离的人。比如说那个叫维的男孩,同学一年云似乎同他没讲过一句话;又比如说现在这个叫剑的男孩,总是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从不在教室逗留或像其他男生一样三五成群地逗闹,一个学期下来云的目光似乎都同他没交集过。

      云躲在自己的心事里,拒绝了周围纷扰的目光。新的学期开始了,是春寒料峭的季节,学校组织学生到三峡春游。不约而同的,云发现班上的同学自然配了对,女生的行旅都被男生分担了,由于女生要少一些,难免有些男生是要掉单的。云的旅行袋被班上的一哥背着,一哥是绰号,因为长得帅而且酷,嘴里没事总喜欢叼一根牙签。那年的云快十八岁了,已经亭亭玉立,有了些许的虚荣。上船的时候,云看到剑也掉了单,不过身边有一个永远的小跟班。

      逆水而上,一路风光旖旎,欢声笑语。从奉节到葛洲坝到鬼城到宜昌,同学们无不如痴如醉,留连忘返。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不知不觉就到了返航的时间,云和其他同学一样,都觉得很不舍。

      不想却发生了一件事,小跟班趁人不注意,塞给云一张纸条:向左走五十米,我在等你。云当然知道是谁,去还是不去?云挣扎着,最后还是忐忑不安地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天很黑,云看见不远处有一点红光在一明一灭,剑抽烟不是秘密,被老师在班上点名批评过。看见云,剑用手指弹开烟头,云闻到了剑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剑说,喜欢云很久了,回去的时候可不可以让他背东西。

      黑暗中,云的脸肯定是发烫了的。回去的时候,云没让剑背东西,当然也没让一哥背。一哥一脸的迷惑,苦丧着脸就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云自然是清明的。返校后,学校举行照片展览,云看见校栏里贴着一张自己的照片,一袭素衣坐在船头,头发飞扬,笑容明媚,下面写着:山美、水美、人更美。谁侵犯肖像权?只是云的不快转瞬即逝了,因为云遇到剑欣赏的目光。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

      实习的日子转眼就到了,云很庆幸与剑分到了一块,仅隔了一座山。虽是一座山,却也是他们心灵的驿站,相聚的地点,两颗年轻的心共坠爱河,他们一起探讨人生,畅想未来,永不知疲倦。剑抽烟的样子很令人着迷,他会一口气吐出很多个烟圈,云每次都雀跃着把手伸进去,烟圈环绕着手臂,像一只只漂亮的手镯。

      云觉得自己快乐得像只小鸟,如果张开双臂只怕是要飞得起来的。云将幸福绘制成诗:

——幽幽的林间小径上

      那幽幽的灵魂

      是幽幽的我的身影

      幽幽的路的前方

      那幽幽的清潭

      是幽幽的你的眸光

      我在这温情中沐浴

      感觉到

      感觉到圣洁般清纯脱俗般轻扬

      幽幽的

      我滋生出一对美丽的翅膀

      高高的

      飞上琼楼玉宇飞向海市蜃楼

      却怎么也飞不出

      飞不出你柔情的视野



——多事的季节多雨的天

      多情的

      是你我的心田

      难圆的月亮难圆的镜

      易圆的

      是我们谱写的梦幻

      易转的石头易挽的河

      不易阻拦的

      是我们相见的脚步



——我着一条淡淡的衣裙

      撑一把浅紫的雨伞

      盈盈地

      走进你柔情的双眸

      小小的雨伞下

      我们久久地伫立

      小小的雨伞

      就仿佛一块广阔的天

      多情的雨水

      像一位细心的红娘

      不厌其烦地

      给我们佩戴着项链与花环

      雨水的洗礼中

      我们筹划着另一个赏雨的天



——林中有数百棵笔直的松杉

      伟岸得

      一如我们的真诚

      杉尖上孤独的长尾巴花雀

      是我们别后的灵魂

      杉树间双双穿息的蝴蝶

      是我们聚合的柔情

      好心的蜘蛛

      在林间忙碌奔波

      织成了一张牢牢的网

      我们双双走了进去

      再也脱不开它的怀抱


      美好的日子总是很短暂。云永远记得那一天,那一个夜晚,剑二十岁生日那天的那个夜晚。

      剑的二十岁生日,云是唯一的外人,但是面对剑家人分外的热情,云分明就感觉自己与他们已经融合成一家人了。那晚,云留在了剑的家,剑妈妈在剑的床上铺上了崭新的被单,云被安排睡在了剑的床上,剑睡隔壁房。半夜,不知怎么地剑就潜进了云的房间,熟悉的吻,熟悉的体味,不熟悉的身体,剑竟然竟然只穿一条短裤,当然云也穿得很少,已经入夏了。拥吻中,剑逐渐手脚忙乱,云在被剔去衣衫的时候清醒过来,义无反顾推开了他,“不可以,不可以,现在怎么可以”。剑不止一次说过,要把最美好的一刻留在新婚之夜。“不,我就要你现在做我的新娘”,剑还在固执,拉了云的手放了上去,“不然它怎么办,如何消褪……”。云像被烫着了一样缩回手,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云像想起了什么,接下来就做了一件让她后来肠子都悔青的蠢事。云不知从哪本书上断章取义地看到,一个女大学生让男友消褪的办法。云将自己柔软的唇贴了上去,却没想暴风雨随之降临。剑疯了似的一跃而起,几乎是长驱直入,一阵钻心的剧痛令云的声音早已变调。

      然而更大的悲哀还在后面,灯被打开后,落入云眼里的是被单上干净的湿滑。“你,你居然不是处女”,剑眼中跳动着愤怒的火苗。“不,我当然是,会不会……会不会……错了”,云又想起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对研究生夫妇婚后三年,妻子仍是处女,语无伦次地说。“错了,我还真希望是错了”,剑咆哮着再次将云掀倒在床,“告诉你,我十七岁就被一个大三岁的女人夺走了童贞,听到吗,是女人;十九岁我把苦恋了五年的女孩弄上床,结果怎么着,同样是女人;而你,亏我把你当宝一样,想不到你连床前戏都会做了,他MD,跟她们都是一路货色……”。云已经无力挣扎,被撞击的身体是散架般的痛,心是撕碎般的痛,云泪流成河,感觉自己快要死去。

      就这样,不满十九岁的云无限悲哀地完成了从少女到女人的蜕变。而那段支离破碎的爱情,跌跌撞撞两年之后,终于被云叫停。云还记得,当时夕阳如血,剑的眼睛也如血一般,他咬牙切齿地,“你这个狠心的女人,在我胸口捅了一刀,最后还不忘绞上两下”。云何尝不是遍体鳞伤,却回应着微笑,“那你就慢慢疗伤吧,不过我告诉你,你真是我第一个男人,只是不会是唯一了”。

    云已经脱胎换骨,云的心已经坚如磐石。


                      02    纠缠

      雨还是下个不停。手机的铃声将云带入现实,是周杰伦的《烟花易冷》: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

      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

      如你默认生死枯等

      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浮图塔断了几层断了谁的魂

      痛直奔一盏残灯倾塌的山门

      容我再等历史转身

      等酒香醇等你弹一曲古筝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

      石板上回荡的是再等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

      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

      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听青春迎来笑声羡煞许多人

      那史册温柔不肯下笔都太狠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而你在问我是否还认真

      千年后累世情深还有谁在等

      而青史岂能不真魏书洛阳城

      如你在跟前世过门

      跟着红尘跟随我浪迹一生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

      石板上回荡的是再等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

      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

      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

      石板上回荡的是再等


      雨纷纷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

      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

      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伽蓝寺听雨声盼永恒

      云很喜欢这首歌,不仅仅是因为它优美的旋律,更因为歌词的意境。特别是那一句“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总会让云想起一张清瘦俊逸的脸。

      云是在一个牌局上见到这张脸的。那时云有一个极宠爱她的男友。脱胎换骨后的云不再相信爱情,亦或是失去了恋爱的功能,却懂得了自己的需要,懂得了享受生活包括男人。想来老天还是恩泽她的,让青春渐失的云却又拥有了青春时所缺乏的气场,这种气场所散发出来魅力吸引着各色男人,云随性地或轻贱或博爱着爱她的男人们。

      那是一个盛夏,天气燥热,男友打来电话要她去救场,帮人顶会儿长沙麻将。云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穿了件背心,套了条短裤,就素面朝天地去了。里面烟雾缭绕,只有一个人不认识,看到她,那个人就站起来让了座,桌上有一摞钱,那人离开前在云背后站了会儿,他说,打得有蛮好,赚了给你吃红。牌却很不顺,没多久,眼看一摞钱就见了底,云不免着急,催人打电话叫他回来。等他回来,钱已输完还欠了债。可就是奇了怪了,那牌一回到他手上就马上有了起色。那人竟然还笑,说云给他带来了福气,又问多大了,怎么不认得之类的话。云想,还福气呢,钱都被自己输光了,就反问他,你多大了。那人说,孩子都上大学了。云不免狐疑的打量他,一张清瘦俊逸的脸,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微红着。云知道他在胡诌,就扭了头去看男友的牌,不再理他。偏他就好像安静不下来,在胡了一把牌之后又说,真的给我带来了福气呢,并拿出一百块放到桌前要她吃红。云有心不要他的,就说一百块才不要呢,桌上就有人起哄说至少要好事成双啵。那人边说言之有理边又拿了一百块放了过来。男友终于在那人又一次放钱后,把云叫上了桌。十二点准时散场,男友与那人各输二千多。出去的时候,那人问云认不认得他,云张冠李戴,问是不是叫高什么来着,上调的那个。那人说,上什么吊咯,年纪轻轻的。就有人提议去宵夜,玩笑说先宵夜再销魂。那人说还有事,站到街边去拦车,撇见那人瘦长的背影,云的心竟然莫名地悸动了一下,有点怅然若失,我怎么就不认得他呢!

      云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情。云是忙碌的,一方面男友在吃喝玩乐方面每天都有创新,另一方面云有分管一线的工作要负责。

      这天正值酷署,云陪同领导下基层,狭小的会议室里挤满了人,一级级的汇报,一个个的指示,一项项的措施,气氛热烈得令人窒息。手机不失时机地响起来,一个陌生的电话,云没有掐断,借机到外面透气。电话里是一个男性的声音,打了声招呼就开始自报家门,准确地说,是说事。听着听着,云就笑起来,说我记得你,我吃过你四百元的红。那边也笑着,说没错,你是真的记得我。云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回答说,星,星空的星,想请你吃个饭,噢,等一下,你有个同学现在我这里,我叫她听电话。电话转了过去,云听出是自己的一位美女同学,就欢喜地聊了几句,最后,云说,很抱歉,我真不能陪你们吃饭,我还在开会。

      于是,云的手机里就有了一个叫星的男人的电话,这个电话每到周末就会打过来。

      见面应该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去了一间茶楼,路上云接了一个冗长的电话,显得有点心不在焉,电话里的男人与云在餐桌上有过几面之缘,就近的一次饭局,离了领导视线的这个男人显出几许轻狂,说一定要约会云,已有几分酒意的云也豪言壮语,说一定会赴约,却还是食了言,缘份是个奇妙的东西,丝毫的偏差就没有交集,云已经上了星的车。

      包间已经有了几个男人,在玩一种叫斗牛的扑克牌,给彼此作了一个简单的介绍,星就加入了进去,并怂恿着要云帮他玩,信息却一个接一个来,令云无法融入。又进来几个人,包间就显出几分拥挤,云起身告辞。

      又到了一个周末,这次去了一个High巴。里面有一群陌生的男女在舞,星拉了云介绍说,女同学,漂亮吧。音乐令云很放松,就有人不断来敬酒,小瓶的蓝色液体,碰一下灌一口,如此几个来回,桌上很快就有一堆瓶子见了底,场面慢慢失了控,有人拿起瓶来要与云吹瓶,看着对方摇摇晃晃的身体,云暗笑,不是自寻苦吃吗?云是有些酒量的。于是也不推辞,两个酒瓶随着一声清脆的碰响,骨碌成空,那人倒在了沙发上。又有人接着来缠着云,渐渐地云有些不支,心烧得厉害,拿起一个冰块放入口里,混乱昏暗中有人借了酒性来拖云的手,云看到兀自坐在沙发里晃着头的星,就倒了过去,抱了他的头,对着嘴将冰块用舌尖抵入他口中,那人终于放手,云听到暧昧的欢呼声。

      第二天又见了面,云把钥匙掉在了星的车上。本来云是想叫人去拿的,但星说要送过来,中午时分,云上了星停在单位路边的车,没接受星的提议,而去了自己要去的目的地。下车的时候,云有一种如芒在刺的错觉。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逐渐熟稔了的云和星有了第一次单独约会。去的是云说的一个茶楼,那天茶楼的生意很好,只有大厅有座,云注意到星的不自在,于是过了会儿,有服务员过来问需不需要转台时,便点头同意了。到了包间,星并没有因此放松,仍然正襟危坐,也并不怎么说话,气氛显得有些沉闷,云主动拉了拉他的手,竟然很湿冷。

      感情真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能够让一个对另一个依然陌生的人,产生不可抑制的牵念,这份牵念让云坚如磐石的心开始柔软。云很喜欢星的微笑,抿着嘴,眼里和脸上却荡漾着温暖。几乎不约而同,两人发现彼此其实曾经是见过的,在一次联欢会上,云还记得当时星也是这样微笑着。

      但凡再美丽的风花雪月最终也逃不过赤裸相见。云和星也如此,在长假来临的前一晚上,他们有了身体的第一次交集。那样的美好云恐怕一辈子也难以忘怀,床上的星很温柔,温柔的吻,温柔的抚摸,温柔的进入,云感觉有股强大的磁流传遍全身,周身的细胞开张着,整个人飘浮起来,止不住快乐出声。

    星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却遗憾地错失了。现在的妻子小他五岁,有一个可爱的小胖儿子。这样的背景让云很安心。

      云有过一件闹心的事。那时的云刚刚生养,看着镜中不再挺拔的胸,不再轻柔的腰,不再平坦的腹,云有种想砸的冲动。还得追朔到那次蜕变,蜕变后的云叫停了那段肝肠寸断的爱情,却拥有了众多的追逐者,经常有些痴狂的男孩在夜里隔着院子呼喊云的名字,云感觉暗无天日。婚姻是特定环境特定心境下的产物。当一个一直在身边默默关注且熟知她一切行径的男孩,用一封很真诚的信向她表白时,她没有拒绝,他成了云的丈夫。新婚之夜,云却不无绝望地哭出了声,拒绝了新郎的亲近,云有种被埋葬的感觉。几年后,云又在想要孩子的时候有了孩子。云相当自我地主宰着自己的命运。

      闹心的事发生在一个小她六岁的男孩身上。男孩新分配到单位,脸有些苍白,却很乖巧,招人喜欢,单位上两个小女孩经常围了他转,云就逗他,问他喜欢哪一个,他只是笑。那一年云有了身孕,反应很厉害,吃什么吐什么,很是虚弱,就有好心的同事经常到办公室来传经送宝,需要吃什么,需要注意什么,有的甚至还讲,到了什么阶段做爱就要采取什么样的体位。云就害了羞,坐在对面的男孩子却不回避。孩子终于生下来,在医院住了五天,云清楚地记得,男孩是唯一到医院探望的异性,和在一群嘻嘻哈哈的女人里边,显得很可笑。

      再回到单位是一年以后,云胖了十多斤,感到有些恐慌。与男孩的纠缠就发生在这个时候,那时每到中午,云家中就会有一桌麻将,男孩坐在云身边,被差遣着搞服务。那天散了场,男孩又留下来帮助打扫战场,拾掇中云不小心将手指弄了道小口,男孩想都没想就捧了手吮吸,是怎么被拥入怀的,云不记得了,云只记得男孩的手臂很有力量,不容拒绝。

      青春蛊惑下,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男孩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偷藏照片,频打电话,熟识的人面前挡酒,跟家里人坦言爱上了一个大六岁的人,甚至还拿了家里的10万元钱要与云私奔等等。一切都超出了预想,超出了云的承受能力。

      导火索终于点燃。是一个工作饭局,男孩的父亲是主角,去KTV的路上,就有人趁了酒性胡言乱语,说云怕要成车上哪个人的媳妇之类的话,让人狠不得摔他一个耳光。到了KTV,云主动请男孩父亲跳舞,巧笑兮兮地说,好混帐的话,千万不要当真。不想他却借机在云脸上咂了一口,说你不要我当真我就不当真。云仍旧巧笑兮兮,心里却恼怒之极,狠狠地想,若真应了与他儿子私奔,不知这鸟人脸上会有哪样的表情。云快刀斩乱麻,决然以自己的方式将事情归零,只是看到男孩满脸的痛苦,到底还是不忍,安慰他,好好去找一个人吧,世上多的是好女孩。男孩坚毅地说,我会结婚,只是要拉近和你的距离,你永远是我的宝宝,这辈子我不会再爱别人。

      话又回到星这边。自从有了那次美好的欢聚,云变得有点贪恋,不再拒绝星的约会,有时还会主动相约。这天星带云去了旧时的家,是一个套间,因为空闲着而显得有点凌乱,星提了一袋饮品,解释说不知云喜欢喝什么,好有得选择。云感觉很温馨,家总是会让人感到温馨的。星刚出差回来,给云带了件礼物,是一个黄水晶挂饰,上面雕有云的生肖,晶莹透亮很可爱。云要星给自己戴起来,带子有点长,星找不到剪刀,就拿了另一样工具,嘴里说,不要回头,怕吓着。云忍不住好奇,转过头去,不禁哑然失笑,他竟然拿了把菜刀。星的床似乎和自己旧时的床没什么两样,云突然想,这床上都睡过哪些个女人呢,只是念头旋即就被星的气息给淹没了。

      不愉快的事还是会有发生。那天云和男友又一次冰释前嫌,在他面前云总是表现得刁钻、任性,而他却是一味地放纵、娇惯。和一群朋友,他们去了酒巴,男友说这样的日子值得庆祝。喧嚣的舞池,匝踏的人声,疯狂的DJ舞曲,更有妖冶的舞女用身体极尽诱惑地挑逗着人们的视觉,博得一阵阵尖叫。仿佛有预感般,云掏出手机,看到星发来的一条信息:亲爱的,我想你了……。肯定是喝了酒,星很少这样煽情,云边想边拿了手机到外面回话,果然是喝了不少酒,星说他和同事们一块,现在KTV,要见云。云说,对不起,我和一帮朋友在酒巴,出不来。星就孩子般一遍遍在电话里嚷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见你一面就这样难吗?为什么要这样冷酷地对我?……云虽然动容,但设身处地却也只能好脾气地一遍遍解释,男友不知何时尾随而来,抢去电话,斥责云到处招蜂引蝶。云恼了火,强硬地回敬,我招蜂引蝶,你还狂蜂浪蝶呢,我就这样,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再见到星,云就问,你在意吗?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你在意吗?回答简短得令人惆怅,我随你。云热了的心就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夜深人静的时候,云常常反思自己,何以要与他们这般纠缠?丈夫深爱并信任着她,孩子也聪明可爱,怎么偏要去惹那些是非?另一个声音却在开脱,命运如此戏剧化地一环扣一环地演绎,铸成的悲哀已成不争的事实,为自己活那么一点应该不算太过。只是游离于两个男人之间,总归不齿,云很想扭转这种混乱局面。无奈一个是被需要的不忍,一个需要的不舍,左右权衡,似乎都难以取舍。于是,就荒唐了思想,走一步算一步吧,估且先这样纠缠着吧。

      日子浑浑噩噩地过着。星终于没能兑现每周见面或者至少是问候的承诺,原因自然心知肚明。云当然有些失落,值得安慰的是,星的门对云闯开着,从不失约于云。很亲密的时候,云就撒着娇,嗔怪他是新“三不”男人: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星就挂了那样温暖的笑辩解,我会负责,我怎么会不负责呢,不管什么事我都会负责的。

      星是一个遇事周全的人。那是“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的晚上,云应约和星见面,有点漫无目的,星将车开到一个湖边,就没再往前。云看到不远处车的一侧是个垃圾堆,不免疑惑地问,为什么停到这里,不往前开一点。星指了指车后亮着灯光的房子说,这里还有些人气,前面太僻静了,不安全。云的脑海里马上就浮现出一对情侣被一群歹徒威逼,叫天不应呼地不灵的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还有一次,星的一个朋友请云吃饭,云不便拒绝就点了星开的餐馆,饭后大家商量说去打羽毛球,云看着身上的裙子有点为难,星的朋友就说到那里有衣服可挑,于是就去了,星是接了他的一个领导和同事随后来的。和星只打了一局,云就泄了气,竟然一点都不相让,把云调遣得气喘吁吁。于是歇下来看他们打,发现星的球是那种优雅的漂亮。走的时候,星的朋友和云打赌,说星一定不会帮云把手袋拿过来,云不以为然,果然星遂云所想,远远地将云的包拎了过来。

      不想却发生了一件事。云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星的朋友,要云用座机打星的手机,云狐疑着照办,星说你在单位吗,我就过来接你。原来星的手机被他妻子调了单,妻子指着云的号码哭着对星提出质疑,星自然无力辩解。星对云说,你能不能换个号码?云稍许恼怒,妻子也无权挖掘隐私的呀,又马上心软,作为妻子维权有什么错呢?

      云没有换号码。因为云知道,问题的症结不是换不换号码,而在于星的态度,如果星听任妻子检查,那么无论云换怎样的号码,终究也难逃法眼。云想,若星真的对自己难以割舍,是会有办法的。

      愰若被折断翅膀一般,事情往下发展得甚为衰败。云生日临近的前三天,久没联系的星打来电话,询问云的生日有什么计划?云的脑子里只一晃那个忒大胆的设想,终究没有说出口。生日那天,有朋友在席间提到星的名字,说星邀他们出游的事。云把过生日的机会给了男友,一整天云没接到星的祝福,自然也没见到星。

      几天后,却没有任何预兆地迎头碰上,那样的时间,那样的地点,那样的人物,云几乎灵魂出窍。

      跟着又发生了一件事,M市的市委副书记在电话里跟云矫情,不能再放我鸽子了,在这里我人生地不熟,就你这么一个异性朋友,看在是隔壁班同学的份上,也要召见下我……。云烦他啰嗦,就去了他所说的KTV,有本市的几张熟悉面孔,另有一些人带省城口音,介绍起来都大有来头。刚坐一会,M就过来说,要去给本市的头送礼,云纳了闷,不是忒无聊吗,却也巴不得,就说那就送我回去。车行至政府接待处的路口,头的秘书突然说,没时间送云了,怕头要休息,却又不让云下车,叫司机将车开到四号楼。到了房间,云越想越不对劲,就打电话想让星救场,用的是房间座机,不料星的声音冰冷之极,竟然说没办法。云差点落下泪来,又拨出一串号码,不到十分钟男友的车抵达宾馆。第二天,云按捺不住打星电话,星没事人一般,声音一如从前,解释说当时和妻子在一起,不得已而为之。

      云终于给星发出一条很长的信息,决定中止这段感情。

      星打来电话,要求见面,云内心纠结着,淌了一脸的泪,却毅然拒绝了星的要求。云说,我们一定会再见面,但不是现在。

             

                      03    回归

      日子过得飞快,满满的却并不畅快。每个人其实都是一座孤岛,周围都是海水,而另一个岛也距离遥远。于是只能自己调适,自己释怀,自己掌控,自己奋斗。

      新年伊始,云调整了工作岗位,日渐忙碌。

      忙碌着的云,表面风光,实质心力交瘁。全新的环境,全新的业务,没完没了的应酬,让追求完美的云跟自己较上了劲,好在付出总有回报,云很快上手。自此云告别过去,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纷争。

      夏日的一个夜晚,云正在办公室加班,准备次日的培训资料。手机突兀响起,是星的一个朋友,说星喝多了酒,一个人不听劝阻开车在外,叮嘱云一定要找到他。云记起已久未与星联系,慌忙打了电话过去。星说,我的车就在你家路边,我很想你,一定要见到你,只说会儿话,不会耽搁你很长时间。车里迷漫着酒气,星的脸红红的,云埋怨他,又不会喝酒,喝这么多干嘛?星说,喝酒好,喝了酒才有胆量,你知道我有好想你,你不知道我有好想你,好在乎你,那天在那里看到你们,我心都碎了,你知道吗?我心都碎了……。云一阵揪心,这样的话,事情发生近一年才说,怎不叫人揪心?其实,云那时提出分手何尝不是因为自己无颜以对,星又何曾知晓他原是云最不想伤害的人啊!云同样诉说着自己的思念和焦虑,星轻抚着云的肩背,声音带着魔力般的穿透力,他说,亲爱的,想着我,只要想着我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再见到星,时间又过了一年,地点在一个KTV门口,云有个工作应酬脱不开身。还是那张清瘦俊逸的脸,还是那样温暖的笑,紧握着彼此的手,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事实上,不是所有的等待都能如愿,不是所有的牵挂都能表达,当一个人活在另一个人心里,不能见面又有什么关系,不能表达又有什么关系!

      如今的云深居简出,淡定地看待着身边的一切人和事。外界的困扰还是会时有发生,云就会在心里一遍遍叫星的名字,真的正如星所讲,只要想到星,就没有过不去的坎,解不开的结。

      有时候,云也很想知道,星是否还认真?却也心明镜清,爱情其实是个人的事,全凭个人的自我感觉,云愿意相信星对自己的爱。有时候,云也很期待,星会突兀地惊喜出现,却也非常理智,毕竟彼此都肩负着不能懈怠的重重责任,何况云的生活里星已经无处不在,云理应满足。有时候,云也会想得期艾,若自己突遇意外,生命只剩一秒,那就希望老天能够满足云给星发出信号,哪怕只是一个空白信息。有时候,云还会傻傻地希望自己快快变老,云一直记着,曾与星有过一个三十年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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