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迪是一只小泰迪,迷你的身躯,棕色的卷毛,当你拨弄它灵巧的小鼻子上面浓密的毛发,你便能看到一双圆溜溜且无辜的眼睛在望着你。当我第一次这么做时,便真真地喜爱上它这惹人怜爱的小样。
它有一双短小又灵活的腿,跑动的时候尾巴会拨浪鼓似地摆动,透着一股脑只知道往前冲的傻劲儿。我每次看它这副样子都觉着好笑,偏偏妈妈经常还喜欢逗它,每次唤它名字后,她就跑到我房间门后躲起来,妈妈窃笑说,“你看看它能不能找到我?”果不其然,闻声而来的小迪迪晃动脑袋,在我屋里翻来找去,一副迷茫的样子逗极了。它呆呆的,如何也找不见妈妈,这时妈妈才从门后出来,每当它看到藏在门后的妈妈时,尾巴像接通了电源,不停地晃动着,我和妈都笑个不停……我们是欢乐了,只剩下被欺负的它仍旧呆呆地围着妈妈转。
可它在我们家并不总是被欺负的弱者,我们还有一只狸花猫,我叫它喵喵,第一次见时大概比现在的迪迪还要小,它安静地卧在小笼子里。我伸手去摸它的脑袋,它却一点都不怕人,它有着夺目的斑纹,灵动的眼睛,精巧的小嘴……没几天,我们就熟了,它喜欢跟我嬉闹,趴在我的膝盖上。后来我又奔波起来,前几日再回家时,它早已不是曾经的娇小模样,修长的身躯,高挑的四肢,滚圆的白肚皮,毛发顺滑似绸缎,好一个威风凛凛的姿态啊!
听妈妈说,自它来了家以来,再无鼠患。但这比迪迪高大许多的猫咪,却被一只小狗给欺负,迪迪总是追逐着它,扒拉它的后背,恨不得骑在人家脖颈,这样还不够,从不敢在我们面前吭声的迪迪,总是冲它汪汪叫,喵喵常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态度,只是轻轻按迪迪的脑袋,它从不生气,小狗却总是逞能卖弄的样子……哈哈,看它们俩嬉戏,也是我们的一大乐趣。
可迪迪现在病了,致命的病,我今天才知道,所以也真是后悔,没有早带它去治病。病因,据推断应该是爸妈上次带它去别人家时染的上细小病毒。刚发病两三天前,它食欲不振,也不爱出来玩,妈妈就说它像是生病了,起初她说是喂撑,结果拖延了两天没喂,这就错过最佳的治疗时间。
以前家里也养过一只叫茜茜的泰迪,相同的病症,那只应该也因细小病毒而死,死之前爸妈去诊所给它打过针,但也回天无力。妈妈说起茜茜,就一脸无奈,她觉得这次迪迪也难逃死神之爪,从小农村长大的妈妈早已看惯动物之生死,甚至说是对此麻木了,爸爸从年轻开始一直养狗,养狗是他的“事业”,可死在他手里的狗也不计其数,他的麻木程度也和妈妈差不多,他们以为是个小畜生饿两天就好了,如果不好,也是得了必死无疑的病,不必去理会……唉,我真应该有主见点,一开始就把迪迪送到诊所去治疗。
昨晚,迪迪病情加重,上吐下泻,还泻血……我和弟弟把迪迪安置在我房间,整夜都用电暖器照他,希望它好些,妈妈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语气跟我们说迪迪没救了,活不过一个晚上……妈妈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啊,刀子嘴豆腐心,她心里应该也很难受,但她的认知范围太浅薄了,一心觉得没救了,还把这种不安传播给我们。我当晚哭了,不全是因为小狗,因为还想起一些别的事情,各种情绪混合的洪流终于冲垮我的泪堤;而弟弟却是完完全全为了这小狗哭的,他哭得伤心极了,还写了一个保证书,说要是迪迪能好起来,他愿意给它买十袋火腿肠(火腿肠是小胖子的最爱)……看了我也是不是滋味。
不安的情绪在我们之间发酵,我们甚至真的觉得迪迪当晚就会死去,当时我也受了风寒头疼得要死,一下子搞得身心俱疲。我们祈祷,我们念经,我们开了一夜的台灯,照亮迪迪的窝。
没想到今天早起迪迪真的还活着,但还是萎靡,连水都不喝(后来才知应禁食禁水)。不过庆幸昨晚我们做的一切,我已打算好把它赶紧送诊,这才是最实际有效的事。爸妈不会同意,他们不觉得能治好,加上上次茜茜的死,他们觉得是诊所打针才治死了狗狗,所以强烈反对去诊所。可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从眼前消失,什么都不做,这太残酷,我心里过意不去。
下午,我们带迪迪去新城区的一个诊所看病,我们是顶着父母强烈的制止去的。半路电动车没电了,又只好一路抱着迪迪步行去。走了好久才到,弟弟已生无可恋,因为他出门穿的棉拖。
到了诊所,阿姨看了看迪迪,叹气说可怜可怜。
诊断结果正是细小病毒。我当时对这种病毫无概念,但是听阿姨的语气,只怕是凶多吉少,“这种病,治好了就是治好了,治不好咱谁也别埋怨……”她说。她给迪迪输了液,让它先缓一缓 ,观察后续情况再打针治疗。从诊所出来,我看着抱在手中的迪迪,心里的感觉复杂极了,后悔,自责……但是心里还是对治好它存了许多希望的。
一回到家,我就把它塞进暖和的窝里,可它总想出来,费了好大的劲爬出了狗窝,步履艰难地爬着,它总是习惯在墙角找地方嘘嘘和便便,可它这次没有,只是呆呆地爬出来,痴痴地望着门,会不会是在想,门后的人在哪里呢?
晚上吃饭时,爸妈的态度温和了许多,也许是我和弟弟埋怨,他们心里也不好受。我说晚上还要再带小狗去打针,他们这次再没有反对。
晚上七点多,我出发去诊所,骑着车,迪迪躺在弟弟的鞋盒里,用衣服包裹着。一路上,它不知道折腾我多少次,光想爬出来,而我只能一次又一次把它重新放好然后龟速行驶,真怕把它摔下来。
到了诊所,阿姨给它打了两针,打针的时候它还哼唧了几声,阿姨似乎觉得它状态不是很糟糕。她说这种病需要不抛弃不放弃,花许多时间精力,才能治好,我点了点头。明天,还需要带它来输液,打针。
走的时候, 它在鞋盒里挣扎得更厉害,我曾试图把它塞进羽绒服里,但它还是依旧,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还是把它放进鞋盒里,龟速回到了家。
晚上,它还是老样子,没精神,不理我们,它一度听到妈妈的脚步声想跑到外面,但又被我塞回去。 有一次出窝时,它又排了一滩滩血……我们看了揪心起来,关于它能否活过今晚,又成为了我们心头的担忧。这次我们没有做昨天晚上做的那些事情,但觉得它一定可以活下去。
晚上在床上,我的心里全是想的迪迪,想起它曾经欢乐跑跳的模样,捉迷藏时的呆望,喂东西时的馋嘴……再想起如今的虚弱,迟滞的样子,心里就是刀绞。无常来的总是这么突然,在每个来不及准备的时刻,当它来临时就势必夺走一切。我不禁又后悔起来,要是早两天给它看病就好了。
我再一次自责起来,当初为什么也麻木起来不给迪迪看病?果然,珍惜这种词语真的只在追悔的时候才突显它带给人折磨的真正残酷之处。
第二天,迪迪走了,生命还是输给了无常……
我写下这些字时,心里都在滴血,我真是无法释怀,凌晨五点多的时候,它在哀鸣……死神的动作快极了,当我拿起它软软的身躯,第一时间我还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看它一声不吭,喊它名字再也没有了反应。我终于还是不得不承认,虽然前几秒还在哀嚎,但死神真的已经把它接走了。
隔着被窝,我都能听见冬日呼啸的风声,以及风吹撞的门板声,这些本来不意味着什么,可此刻却加剧内心的不安,一直还在不负责任地想,要是我们家没有它就好了,要是爸爸没有买它就好了。
按照佛教轮回观点,迪迪大概还要堕入轮回,和我们一样受生生不息的轮转之苦 ,可我不愿是这种结果,六道实际上并没有一个好去处,希望赶紧往生净土吧,那里有许多干净的灵魂迎接着它呢。
千年以前我们一定见过,万年以后,你还认得出我吗?
17.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