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再次苏醒，已是次日清晨。
暖阳初升，朝晖斜射入林，透过树木的间隙，分割为成百上千道明亮的光柱，细小的微尘在光柱里上下翻飞，自在而坦荡。身旁的篝火，余烬未熄，发出哔哔啵啵的轻响。
一袭青影，端坐近旁。阳光如柱，落在他的面具上，折射出耀眼的银色光芒。
“你醒了！”
平平常常的问候，小雨却激怀难抑，这个声音，在他走火入魔，濒临死亡之际，曾经出现过，并引导着他，经历了一场终生难忘的奇幻旅程。
光芒万丈的法宝，五颜六色的罡风，毁天灭地的奇术妙法，那些凌驾于凡人之上的奇异力量，第一次向小雨露出了神秘的真容。
“前辈，这是哪儿？”眼前的老者，拥有着超乎想象的惊人神通，小雨对他怀着发自内心的敬畏。
与对敌时的冷酷霸气截然不同，此刻的老者出乎意料的温和：“这处树林，距离小镇不到三里。昨日你元力耗尽，力竭昏迷，老夫便带你到此地。你已经昏迷整整十个时辰，现在感觉如何？”
这位素不相识的老人，竟然默默守护了自己十个时辰，小雨受宠若惊，心中暖意涌动。
站起身活动了几下，一切如常，体内狂暴的气流早已消失不见，全身暖烘烘的，很是舒服。小雨心下欢喜，连忙向老者拜道：“多谢前辈救我。”
老者点了点头：“来，伸手，我看看！”
小雨心头忽然没来由的一跳，十个时辰了！老伯！
再也等不得片刻，小雨急声道：“前辈，老伯身染重病，昨天又倒地昏迷，我想回去看看他，离开太久，只怕……”
“莫要担心，有那对夫妇在，老伯不会有事的。”老者泰然自若，捉过小雨脉门，凝神查探，只觉指间脉象平稳有力，经脉丝毫无损，一股火系真元正缓缓流转。
这股火系真元，虽然细弱无比，远远比不上自己真元的磅礴浑厚，然而质地却纯净至极，流转之间绵绵泊泊，自成一番气象。
先前所料，果然没错，这孩子的经脉资质，堪称完美。老者心中甚喜，似乎下了决定：“真是孝顺的孩子！老夫这就带你去看老伯。”
时隔一日，清水茶铺重归冷寂，破旧的茅草屋在晨风里奏着咿呀的低响。中年夫妇一行已飘然远去，孤独的老人倚着门框，佝偻而坐，一动不动，呆呆望着街口，宛如一具枯槁的雕像，没有人知道他已经坐了多久，还要坐多久。
“老伯！”
“小……小雨！”
小雨欢叫着扑入老伯怀抱。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赵老伯顷刻间热泪横流，口中喃喃念叨，反反复复只有“回来就好”四个字。彻夜苦等，盼来小雨安然无恙，去而复还，于他而言，一切都已足够，再无他求。
小雨亦是眼眶通红：“老伯，你怎么样？昨天看你昏倒，我好担心。”
青袍老者一探老伯脉搏，淡然道：“那对夫妇倒也慷慨，和风玉露丸竟用来医治寻常哮喘。不出半月，老伯不但病根尽除，而且身强体健，百病不生，直如壮年，再活个四五十年不成问题。”
“真的？”一老一小目瞪口呆，世上竟有如此灵药，莫非是仙丹不成。
“老夫有一事相求，万望老伯答应。”
老伯俯身便欲下跪，却被青袍老者拦住，顺势躬身道：“先生乃世外高人，救得小雨一命，便是我们天大的恩人。恩人但有所求，小老儿无有不从。”
“小雨这孩子，老夫很是喜欢，想带他走！”
“老伯，我舍不得你！”小雨拉着老伯衣角，不愿松开，“我留在镇里照顾老伯。前辈几时再来，我做烙饼给你吃。”
“傻孩子，你年纪尚小，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又怎能在这小镇呆一辈子？”积年沉疴一朝尽去，赵老伯似也多了一份洒脱与睿智，“你跟着先生，定然会有一个大好的前程，老伯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阻拦？”
“可是……”
“不用担心我，先生方才不都说了吗，老伯的病很快便会痊愈，照顾自己没有问题，你日后若有时间，多回来看看老伯便可。”
“老伯放心，老夫自会好生照顾这孩子。”青袍老者难得一诺。
老者是何身份，小雨不清楚；老者因何收留他，小雨也想不明白。唯有那双隐在面具之后的眼睛，小雨看的分明。
有时候，做出决定，只需要一个眼神，足矣。
小雨，慢慢的，用力的点了一下头，轻轻说道：
“前辈，我愿意。”
傍晚时分，在老伯依依不舍的叮咛声中，小雨牵着老者的手，走出了街口，走出了自己生活多年的冰昙小镇。
此去一别，千山万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回头望去，破旧茶棚下，赵老伯瘦削的身形逐渐融于阴翳之中，也不知是灯影还是错觉，就那么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终于消失不见。
出镇数里，周围杳无人迹，老者右手轻挥，一柄通体赤红的光剑凭空浮现，长约四尺，宽如手掌，离地一寸平平飘荡，璀璨的光华，照的两人面目尽赤。
这柄光剑，与昨日斩击厉天残的虚形光剑颇有几分相似，却要浑厚凝实的多，几与真物无异。
“上来！”老者携着小雨飘身到光剑之上，入脚处光剑向下一沉，随即稳住。老者法诀一指，光剑发出一声低低震响，向天疾冲而起。
小雨抓着老者衣角，不敢稍松，心中紧张的要命，却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把眼睛闭上，只见冰昙镇的青砖白瓦，长街酒肆，离自己越来越远，渐渐化为目力难辨的黑点。
光剑渐升渐高，脚下，连绵蜿蜒的山脉，宛如长龙，横卧大地，错落的山峰，或高绝陡峭，或雄浑凝重，缓缓铺陈开来。
忽然眼前一白，光剑竟是穿入了厚厚的云层之中，前后左右俱是苍茫云气，狂风呼啸不停，小雨微微颤抖，半是紧张，半是激动。
我终于飞起来了！飞翔，是每个少年心底最深切的梦！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小雨的心情慢慢平复之时，光剑在尖锐呼啸声中，冲出云端。
那是一片无垠的夜空，如倒悬的深海，明月的清辉，纯净无暇，碎星的光芒，沿路洒落。光剑冲离云海之时，脚下的白云仿佛水花，泛起长长云气，犹如大河微浪，飘起半空，许久方散。
曾经夜夜仰望的明月、繁星和苍穹，似乎变了模样，从无一刻如眼前这般无边无际，壮观雄伟。
老者的声音就在此刻，伴着亘古未散的风，飘入耳畔，苍凉而幽远：
“这世间，本是没有神仙之说的。但自太古以来，人类眼见天地之间诸般奇异之事——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昼夜交替，日月升降，俱非人力所能左右，遂以为九天之上有神灵存在，长生不死，掌控天地。”
“一代又一代人，前赴后继，毕生钻研，誓要穷究天地的奥秘，超脱生死的轮回。终有一些天资聪颖之人，参透些许天地造化，以凡人之躯，掌握了强横的力量。”
“这种强横的力量，便是天地间的元力——风、雷、水、火、土、木。”
“这类人，便是修真者。他们拥有常人数倍甚至数十倍的寿命，呼风唤雨，翱翔九天，在常人眼中，便被膜拜为神仙之流。”
“告诉你这些，不是向你炫耀，而是想让你知道，神仙，源于凡人，而修真，则是跨越仙凡之隔的通天之梯。”
“修真之法，千变万化，本质却殊途同归。”
“人类依靠自身意念，引天地元力入体，一丝一缕，日积月累，不断温养洗练，化为自身真元。再凭借法诀咒语之助，沟通部分天地元力。自身真元越雄厚，能够沟通的天地元力就越多，术法的威力自然就越强。”
“六系元力乃天地之力，亘古而存，浩然庞大，人类受体质所限只能与其中一种元力天然亲合，沟通起来相对容易。”
“先天之身，人类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异数。拥有先天之身的修行者，与天地元力的亲和度极高，是修行的绝顶体质。只要有合适的功法，修炼之时必定事半功倍，进步神速，有望修至绝顶境界。羽化成神，长生不死亦未可知。”
“而你，就是那万里挑一的异数——先天火身。”
“记住我说的话，记住你此刻的感觉，记住你心中的憧憬与向往，离开冰昙镇，你将再也不是混吃等死的山野少年，而是另一个修真巅峰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