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侠肝义胆除暴安良,笑他人怕老婆孰料自己也怕老婆

在当下提倡男女平等女人地位提高的时代,有人怕老婆不足为奇,可是在男尊女卑的古代,也有怕老婆的男人。大名鼎鼎的抗倭英雄戚继光,就是个惧内的主。有一次跟老婆吵架气得他不想回家住在军营里,有同僚出馊主意说这样的老婆不要也罢,你派人把她叫来把她杀了。气头下的戚继光同意了。可是当老婆出现在他面前,问他唤我来做什么?他却说,请夫人来阅兵。

淮南寿春总兵(相当于现在的军区司令员)郝腾蛟,力大无穷,神勇无比,但却是个怕老婆的主,动不动就被老婆揪着胡子教训一番。

郝腾蛟生在山东登州的一个武术世家,很小的时候就在武术学校习武,在乡试中获得第一名。他不仅武功好,还有一副侠义心肠,“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好像唱的就是他。郝腾蛟的家里很穷,但是如果有更穷的人有求于他,他总会慷慨地献出最后一枚铜板。虽然人人都赞美他嫉恶如仇助人为乐的美德,但是他已经是个二十五岁的大龄青年了,哪家也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这年他去京城赶考,父母担心他爱管闲事的脾气会惹出事来,就叮嘱他:京城里哪一个人都比你有来头,惹了他们,重则掉脑袋,轻则流放三千里。见他不以为意,父亲不放心,就在他的左上臂纹了两行字:能忠则名扬,能忍则气降;好勤职,报君王;毋贾祸,累高堂。

因为穷,买不起马雇不起仆人,他就背着行李,扛着兵器,揣着干粮,徒步进京。过了武定,就是德州地界,走在大山里时却突然下起了雨,衣服行李都淋湿了。这荒山野岭的也没有人家可以避雨啊,转过山去,还好有一座庙,郝腾蛟像看见了救星,急忙进庙里躲雨。可是这雨下得没完没了,天都黑了也没停,他就决定今晚住在这里了。

这庙里早已断了香火,到处是灰尘蛛网,神像也缺胳膊少腿的。他就把香案上的灰扫了扫,在上面坐下来吃干粮,吃饱了就躺下休息了。由于旅途劳顿,很快进入梦乡。睡梦中仿佛听到有什么声音,练武的人耳朵都是很灵敏的。他睁开眼睛,只见月色晶莹,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月色暗影下,庙里神像一个个张牙舞爪像要抓人似的,但郝腾蛟历来是个唯物主义者,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所以也并不害怕。

但是,颠覆他三观的事情发生了。他闭上眼睛想继续睡觉,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睁眼一看,一个年轻女人从神龛后面走出来,月光下看她的头发凌乱,面容憔悴,衣着朴素,但依然看出这一个美女。她缓步走下台阶到院子里,对着月亮还叹了一口气,然后双手捧起破瓮中的雨水嗤溜嗤溜喝起来。

郝腾蛟正看得毛骨悚然,那女人喝完水却向他走来。他刚要跳起来,那女人却给他跪下了,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郝腾蛟本来是不信鬼的,但眼前这个女人不是鬼是什么?谁家女人会半夜三更待在这荒山野岭的破庙里?他想起来老爹说过鬼怕恶人,他仗着自己会武功,举着刀从香案上一跃而起,大叫道:哪里来的死鬼,看刀来!可是他的刀还没有砍下去,女人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郝腾蛟来到女人身边,月光下女人有形有影,用手摸了摸,身上分明是温的。这不符合鬼的定义啊,他也迷惑了,自言自语道:你究竟是人呢还是鬼呢?幸亏我的刀没砍下来。他俯下身在女人耳边轻轻叫着:姑娘,你醒醒,醒醒!

女人睁开眼睛,看到郝腾蛟,忽地坐起向后退,颤声问你是人是鬼?郝腾蛟说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问题。两人都确认了彼此不是鬼是人之后,相互倾诉了自己的来历。

这女人名叫红红,父母早亡,寄养在叔叔家。黑心的叔叔把她卖给了妓院,但是她拒不接客,就在老鸨快把她打死的时候,被东村李秀才买下来为妾,因为夫人不能生育,指望她生儿育女延续香火。但是李夫人是个悍妇,对她非打既骂。昨天给夫人梳头的时候,失手打碎了玉掻头,她就要拿烧红的烙铁烙她,吓得她一溜烟跑到这个庙里躲起来,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郝腾蛟忙拿出自己的干粮给红红吃,天亮后就想送红红回家。可是红红说不愿意回家。郝腾蛟说,你别傻了,在这荒郊野外你一个弱女子如何生存?如果遇到坏人,你拼命维护的贞洁也毁了。这样,你认我为姨父,我为你做主,保你没事。女人才勉强同意回家。

因为下雨的缘故,山路又湿又滑,红红的小脚一步挪不了三寸,而东村距此二十多里路,急得郝腾蛟说,你这得几天能走到家啊,你这不是要耽误我的大事吗?红红也想快走,但她实在快不了。郝腾蛟倒是有力气背着她走,但是男女授受不亲,背不得。

咦,有了,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郝腾蛟把被单铺在地上,叫红红坐在上面,他把四角一系,拎起来就走,像拎一个小孩子似的。

到了东村,敲开李秀才的门,佣人看到红红回来了,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立刻飞奔去报告夫人。不一会就听到一个破马张飞的声音:我就说这小妮子不正经,果然把野男人领回来了,一顶绿帽子给你结结实实戴在头上了,你自己看不见,老娘可不瞎!来人,给我把她捆起来,把烙铁烧得红红的,烙她个皮焦肉烂,看她还敢抵赖吗?你要敢袒护她,我连你一起烙!

一个男人跑出门来,红红低声音说,这就我的丈夫。郝腾蛟拱了拱手,不等李秀才让他,就大踏步直奔客厅落坐,叫红红坐在他身边。环视四周少许,对李秀才说,你就是李秀才?看了眼身边的红红说,这是你的小妻吗?指了指内室说,那个泼妇就是你的夫人喽。

李秀才早被郝腾蛟的气势给镇住了,战战兢兢羞愧得不敢说话。郝腾蛟哈哈哈夸张地大笑起来,低声说了句:没用的男人。李夫人的骂声,郝腾蛟的笑声,引来了许多看热闹的村民。一个佣人从里屋出来叫红红进去,郝腾蛟伸手拦住不让她进去,不一会又有一个丫环出来叫红红进去,郝腾蛟也给拦住了。

突然从里面飞出一个擀面杖,打在红红的胳膊上;接着又一块砖飞出来,砸在郝腾蛟的肩膀上。接着,从里面冲出一个愤怒的女人,她脸色铁青,眼睛血红,头发蓬乱,出来拉过红红就打,指着丈夫就骂,还骂郝腾蛟是红红的野汉子。而郝腾蛟像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似的依然端坐不动。

一时间,李家可开了锅了,李夫人声嘶力竭的怒吼声、红红的哭泣求饶声、李秀才一口接一口的叹气声、郝腾蛟夸张的大笑声,左邻右舍的劝架声,一声高过一声,仿佛山呼海啸一般,不仅把全村的人都引来了,连住在邻村的李夫人的兄弟都引来了。兄弟劝姐姐快进里面去,去别闹了,让人家笑话啊。

突然郝腾蛟一声大吼,如半空里打了一个劈雷,各种声音戛然而止。郝腾蛟自报家门,说我是红红的姨父,在破庙里偶遇。说着嗖地抽出刀,咔地扎在几案上,厉声说,我去京城考武生,试期迫近,不能久留。作为红红的姨父,今天的事我不能不管。

他拎过李夫人当众跪下,一边拍打她一边说,李秀才是读书人,爱面子,不和你计较,你就如此猖狂不知天多高地多厚了?红红是好人家女儿,她犯了什么罪,你又打又烙的?人人都是一样的皮肉,打你,烙你,你疼不疼?你不能生育,秀才娶红红接续香火,她生的孩子不就是你的孩子吗?你容不下她,是想让李家断子绝孙吗?你将来到了地下,不怕被李家先人撕成碎片吗?红红的一面之词不足信,现在当着众乡亲的面你都如此疯狂,可见红红所言是实,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如果把你送到当官,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你这小命都不知道死过几次了!

郝腾蛟越说越气,越拍打越用力,李夫人先还骂,后来求饶,再后来就只会像杀猪似的嚎叫了。忽悠一阵风吹来,郝腾蛟臂上纹的字露出来了,有小孩子叫道,这官人的胳膊上有字啊。郝腾蛟猛然想起父亲的劝诫,才停住了手。

众人见郝腾蛟正气凛然仿佛天神降世,又想那李夫人平时虐待红红,的确可恶,谁也没来劝。李秀才也知自己无能,挟制不住自己的老婆,羞愧不敢言。李夫人的兄弟知道自家姐姐的德性,早就觉得没脸见人,逃回家去了。

见郝腾蛟停下手,村里人才敢为李夫人求情,说她以后再也不敢了,这次就饶过她吧。郝说饶过也行,但是得给我写一份保证书,等我考试回来,如果红红的头上少一络头发,身上有一处伤痕,我绝不会轻饶!郝腾蛟收好保证书,谢绝李秀才的午餐和馈赠,只喝了一大杯酒,就走了。

郝腾蛟到京城考中了武进士,当了侍卫官。后来又出征打仗,转眼五年过去了,由于屡立战功又升了官,当上了寿春总兵,上任途中经过那所破庙,不知道东村可怜的红红怎么样了,自己这个假冒的姨父有责任去看看她,是否还在受李夫人的虐待。

看到恩人来了,红红跪在大门外迎接,李秀才也陪着她跪在地上。这时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跑出来,呀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郝腾蛟一问,这一对儿女是红红所生,而李夫人在郝腾蛟去后羞愤交加一病而卒。红红扶正,夫妻甚是恩爱。郝腾蛟总算放下心来。

红红说要去给郝夫人请安,郝腾蛟红着脸说戎马倥偬无暇婚娶。正要继续赶路,却被红红夫妇拦住,说什么也不让走,说恩人还没吃过他们的饭呢,还说有一段奇缘等着他。

村里有一位姓罗的女孩,虽然生得面貌娇好,但是两手紧紧握拳谁也掰不开,吃饭穿衣都要别人帮助才行。村里人家娶媳妇,那是要干活的,没有人会娶一个残疾人,所以罗氏到了三十岁也没有嫁出去。罗氏一向与红红很好,在她受到李夫人欺负时,常去罗氏那里避难。

就在昨天,罗氏的手突然张开了,两只手里分别握着一块像围棋子大小的玉石,上面还有字,一个上面写着:罗氏女,名妖娆。一块写着:年三十,嫁腾蛟。而今天,郝腾蛟就来了,这难道不是天意?

天意不可违,郝腾蛟与罗妖娆成婚后才去上任。郝腾蛟是一介武夫,从小只顾练武忽略了文化学习,认识的字不满一罗筐。这次他镇守寿春独当一面,要处理很多文牍公案,可是上司下达的文件他看不下来,他的工作报告也交不上差。他的工作做得不错,但是只会做不会写,上司来检查就说他工作没做好,时常挨批。愁得威名远扬的郝总兵茶饭不香。

妖娆一问原来是因为没文化带来的烦恼,就说你把文件拿回来我看看。其实妖娆也没读过书,可是她无师自通,所有文件都难不住她,所有工作总结也写得头头是道。于是妖娆就成了丈夫的秘书,她将写好的文件一句一句讲给丈夫听,叫他记好了,不要在上司面前出丑。又督促他认字学文化。

武将有时会重武轻文,说江山是一刀一枪打下来的,不是写文章写出来的。所以郝总兵有时对妻子认真写好的文件马马虎虎,在上司面前闹了不少笑话;对妻子教他学文化,他也是小和尚念经,根本不用心。每当这时,妖娆就会揪着丈夫的胡子逼着着他学习。郝总兵对同僚说,过去我看不起怕老婆的人,现在我也怕老婆了。

(《夜雨秋灯录》郝腾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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