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万里晴空的日子,宫亲王骑一记快马,率一众精兵侍卫,还有他最是疼爱的小儿子宫崎骏,在百威山的秋季猎场,持弓拉箭,策马奔腾。
前腿尽折,再无力奔跑,我奄奄一息瘫倒在地,静候最后的大限。
既然命该如此,再心有不甘亦于事无补。再者,除了母亲,这世间,再无人能从天而降,救我于水火。
一侍卫眼力极佳,隔老远竟瞧见了我。他献宝似的跟宫崎骏说,“小郡王看那边,有只上等皮毛的小白狐,咱们活捉了可以带回去给你逗乐儿,或是给亲王妃做一件新皮衣。”
六岁的宫崎骏夹紧马腹,一挥长鞭,大人儿一般矫健地飞奔而来。
“都不要过来,它受伤了!”
虽从未曾见过,这声音却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熠熠地闪着晶莹的光。我知道,我得救了。
他横抱着我,像抱一件稀世珍宝。快马疾奔中,不停抚摸我的脑袋,呢喃着“不用怕,我会找人治好你的!”在侍卫的护送下,他未等打猎完全结束,一个人先自行赶回了宫王府。
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在宫崎骏带着哭腔的请求下,急急地遣了丫环,去请府外的御医来为我诊治。
御医的手术刀,在跳跃的火苗上消毒之后,一点点,将我腐烂的肉尽数剔去。极烈的白酒,淋水一样从我的伤口洗过,浸入骨髓的剧痛,纵使咬牙切齿,也无法忍受,冷不防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在侍女的精心护理下,我的伤势日渐痊愈。医术精湛的王御医对宫崎骏的额娘亲王妃说,“大概再有半个多月,小白狐就可站起来活蹦乱跳了。”
小小的宫崎骏,就像是他挥笔写就的文章终于得到了父亲宫亲王的赞赏,高兴得在房间里手舞足蹈。
宫王府的后院,有一处上百公顷的花园。天气晴好的日子,宫崎骏带着我,最喜在百花庭的长长阶级上,一级一级登上去,再一级一级跳下来。
偶尔也在修剪齐整的草地上,长长地奔跑。不遗余力般,精疲力竭为止。兴奋的小宫崎骏,总是不停地在喊,小狐狸,快过来,快过来,快过来……
时日翻飞,被人宠爱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漫天飞雪过后,寒气一点点消融。成群的鸟雀自南方迁回,浅绿的嫩芽也从石缝窜了出来。
亲王妃说,春天到了,咱们也该送小白狐归山了。它是有灵性的动物,终究不属于这里。
也是,堂堂郡王,终日与狐为伴,传出去,终不是太好的事。
放生前夜,清明月光之下,宫崎骏抱我坐于前院秋千架上,絮絮叨叨,向我叙说一些没有逻辑性的琐事。
夜渐深,奶娘送了披肩来,遂催促该就寝歇息了,明日放生,还需早起。宫崎骏回了屋,翻箱倒柜找出一块金黄色的手帕子,央求侍女折成手镯模样,套在了我的前腿上。说是大明寺所求,保平安的。
软轿停下来,宫崎骏抱着我,一步步往林子走去。
这一别,也许就是永生了。不过,宫崎骏,你放心,这一生,我终会回来报你救命之恩!或许十年,或许百年,甚至千年,要在人世里生活,没有千年修为,轻易活不下去的。
“再见,小白狐!”
当我纵身朝森林深处飞奔的时候,六岁的宫崎骏终于抑制不住,清清然滴下舍不得的泪。
我的家,在西北方向的终南山。那里,山清水秀,云白天蓝,有生我母亲的姥姥,还有我与母亲的快乐回忆。我想要化身为人,并找到生身父亲,除了潜心修炼,再无他法。
吸日月精华,聚山河灵气,修为的每一丝提升,于我而言,都离梦想更近一分。
人世,我终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