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那天,傍晚想出门吃点东西。逛遍了单位周边,平时喜欢吃的店面都关门了。只剩卖年货的摊位和超市依然忙碌着,到处都挂满了灯笼和中国结,过年的气份一下就起来了。但这些对我的饥饿的肠胃没有任何作用,只得继续往前走。
走出菜市口,看到两个学生模样的姑娘在一家门店外吃着东西。细看——小雅餐馆,我径直往里走。这是一家不足十平米的小店,屋内有四张桌子,门口有两张,装修得很普通,也挂上了灯笼。老板娘五十多岁略胖,她掌厨,她女儿放假带着外孙女回来,小女孩大概三四岁,穿一件淡黄色的外套,和一条浅蓝色的裤子,头上扎了两个小辩,咿咿呀呀的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在店里东窜西窜的像个精灵,她妈妈端着碗在后面追着喂她吃饭。这时老板娘问我吃点什么,我随便点了个小菜。和老板娘聊了起来,我说“整条街市都关门了,老板娘还开这独家生意呐?垄断产业呀”老板娘手没停下来,利索的舞动着锅碗瓢盆,回答我“瞧您说的,这能赚几个钱,你再看看今天的菜的分量比以往都多。这不是过年了嘛,孩子们也回来了,寻思着就在门店这过年了,给你们这些在外忙着不能回家过年的人啊留盏灯。”我顿了一下说不出话来,比了个赞。老板娘说“谁都不容易。好了您的菜好了”。我过去端起了菜,尽量避开那个满场飞的小精灵,找了门口的一张桌子坐下。我刚坐下桌子就动了一下,菜差点没到倒了。我心想还是逃不掉你小精灵的魔爪呀,可一看是一个穿土黄色上衣,蓝色牛仔裤,留着个小平头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个IPAD,正低头看时腿撞在了我的桌子上。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刚想说些什么。他向我伸出了一个手掌,我不知道,这是“对不起呢?”还是“打住?”的意思,反正我没吱声,低头吃了起来。他也到我旁边那一桌坐了下。我心里在嘀咕“现在的人呀,一时一刻都离不开电子设备,而且也越来越没礼貌了,连说声对不起都不会了”。
过了一会,我发现旁边那一桌多了一个女人,和刚才那个小平头是一起的。她散着头发,粉色外套,牛仔裤。看得出他们是一对。这时我才发现他们没有说话,而是用对我来说是眼花缭乱的手势交流。我才知道他们是聋哑人。我正寻思着,他们在说什么时。又来了两个男子。这时小平头把iPad收了起了,迎了上去和着他们“说”着哑语。此时,我突然了解了所有的一切。小平头伸出的手掌是“对不起或是不好意思”,他用iPad是在联系他的朋友们,告知“这家店没关,来这吃”。突然我感觉自己好像吃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心里一阵难受。这时小精灵看见了她们在“说话”,跑过来用稚嫩的声音问道“你们在干什么?”粉衣女子看到了,微笑着温柔的抚摩了一下小精灵的脸,好像在说“你真可爱。”我不知道她是否有孩子,但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慈爱。小精灵母亲叫她回来说不要打扰阿姨吃饭。小精灵乖乖的回到妈妈身边,好奇的眼睛神好像带着一丝委屈,好像别人在玩什么好玩的游戏不带她玩似的。我边吃饭边观察着他们。虽然我什么都“听”不懂,他们好像在说着这一年来的收获,又似在展望新的一年的美好。我看着看着似乎自己也融入了这个氛围,感觉自己一旦发出一点声音都会扰到他们。他们的世界是寂静的,但却不寂寞。我听得到那里的欢声笑语。
我很快吃完了,起身结账。老板娘说明晚大年三十门店一样开,说如果回不了家就可以来,还说要把电视抬出来,大家一起看春晚。我点了点头朝单位方向走去。没走几步我回头看了一下那桌的人,他们都向老板娘举起了大姆子,他们彼此看着“有说有笑”。原来老板娘用手机告诉了他们同样的消息。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突然觉得自己好丧呀,我为什么总是急着用自己的标准去揣度别人,还自以为正确,却往往偏离了事实。人是有认知边界的,超出了这个边界就会造成认知错误。而我却常常高估了自己边界的宽度。有时放缓一些,时间会给你正确的答案,学会等待事实呈现。
我走远了回头看去那家小店——灯——依然明亮,那是老板娘给我们这些不能回家过年的过客留的一盏灯……谢谢。我也在心中点了盏灯,时不时照一下自己内心的阴暗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