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江媛谁不知道啊?
长安城内赫赫有名的贵女,帝后的命格,大秦早早定下的未来皇后。
海棠标韵,美人灼华。江媛在众百姓心里的印象,是温婉的大家闺秀,却有不可一世的锋芒。
贵为天之骄女,十三岁的江媛已经锋芒毕露。名门闺秀该会的琴棋书画,她样样不落。甚至在兵法造诣这块,她也有别样的见解。
一切的一切,她没有靠背后的江府,没有靠过硬的命格。江媛只是没有童年,她的童年在无休止的课业中淹没。
这年的桃花开的极旺,刹那嫣红满地,落英遍布。
也是这江媛十五岁的及笄之年。江府新请进一位老师,是教琴的,准确的说,是一位少年。江媛第一次见着他,只觉得他太年轻了,白衣轻裘,面冠如玉。
他的声音如潺潺流水,他的第一句话是:“江小姐,在下琼晚。”
琼晚,是个好听的名字呢。江媛心想。
白衣少年仅仅长她三岁而已,江媛从他的琴声里听出了情,数之不尽,繁杂缭乱。这恰好是江媛所缺失的。
技不如人的江媛承认了这位年轻的老师,她低下了头,乖巧的一句:“老师。”
少年显然很满意,眉目间染上了几分柔色。
2
琼晚待江媛极好,从不会把他当做小姐,对他而言,江媛似乎只是学生,却又不止学生。
比如,少年会在江媛习琴前煮上一壶热茶。江媛习琴累了,茶也到了适宜的温度。
而江媛喜欢上这位少年郎,大概是琼晚在梨树下抚琴的那晚,一袭青衫,梨雨微凉,似要吹絮江南。
江媛呀,还是溺在了少年那满是温柔的眸中。
“先生。”后来的江媛极少唤他老师。
琼晚轻轻撇头,措不及防的撞入女子那少女怀春的眼里。江媛笑的眉眼弯弯,顰笑间顾盼生姿。
“先生可会玉栖?”
玉栖是大秦有名的琴曲,也是酒。意在美人如玉,愿栖君怀,多用于两情相悦的男女。
琼晚茫然的摇摇头:“不会。”
闻言,懒洋洋的少女微叹一声,凑在琼晚的耳边,故意将语调拖的又长又缓:
“那我教先生吧。”
琼晚白皙的脸上爬上一丝红晕。
“南有美人兮,海棠花瘦,亦有君子兮,郎艳独绝。凤求凰兮,共栖梧桐,后闻,又道神仙眷侣......”
悦耳的琴声比夜色温柔,略显生疏,近在咫尺却交织如幻。
袅娜少女羞,岁月也无忧。
3
年末,皇室许下的聘礼浩浩荡荡的游街三圈,再又风风光光的抬进了江府。
江府的气氛极其低沉,连带着下人们都小心翼翼的,因为府里最亲和的两位主子——大小姐和琼先生怒了。
江媛抱着琴再踏入琼晚的院子时,少年嘴角还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江媛却莫名感到一丝冷意。
连忙挂起甜甜的笑容,去哄眼前这酸酸的少年郎。
江媛拽了拽琼晚的袖袍:“先生......先生今日可与我合奏?”
傲娇的少年撇开了脸。
“先生.....” “不。” 少年果断拒绝。
江媛眸色一暗,嘟起了嘴。少年依旧不为所动。
不一会儿,本来幽静的小院传出了悠扬的琴声。
青意抹上了枝头,月出西北云隐东南。随着圣旨上的婚期越来越近,一向漠然的琼先生坐不住了,他停下了帮女子梳头的动作。
“先生?”江媛不解。
温润如玉的琼先生轻轻抬起女子的下颚,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些许蛊惑:
“媛儿想要做帝后嘛?”
他的声音很底,听不清太多的情绪,同他的琴声一般的,复杂。
秀眸惺忪的女子眉目微皱,又很快释然开来,依旧笑魇如花:
“我家琼先生可愿为王?”
是王,不是皇。皇是大秦的皇,而王却是前朝大秦的王。
同为大秦,谁能想到如今的皇帝身上流淌的并非皇室血脉。史书永远是由胜利者书写,说来有趣,内臣谋反大概是琼晚那位父王至死才相信的事吧。
4
不错,琼晚姓秦,国姓为秦,他的身上有着纯正的王室血脉。
而江府,是旧臣,忠臣。拥护旧秦的不二之臣。
方才立夏,琼晚反了,不,应该说他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江媛只是睡了一觉,睡的很沉,长安却变了天。
江媛再睁开眼时,是琼晚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坐在她的旁边,依然满是柔意。
“先生。”
她还是这般唤他。
江媛听闻,这位年轻的帝王,以铁血的手段血洗了长安,废了那篡位奸臣的所有法制。仅仅留下一道圣旨,那是江媛的赐婚圣旨。
琼晚娶了江媛,帝后之位,乃至半个国库都成为了聘礼。十里红妆变成了百里红妆,厮杀果断的帝王似赌气般让聘礼绕城足足九圈。
江媛笑他幼稚,琼晚轻轻揉了揉江媛的头。
长安城的百姓这才明白,原来江媛的帝后命格确实是帝后命格,是这位温文尔雅的帝王的帝后。
5
京城换了主,变动极大。琼晚日日忙于早朝和奏折,不免有些冷落江媛了。琼晚不在时,江媛便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坐着,渡着月光,抱着琴。
琼晚的后宫仅有江媛一人。
连带着江府的地位亦是水涨船高,眼看着江父的地位直逼丞相,琼晚纳妾了。
江媛得到消息的时候,险些失手打碎一个琉璃盏,地上跪了一众宫女瑟瑟发抖。江媛敛了神色,揉了揉眉心吩咐道:“选些机灵的宫女给各位妹妹们送去吧。”
不错,琼晚一纳便是四位美人。
当夜,江媛依旧抱着琴等着琼晚,忙了一日的琼晚远远便瞧见了那道仪静体闲的身影,他走近拥住江媛。
“先生忙了多日,该多休息一下了。”
看着琼晚眼下明显的乌青,江媛有些心疼。
她没有问他为何纳妾,只是在关心他的身体。有了这个认知,年轻的帝王仿佛又充满了活力。
聪明如斯的江媛哪里不明白,填充后宫只是为了牵制前朝的手段罢了,她家先生还是她家先生,这不,看琼晚赖在她床上不走的模样便知道了。
6
前朝的御史大人据说上了奏章为琼晚解决了一处难题,琼晚顺手便拨了一批首饰给他的女儿——瑛美人。宫里竟然传出消息,说是瑛美人得了圣宠。
江媛抿了口茶,哑然失笑。
翌日,才下了早朝的琼晚才踏入大殿便听见里面有女子厉声冷呵:
“本宫,是帝后。是他唯一的妻。莫说他不喜欢你了,就是他与你两情相悦,本宫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江媛一双桃花眼满是冷意。
琼晚瞧见自家温婉可爱的妻子竟把瑛美人“欺负”到了地上。
真是,不亏是朕的妻子。琼晚想。
地上趴着的瑛美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欲向琼晚哭诉:“帝后如此对待臣妾,王,臣妾什么也没有做......”
不想,琼晚快步走至江媛面前,将江媛扶至贵妃榻上,他凑在江媛耳边,道:
“何必脏了夫人的手。”
声音不大,却能让大殿每一个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瑛美人被嬷嬷拖走了,带着满脸的红巴掌印。琼晚充分的让她见识了挑战帝后威严的后果。
7
“先生。”江媛笑的眉眼弯弯。
“嗯?”
“我劝父亲辞官了。” 琼晚父王的死因便是外戚独大,江媛虽然知道自己父亲不会犯上作乱,可她的私心里,还是避开了这个敏感而尴尬的处境。
“夫人。”琼晚的声音闷闷的,“我从未怀疑过岳父大人。”
“我知道。只是父亲老了。”江媛解释。
琼晚将头埋进江媛的肩上,好一会儿女子带笑意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先生有后了......”
后来,帝后有孕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而外人眼里铁血无情的帝王此时笑得像个三岁的孩子。
先生啊,从始至终都是我的先生,只是后来他还是大秦的王,我的夫。——江媛
冬深雪冷炉火温酒,你一笑又见春风——琼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