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凌云闻得声音响起,立即凝神,想找到声音的来源,不料就算是屏心静气,也找不到发出声音的地方。
闵思治自恃功力大涨,右手拿剑一挥,说道:“是谁在此装神弄鬼,还不快滚出来!”只听那声音说道:“我便是上古神龟,你们要找的龟血,就是我的血。”闵思治闻言,吓了一跳,说道:“啊,你在哪里?”那神龟道:“我就是这个岛,你们便踩在我的背上。”
何凌云二人看看脚下,明明是泥土,哪有什么龟壳的样子,心中将信将疑,那神龟又道:“我在此受难多年,身上落满了泥土,在我身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你们是看不到我的原样的了。”闵思治道:“你爬动一下,让我们看看。”那神龟沉默了一下,黯然道:“我的四条腿都拿去顶天了,故我没有脚和腿,动不了啦。”
何凌云道:“你没有了四条腿,竟然能够活到现在,也是十分罕见的,令人难以置信。”那神龟道:“当年女娲娘娘补天时,天总是倾斜,她飞到东海,找到了我。我那时也拼命在吸天上遗漏下来的灵气,而且就算天河水淹下来,我又不怕水。是以修为进展神速,几乎可以化成人样了。”
何凌云闻得“化成人样”,突然想到胡绥绥,便突然问道:“神龟上仙,这修炼多久,才能化成人样?”便听那龟答道:“凡世间有灵性之物,或动物、或植物,甚至一块石头、一堆白骨皆有可能修炼化成人样,但各物种灵性不同,或际遇不同,或所吸收的灵气精纯度不同,化成人样的时间便相去甚远。但少则千年,多则十万八千年,这总是要的。”闵思治不由说道:“这……竟要十万八千年?”神龟似乎点点头,道:“我们龟族,要修成人形,便是最久的一族,要十万八千年方可成形。”
何凌云想着胡绥绥已化为人形,不由说道:“原来要化为人形,竟然如此不易!”那神龟却道何凌云在说自己,接口道:“正是如此!我那时修炼了许久,忽然一天,一位女神带着七彩霞光,飞到我的旁边来。那七彩光芒长逾万丈,且柔和不刺眼,一种让人很舒服的感觉油然而生。我一见那光芒,便知道是上古大神到来了。”何凌云想着凤嫦曦的样子,突然脱口而出:“这便是女娲娘娘么?”
神龟似陷入了无限的回忆中,缓缓说道:“我便是在那时才知道女娲娘娘圣驾到来,见她面容端庄,起了追随她的念头。”闵思治看看何凌云,点点头道:“不错!只要对方鸿轩凤翥、德配天地,便是我等追随的对象。”神龟似是极肯定似的点点头,又道:“我心意方起,那女娲娘娘便已知端的,说道:‘我如今云游四海,欲救万物众生于水火之中,既不能在此相陪,也不能携你四处走动’。我当时深知自己乃是蠢物,无法跟随女娲娘娘左右,便道:‘却不知娘娘如此辛劳,所为何事’?”
闵思治笑道:“神龟上仙,你难道不知女娲娘娘造人补天之事?”神龟倒也不气恼,依旧缓缓说道:“此为后人评述记载,你当然知道。我当时在东海上,一望无际,虽然感受到天河之水狂泄下来,也感受到上天灵气,但我是生活在水中之物,只要东海不干,我便无须担忧了。况且待我修成人形后,便是东海干涸,我随时可以离开,也不怕了。故天天忙着修炼,哪能知道娘娘补天造人之事?”何凌云笑道:“闵弟,彼时神龟上仙在东海,又岂知女娲娘娘在忙着补天呢?”
神龟似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错,女娲娘娘便在东海边上和我聊天,说到不周山倒塌、百姓苍生的疾苦,还有陆地生活的惨状,聊到动情处,女娲娘娘竟也低头垂泪。我当时心想,难道上古大神也会流泪么?”及至此处,似乎有些哽咽,便不再说话。何凌云说道:“女娲娘娘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如此情系天下万物,便是流泪,那也是情之所至,心之所思,才化作眼之所泣。”
神龟极为赞同,大声说道:“便是如此!我当时便问道:‘不知女娲娘娘,欲如何救众生于水火之中呢?’娘娘道:‘如今不周山倒塌,天地倾斜,我欲将天撑住,正在寻找那撑天之物。’我当时心一软,便对女娲道:‘娘娘为挽救天下苍生,风餐露宿。我虽然修行多年,但若不能为天下百姓造福,又有甚用?娘娘若有需要,便砍下我的腿去将天顶住吧。’说毕便伸出四条腿来。”
何、闵二人听到此处,脸皆变色,心中皆暗道:“此神龟为了天下百姓,甘愿舍却即将变成人形的修为,此行为令人佩服之至!”当下两人束手而立,向神龟表示极大的敬意。
神龟见二人默不作声,已知二人心意,继续说道:“女娲娘娘问我:‘你是上古神龟,龟腿离开了身体,还能否伸长缩短随心意变化?’我说:‘当然可以,一条腿便是伸长到十万八千里,也是十分硬朗的,并不逊于不周山。’女娲娘娘大喜,便召唤东海龙王,拿了刀、剑之类的兵器来砍我的腿。”饶是何、闵二人已料到如此,也忍不住“啊”的叫了出来。
神龟又继续说道:“不料我腿的皮十分坚韧,女娲娘娘便是用尽办法,也不能够伤得我一根寒毛。”何、闵二人齐声问道:“真有此事?”神龟似乎又点了点头,还带着自豪的口气道:“女娲娘娘实在无法可施,便去借了轩辕剑来。这轩辕剑乃天下第一神兵,自然便将我的脚砍去了。”神龟说到“将我的脚砍去”便如说一件与己毫不相干的事,却是十分淡然。何、闵二人却知道要将四条腿献出来,要么从此丧命,要么再无行动自由,却是对自己残忍之至的事,二人皆感既佩服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