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患有自闭症的小孩,寡言少语——不,他简直就像个哑巴。从他来到这里,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谁都不知道他的声音是什么。
他的周围似乎总是环绕着一团化不开的浓雾,那是他对这个世界恶狠狠地排斥与痛恨,他不喜欢任何美好的事物接近他。
正值春季,一个慵懒的午后,万物疯狂地汲取着阳光,而他脚边的花草却近乎枯死。没人和他一起玩,也没有人敢和他一道玩。他仿佛是个木头了,整个人缩在墙角里,像个怕光的幽灵。
一只白嫩的小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他脸上的表情一点没变,像个沉思的雕像。那只手又在他的脸上戳了几下,想确定他是否还活着。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却也只是皱了眉头,不看来人便依着墙角往屋里走。
一只手拉住了他衣服的后摆,他很烦躁,扬起手想挥向来人。他的手抬起,停在半空,许久,又缓缓放下。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比他矮了一个头。他很不自在地将暴露在阳光下的手臂缩回了长袖里,甩开身后的那只手往别处走。那女孩蹬蹬蹬地跑到他的身前,用手比划着,是哑语。他不是很懂哑语,可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很清晰地明白了女孩的意思:哥哥,你会说话吗?他依然不语,压抑着内心的怒火。那女孩看他不说话,就当他是默认了。女孩开心地跳了跳,拍了拍手,笑得眉眼弯弯。她用手势说:真好真好!总算找到一个和我一样的人了!他知道她是说自己和她一样是个哑巴,他也是第一次厌恶“哑巴”这个词语,也是第一次产生了想要说话的念头。他想说:我和你不一样!但他说不出口,他不知道怎样说话。
女孩将他拉离了原地。阳光怀抱着他,他对阳光有些抵触,他想回到属于他的阴暗角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力气反抗女孩,也没有勇气去反抗女孩,他迫不得已地接受了阳光的怀抱。
女孩带着他走过了许多地方。一家新开的花店,店里弥漫着花香;一家糖果屋,年轻人女店主送了他们两支棒棒糖,她接过糖就撕开了包装,他将糖攥在手里;一家宠物店,店里的鸟儿叽叽喳喳,她展开双臂像小鸟拍打翅膀一样扑棱着……他们去了好多好多的地方啊,他还是第一次参观这座城市。
夕阳的余晖从天边散开,泼洒在地上,他苍白的脸上带上了一抹红润。他们回到白天他所在的墙角那边。她告诉他:和你一起玩得很开心,明天还到这里来,我们再去其它地方玩。随后她先跑开了,还不忘回头做个鬼脸。
他愣了些许,也转身回家了。
第二天,他的父母像见了鬼一般目送着他出门。许久,他们相视的眼中盈满了泪水。
之后的几天亦是如此。
有一天,他用笔写下了一行并不工整的字:我要说话!他的父母捂住了嘴,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后来,当他再见到女孩时,他已经是个普通人了。他对她说:谢谢你!女孩有些呆愣了,随后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啊……不过哥哥,你的声音很好听呢!女孩清澈的双眼像是两汪清泉,洗涤了他的心,洗去了他内心的黑暗。他开始接受美好!
他摸了摸她的发顶,他很感谢她。如果没有她,也就没有现在的他。是她打开了他封锁多年的一扇门——美好与他产生联系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