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人生的河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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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坪小学给我留下的难忘印象,更多来自于王忠校长。

        王老师是杨坪村人,他家与学校隔着一座大山,所以平时住校,只有农忙时节才通校。他当时是学校唯一的公办老师,同时也是学校的校长,但大家都叫他王老师,似乎比叫校长亲切。王老师个子小,眼睛大,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看上去干练精神。很黑,究竟有多黑,十里八乡的人都叫他“黑炭”,其实在我看来,也不是太黑。王老师的头发长约寸许,油光发亮,一根一根整整齐齐向后背着。一看到他,我便想起水浒传里李雪健饰演的宋江,神似。

        王老师热情开朗,人又能干,名为校长,实为学校的杂务工。大到盖房筑墙换梁穿椽铺地修桌凳,小到捏煤球抹炉子扎笤帚理发,脏到掏厕所担粪,样样干,样样精通。教室的房梁被虫蛀了,他砍掉校墙角的两棵洋槐树,去枝剥皮截齐刨光做成大梁。在两边墙上紧挨旧梁各挖了两个洞,吆喝着号子和学生一起将新梁抬起,放入。然后自己一人哼着秧歌,站在高高的梯子上往梁下嵌石头,将梁垫结实,最后抹上泥。待他忙完,满身泥巴,汗流浃背,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王老师还有一件工作就是给学生理发。我们都是山里孩子,没用推子理过发,平时理发都由母亲用剪刀剪,剪出的头一棱一棱的。有的孩子家长懒,任由孩子头发疯长。王老师看到有学生头发长了,便凑个暖和日子,将长头发学生集中到一起。找张报纸,中间掏个洞,戴到学生脖子上,露出学生圆圆的脑袋和憨厚羞涩的脸。冬日的暖阳下,王老师哼着秧歌,讲着笑话,任由手推子在学生头上麻酥酥地游走。我们便围成一圈,站着看,不时被王老师的笑话逗得眼泪直流。被王老师理过发的学生,那是相当有面子,走起路来也雄赳赳,气昂昂的!

        王老师多才多艺,能说会唱。正月里耍秧歌,他扮演的女旦莲步轻迈,袅袅婷婷,形神兼备,惟妙惟肖,十里八乡一直在传说。全校的歌都是他教的,他居然会唱简谱,这令我们大为惊诧,也大大增加了他在我们心中的份量。每年六一节全校的舞蹈都是王老师教的,他边编边教边唱,不亦乐乎!

        王老师上课,语文数学音乐体育都会,是标准的全面手。他上课常讲笑话,讲到高兴处,连秧歌都唱开了,很欢乐。

        王老师还爱花,学校院子里有个大花园,中间两棵小苹果树。每年开春,王老师修剪完树后,便往树下倒几桶粪,用土掩埋,再带着我们在花园里种上六月菊。这样,早春校园里微微润湿的空气中便到处弥散着淡淡的粪香味。八月份一开学,花园里一片姹紫嫣红,紫的,粉的,红的,各色菊花争妍斗奇,竟相怒放。秋风轻拂,万花摇首,烂漫而多姿,热烈又奔放,很美!花园边上还明目张胆种着两三棵婴粟,开的花很好看,王老师居然说是茉莉花!那片花园,为肃杀单调的秋日增添了许多色彩!直到现在,那片花园还时时入我梦来,装点我日渐荒芜的心田……如今,我也在宿舍门口种了一块,稀稀落落的,虽也其华灼灼,但没有那样的灿烂辉煌!

        王老师很能吃苦,他也教会了我们吃苦。那时山上没大路,只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学校的煤每年都是王老师和另外两名老师带领我们从山下的南峪村背回来的。那次县局配了些桌凳,在火车站。王老师硬是带领全校大男生相互轮换,肩扛手抬,把十多套桌凳从将近二十公里外的火车站浩浩荡荡完好无损地抬回来。一路上上山下坡,穿田淌河,不知历尽了多少艰辛,每当大家走不动时,王老师便讲个笑话,逗大家乐一乐,放松一下疲软的神经。被选中的学生都很荣幸,尽管回来时累得弯腰驼背,但疲惫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微笑。那次由于我瘦小,没去,遗憾了好多年。

        五年级毕业时王老师带领我们十二个毕业生去四门照一寸相。回来时我们村五六个男生和王老师同行,天气很热,太阳光亮亮的,亮得晃眼。行止西川河湾时,看着波光粼粼,银波闪烁的小河,我们都心里痒滋滋的。王老师也走热了,汗珠从里瘦的脸上滑下。他对我们说,都去洗洗吧,说完自己便去河边树荫下睡觉。我们都脱掉衣服,疯了似的,争先恐后跃入水中,水花四溅,晶莹剔透。我们笑着嚷着,打闹嬉戏,任由温润的河水洗去满身的疲劳。我想那次我是被陶醉了,恍恍惚惚,感到一切都不真实,如在梦中。这个场景已过去二十年了,还时常浮现在我脑海中……我们洗高兴了,王老师也睡醒了,便又有说有笑,踏上归程。

        在南峪当校长时,王老师带领村民自筹资金,亲自上阵,使破败不堪的南峪小学焕然一新。全村村民为感其大恩大德,送王老师一匾,上书“当代于成龙”几个大字,“当代于成龙”,王老师当之无愧!

        感谢王老师,在康坪小学的短短三年中,带给了我们快乐,教会了我们积极乐观地面对生活,热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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