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去买菜,看到板栗上市了。一粒粒新鲜又饱满的果子,栗红色的外壳闪闪发亮,很是诱人。我心中油然生出喜爱来,不由分说买了一堆回去吃。
对板栗的喜爱,要追溯到我的孩提时代。
读小学前我住在乡下,爷爷在村里小河对岸的坡地上种了两棵果树,一棵是板栗树,另一棵是枇杷树。不知是不是板栗树高大的原因,我对板栗树的印象很深,对枇杷树的记忆却淡了。
从我记事起,板栗树已长大能结果子了。
对这棵树最热心的,数我家姐弟仨和叔叔家的三个小孩,也是姐弟仨。那个时候,小孩的零食很少,村里的果树也不多,可想而知它们的份量。
待到板栗树上长出拇指大的带刺小绿球,我们就开始盼着打果子的那天。爷爷说,要等刺球笑裂嘴了,才能吃的。于是经常三三两两淌过小河爬到对面坡上去,看小刺球长多大了。两家的弟弟都是老三,当时一个两岁,一个三岁,有时候不敢过小河,急得哭了鼻子。
终于等到了初秋时节收获的日子,爷爷会挑一个晴朗的天气,叔叔一般也会去(我爸爸因为在城里工作老是缺席),后面是我们一溜6个小孩。收板栗是一件危险的活,被板栗的刺伤到可不简单,一般是不让小孩子去的。可我们哪里肯啊,个个都特意装扮过,头上戴着竹编斗笠,老大由于是主力队员,披着大人的蓑衣,背上一个背篓,其它小孩穿上大人的长厚衣服,这个算是自我保护的铠甲吧。
到了树下的地里,照例是叔叔爬树,用长竹杠把板栗球打下来。爷爷总是叫我们先等着,不许到树下去。我们都仰着脖子朝树上看,七嘴八舌地指点着叔叔哪里板栗球最多。随着竹杆挥舞,一颗颗板栗球 “噗、噗、噗”地从树上落了下来,有些就落在了脚下不远处,几个小孩一阵哄抢。等到大部分板栗球打了下来,脖子也看得酸了之后,我们终于按捺不住冲了上去。
我们用的工具是烧火铁钳(没有手套),用它夹住刺球放进背篓里。 板栗树下的坡地窄而且不平,刺球打下来后落在了三层坡地上。这就是6个小孩的比拼小战场,每个人都很努力。我是家里的老大,主力队员哦,担子比较重所以格外着急些,有时候铁钳不争气,滑溜几下也夹不住,就恨不得直接用手去抓。妹妹小小年纪就显出了灵活,她把刺球捡拢来放成一小堆一小堆,最后再拿背篓去装。弟弟人虽小荣誉感却也强,他奔来奔去捡摔出来的板栗子儿,捡到一颗高兴得直叫唤:“大姐,大姐,我捡到了。”屁颠颠地跑来放入背篓里。从树上掉下来的刺球不时还击中帽子和蓑衣,此时只能低头俯身捱着,千万不能抬头去看,否则就可能扎到你的脸了。哈,一群光荣的小小劳动者,个个憋着劲争着多捡一些板栗刺球,其间伴着爷爷的提醒声,姐妹间的招呼声,偶尔的争吵声,一幅紧张又热火的劳动场景。
待到归总战利品时,我家姐弟仨每次捡的都不如叔叔家的多,叔叔家的大女儿叫燕儿,她比我大一岁,我还比她文弱。所以捡完后,我都有些愤愤不平和懊恼。这个时候,叔叔或者爷爷会把背篓里的板栗球拨给我一些,虽然还不如燕儿姐的多,我也会高兴起来了。孩子的世界里,也尊重多劳多得的道理吧。
小时候吃板栗,有几种我至今忘不了的吃法。一是直接把刺球带子抛到火坑里烧烤,等到刺球烤黑,拿出取子趁热咬开吃,哇,一股香甜的白气直冲出来,栗子肉又香又面,美味得不得了!可是若不懂吃的技巧,可能就会被烫了嘴。二是直接生吃,又脆又甘甜,比红薯的味道好得多。三是放蔫了吃,咬到嘴里没那么硬,甜的口感更好。这是当时保存板栗的一种方法,一直可以放到过年,那时就是稀罕物了。记得小时候我们很愿意到一家婆婆家去拜年,就是因为她会拿板栗给我们吃。
后来我进城读书,很少有捡板栗的快乐时光了,但每次回去还能吃到爷爷留给我们的板栗。再后来,爷爷老去了,这两棵树也被砍掉,据说是地里的肥都让树吸走了,庄稼长不好。我听了还伤心了好一会儿。
现在吃板栗,已经没有了儿时的味道。但每年第一眼看到板栗总会去买,浮现在眼前的是当年收获板栗的场景和爷爷的样子,一种别样的感觉爬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