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柏林爱乐乐团是古典音乐界的顶级乐团。
这,得益于该团从无到有再到拥有现在的地位,始终秉承着唯实力是尊的发展道路。从1882年建团至今,柏林爱乐乐团能够不忘初心地让自己保持世界顶级乐团的水准,历任艺术总监的担当和秉持,功不可没。
彪罗、尼基什、富特文格勒、卡拉扬、阿巴多、西蒙·拉特尔等等担任过柏林爱乐乐团艺术总监的艺术家中,最有故事的,恐怕是富特文格勒。
富特文格勒很不幸,领导柏林爱乐时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纳粹当道,富特文格勒依然是柏林爱乐乐团的艺术总监,人们忍不住要猜测:富特文格勒到底与希特勒有过什么协议?猜测的结果是一个固执的意大利老头托斯卡尼尼拒绝与他同台指挥。如果真像传说中的那样富特文格勒与纳粹有过合作,他选择沉默我们还能理解。问题是,也有不少史料证实,富特文格勒曾经借助他拥有的特权帮助过不少犹太音乐家。那他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然而,二战以后演奏水准几乎毫发未损的事实告诉我们,除了乐团的艺术水准,孤傲而又优雅的富特文格勒不需要辩解。
同样优雅的卡拉扬,就要比富特文格勒强硬和外向许多,“我是领导者,我是来发号施令的,不是来听取意见的。”个性之张扬,与沉默不语的富特文格勒形成强烈的对照,不过,与富特文格勒一致的是,他保持住了柏林爱乐乐团的水准,并让乐团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卡拉扬印记。
个性过于强硬的卡拉扬,到底跟乐团成员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乐团只好请出阿巴多来补位。这位4年前过世的意大利人,更在意自己能跟乐团合作出最佳的演出效果,所以,从卡拉扬手里接过指挥棒,他不沾沾自喜;13年后将柏林爱乐的指挥棒交到英国人西蒙·拉特尔手里,也云淡风轻。
英国人西蒙,出人意料地没有因英伦岛国多雨而阴郁,他笑起来是那么明亮,再加上一头激情四溅的乱发,与其在柏林爱乐固有的风格上涂抹的色彩,互为表里。
从彪罗到西蒙·拉特尔,世事变迁、人员更迭,可在一代代艺术总监的带领下,柏林爱乐乐团成员的演奏能力,从未削减过,从他们中间抽取一个重奏小组,甚至让乐团中的任何一位首席担任独奏,他们的演奏效果从没有让乐迷失望过!这些年,我听过它们的长笛首席帕胡德的独奏音乐会、6把大提琴音乐会、12把大提琴音乐会、弦乐四重奏音乐会、弦乐五重奏音乐会,每一次都是记忆深刻的音乐之旅。
在此地室内乐还没有像交响乐那样受人追捧。2018年7月27日,柏林爱乐弦乐五重奏乐队在上海音乐厅的那场音乐会,心里想着是一定要听的一场音乐会,却没有刻意去抢票,认定去买当场票也是没有问题的,结果,演出前2天,打开上海音乐厅的官网,我失望乃至伤心地发现,偌大一个有着两层观众席的音乐厅,只有3张价格880元的座位还在闪着杏黄色的微光表示此票待售。
下不了狠手马上下单,我就更加怀念2016年9月29日在上海东方艺术中心聆听的那一场“弓弦奇缘——柏林爱乐弦乐五重奏音乐会”。翻出当时的听乐笔记,那一天,柯艾略第一小提琴、托马西尼第二小提琴、塔里兹中提琴、林尼克尔大提琴、韦德兹克低音提琴,对照上海音乐厅的演出海报,除了大提琴换成了塔吉雅娜·瓦西里耶娃,几乎是原班人马。
2016年9月26日的那一场音乐会,最触动我的曲目,是德沃夏克的《降E大调弦乐五重奏》。
最触动我,是因为那时开始尝试更加小众的音乐类型,古典音乐中的室内乐。去听柏林爱乐乐团五重奏音乐会,是因为他们的主打曲目是德沃夏克的作品。我已经很熟悉德沃夏克的作品了,自新大陆第九交响曲、大提琴协奏曲及美国弦乐四重奏,都是经常响在我耳畔的曲目,于是觉得,就算刚刚开始听室内乐,弦乐五重奏又是室内乐里的偏门,德沃夏克作品的旋律从来不辜负乐迷!果然,与美国四重奏相继完成的《降E大调弦乐五重奏》,与“通俗”的美国四重奏一样,非常动听。在美国四重奏中非常出彩的波西米亚的“民族味”,到了五重奏里似乎更加浓烈,思忖再三,大概是作曲家在两把小提琴、一把中提琴、一把大提琴的阵容里增添了一把低音提琴的缘故。除钢琴以外古典音乐舞台上的大家伙低音提琴,宽厚、包容又深情款款。
回想至此,顾不上880元的票价贵得离谱,7月27日晚,直奔上海音乐厅而去。
当晚的曲目,莫扎特《F大调嬉游曲》、贝多芬《c小调弦乐五重奏》、选自门德尔松《仲夏夜之梦》的谐谑曲、斯特拉文斯基《D大调弦乐协奏曲》、皮亚佐拉的《探戈组曲》等。那些改编自弦乐协奏曲的曲目,在我看来都是为这场音乐会助兴的,柏林爱乐弦乐五重奏从遥远的柏林赶到中国上海、然后是北京、哈尔滨……,就是为了将贝多芬的《c小调弦乐五重奏》推荐给中国乐迷。
其实,贝多芬这部作品的“原生态”,也不是弦乐五重奏。
在贝多芬众多作品里,编号为OP.1的,是由三首作品组合而成的《钢琴三重奏》,第3首《c小调钢琴三重奏》,被《贝多芬:音乐与人生》的作者列维斯·洛克伍德称为是“喧嚣的四乐章作品”,活跃的气氛从头至尾控制着整部作品,而要做到这一点,贝多芬运用了不对称的长乐句、绝对旋律等等音乐语言,从而使得这部作品成了贝多芬早期作品中最成熟的一部。1817年,进入最后成熟期的贝多芬,翻检出这部早年的作品,将其修改成弦乐五重奏作品,排列在他长长的作品目录里是OP.104。
暖场的莫扎特嬉游曲演奏完毕,我们等待台上的5位艺术家从莫扎特的语境转换至贝多芬时,令人不快的一幕发生了。很多迟到者小步奔跑着寻找他们的座位,原本已经很恰当的现场氛围,被一下子打散了——贝多芬的这部作品,就是对我这样喜欢室内乐已经3年多的乐迷来说,都是较难把握的,被迟到者一打岔,5位艺术家的表演,我只抓到了一些皮毛:平和又不断重复的旋律里,是贝多芬躁动的不肯就范的雄心。
当台下的乐迷没有如他们所愿,跟随他们走进贝多芬《c小调弦乐五重奏》的世界里,他们会作何感想?“凭着经验与历练,将使我们的作品获得更广阔的演奏空间”,这是柏林爱乐弦乐五重奏艺术家们的决心。联想到上一次在东方艺术中心的现场效果也不怎么尽如人意,2年不到他们又来了,毋宁说,作为世界古典音乐舞台的顶级乐团,柏林爱乐乐团已经将引领普通听众走进古典音乐的美妙世界,视作了当仁不让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