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苏锦韵觉得自己长得有些对不起自己的名字。
每一个看过她名字的人都会满怀期待地来跟她发消息打招呼,说,你的名字真好听。然后见面之后,灿灿地说,你的名字挺好听的,一听就是那种……省略一万字天马行空的想象。
往往这个时候,苏锦韵就想一鞭子抽死他,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啊!
苏锦韵没有神仙姐姐那样的惊人美貌,没有肤如凝脂,没有亭亭玉立,只有娃娃脸,白里透红,偶尔冬天还会被当成高原红的脸蛋,除了眼睛好看,身材匀称,好像也没有别的优点了。
这个落差是在进入大学之后产生的,以前只顾学习也没想那么多,可来了大学之后,她才发现社交软件渐渐成了一个人的门面,成了交往的第一印象。
如果第一印象不好,那就没有然后了。
如果第一印象很好,而见面之后的落差很大,那就是传说中的“见光死”,也没有然后了。
很不幸,苏锦韵是第二种,比第一种承受更大的打击。
第一次打击是在新生开学时候产生的,代班长拿着要贴照片的证件,发到剩最后两个女生时,苏锦韵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自己的证件给了最漂亮的那个女生,而后轻悠悠地飘来一句:“你的名字真好听。”
那个女生的脸都红了,小声地说道:“这个不是我的。”
此刻,苏锦韵拿着他最后给的那个“刘芒”的证件,恨不得一巴掌招呼上去,喵了个咪的,你才是流氓!
“谁叫刘芒,发错了。”苏锦韵压着气喊道。
“哈哈哈哈哈哈,流氓?!”一阵大笑,无人应答。
半响,一人走出来,“同学,我叫刘芏(du)。”他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扯走了证件,显然是对这种叫错他名字的行为很生气,他又低声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考上大学的,白痴。”
苏锦韵快气炸了,你自己把名字写这么潦草还怪我认错了!不是人啊不是人!
02
除了那些对自己名字和长相有心理落差的人以外,苏锦韵的日子过得还是挺滋润的。大学和高中不一样,有很多很多的课余时间。
社团招新的时候,苏锦韵又看到了那个“流氓”,他竟然选了和自己一样的校艺术团。第二天面试的时候,她才发现,幸好两人不在同一个部门,他是器乐队的,而她是舞蹈队的。
苏锦韵从小学舞,跟着奶奶从大城市跳到了小镇,广场舞可谓打败天下无敌手啊!
凭着对舞蹈的热爱和暑假学的几段舞,苏锦韵还算轻松地通过了面试,谄媚地对着面试的学长学姐笑着说了多多指教,然后晃出了教室。
另一边的教室里传来悠扬的器乐声,先是一曲悠长清脆的箫声缓缓落下,后一段如水的琴声悠然响起,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真的是好听极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爬在门口的玻璃窗上偷看,竟然是那个“流氓”,可以啊,一只有艺术特长的“流氓”,长得好像也还不错嘛。
毫无疑问,这么优秀的人才肯定是面试通过了,虽然以后要面对这么一张臭脸一起工作,但一想到人家有颜又有才,苏锦韵就花痴地觉得好像也还可以接受。
事实证明,苏锦韵真的是想多了,和“流氓”一起工作绝对是噩梦。
要求高得离谱,对细节要求严格得不行,而且最惨的是两个部门的部长都是绝对的“颜控”女生,每次他都被委以重任,而她只能做小弟……
“你怎么文件到现在还没给我。”
“这个衣服颜色和我给你的样本是一样的吗?”
“乐器为什么没有放到原来的位置?”
……
他永远用温和的语气问她,听起来不像是责怪,大家好像也觉得他是一个谦谦君子,只有苏锦韵知道,每次他低声说白痴的时候,自己就气得牙痒痒。
要不是那一次文艺演出,苏锦韵觉得,他们两个人大概永远都会这样保持不多的交集,互相鄙视着对方。
03
进社团后不久,迎来了第一次文艺演出,苏锦韵的舞蹈队准备表演民族舞,紧急排练了一个多月,也已经准备就绪。
最后一次彩排的时候,苏锦韵看到了刘芏,西装革履站在台上,拿着话筒用略低沉又清亮好听的声音串词,身旁的女主持人穿着的白纱裙略显灰暗,此刻更显得黯淡无光。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苏锦韵扯了扯舞衣准备上场。
因为最后一次的彩排很顺利,所以第二天正式表演的时候,苏锦韵就没那么紧张了,嘻嘻哈哈地在等候区看着前面人的表演。
“啪!”苏锦韵像往常一样打着扇子玩,没想到扇子竟然在最后关头散架了,她苦笑不得,忙找同队的人问有没有备用扇子。一时间队里窸窸窣窣都是找东西的声音,但是既没有备用扇子,又没有找到可以绑的绳子。
还有几分钟演出就开始了,而她们队是第一组的开场舞,绝对不能出问题的!苏锦韵慌了,手微微出汗,脑子开始跟浆糊一样,所有的紧张瞬间向她袭来,头一昏,她就冲出了队伍,跑到观众区,可是工作人员都匆匆忙忙地跑着,没有人有时间理会她那无关紧要的问题。
“出什么事了?”苏锦韵听到刘芒的声音,回头一看,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拿着扇子,说话跟快要哭一样:“扇子坏了,她们都没有备用的,怎么办啊。”
“你等会,别乱跑。”苏锦韵看着他步履匆匆地跑到舞台一侧的装饰气球上,扯下一根丝带,又急冲冲地跑回来,“扇子给我。”
他拿过扇子,理了一下,把丝带一头拧细开始穿。
“我来吧,你快去忙你的。”苏锦韵有些不好意思,怕耽误了他的工作。
“……”他只低头穿着丝带,根本不抬头理她。
苏锦韵好笑地看着他不急不忙地穿针引线,恍然想起一个歇后语,张飞穿针——粗中有细,这个大男孩此刻好像也不那么讨厌,认真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你看什么?”失神间,扇子已经恢复正常,他把扇子递给她,走的时候不忘低声说:“白痴,还跟小时候一样。”
“啊?”苏锦韵来不及生气,也来不及反应他的话,刘芏的声音就响起,她们该去候场了。
04
表演很顺利。
苏锦韵想谢谢刘芏,可她表演完他仍在忙着,几天都没有见面。
晚饭后,苏锦韵习惯性地去操场散步消食,远远地看着看台上有个人很眼熟,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刘芒。
“嘿,上次谢谢你啊!”苏锦韵嘻嘻哈哈地跳上看台坐在他身边。刘芒似乎在想事儿,被她吓了一跳,也不说话,继续眺望远方。
“真的是多亏了你啊,我当时真的是被吓到了,你都不知道,我从小就有点紧张的坏毛病,一遇到……”苏锦韵叽叽喳喳,想缓和一下气氛。
“我知道。”没头没脑地,他突然来了一句,“苏锦韵,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目光如炬,盯得苏锦韵有些心慌慌。
倘若刘芒不提起,苏锦韵也不会确认,虽然眉目之间都是那么像,可那个人姓周。
苏锦韵小的时候和父母一起搬到了外地,一家人住在出租屋里,父母打工,她借读。不用上课的周末,因为父母担心安全,她也不能出去玩,直到旁边的出租屋里来了一家人,准确地说,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和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小名周周,苏锦韵不知道他的大名,可两个人还是玩得很开心。童年因为有了彼此,不再是孤单的。苏锦韵还记得,周周虽然比她年长大半岁,可个子却矮了她一截儿,她记得她帮他爬单杠荡秋千,和他一起去人工湖里找鱼找虾,还约好了去她的家乡,去树林间爬大树荡秋千,去小河里摸鱼摸虾。
可是念到初二的时候,苏锦韵就回家了,因为中考,她没有办法,她记得当时,小男孩跟在她去车站的车后面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还回头笑着说两个星期就可以回来了。
可如今,多少年了啊。
05
“我小的时候,就是姓周。”刘芒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妈改嫁了,我跟叔叔姓,初二后半学期我也回家了,开学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短短几句话,却是好几年。
“你……”,光阴真是把杀猪刀啊,对如玉的少年下不去狠刀,只细细地打磨,几年时光,却已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可苏锦韵想问,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在等你认出我。”仿佛能看懂她的心一样,“我在想,你这个白痴需要多久。”
苏锦韵气得要跳了,可心里却开心得不要不要的,笑容慢慢从心里溢出来。
后来她知道了,为什么他总说自己是白痴,因为小时候,每次他算错了题目,苏锦韵也会敲着他脑袋骂他白痴。
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他那么生气她叫错了他的名字,他说,“果然是白痴,小时候认识的字长大就不认识了,换个姓连人都不认得!”
苏锦韵想起来,第一次见面时,他躲在他妈妈身后,腼腆地说:“苏锦韵,你的名字真好听!”
她想,幸好,我的名字那么好听,幸好你没有忘记我。
我是爱莲诺,写有爱的故事,遇有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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