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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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村庄犹如一座童年记忆的宫殿,那里陈列珍藏着我童年时期所有的快乐和欢笑。儿时的记忆又是飘渺的,现在回味起来犹如在淡淡的轻纱雾里看花,飘渺而又存在。

那些晕染了我童年的夕阳,那些照见过我童真的月光,还有暮春时节那恼人的杨絮,还有每年冬天没能阻止我疯狂玩闹的鹅毛大雪,一幕幕,一页页,细细回忆起来,它不再是雾里的花,而是我真的来到过,只是时隔多年,我步履匆匆,离它越来越远,却思之又切,以至于,很多时候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这里,并且从未离开——我儿时的村庄。

冬天的暖阳下,树枝光秃秃的在风里舒展着,打在地上的影子像一幅古老的画,太阳白花花的照在房子的每一片瓦上,麻雀也趴在屋檐叽叽喳喳。

冬天正是农闲的好时节,三五成群的邻里聚在背风的地方,各自搬着板凳,或者就地拣个树墩坐下,一边拉家常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冬天里剥花生是最常见的,剥花生的夹子是用有弹性的湿树枝做的,乡亲们熟练的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花生被噼噼吧吧的剥开,红红的花生豆从壳里蹦出被放在蛇皮袋里,花生皮被放在割草用的篮筐里,以便于做饭时候拿在灶膛前用做烧火柴禾。乡亲们热热闹闹地说着今年的收成,说着最近发生的新鲜事,有的还在预测粮食的价格走势,或者算计着过年开春自家地里需要多少袋的花生种子。通常就这样拉拉家常,说说笑笑一上午时间过去了,到了小孩子们放学时间,村子里更加热闹了,这时候会远远地听到谁家媳妇派小孩喊大人回家吃饭的声音。这时候乡亲们会相互乐呵呵道“来我家吃吧,面条管够!”,那边回复“不了不了,都一样”,然后各自朝家里走去。

吃完饭,孩子们挎起妈妈们用布料缝制的书包三三两两的嬉闹追赶着上学去,而大人们又继续上午的活计,扛着花生袋,掂着篮筐坐回原来的位置继续剥花生,继续拉家常。直到太阳西斜,起了一丝丝凉意,才各自散去,回家烧火准备晚饭,等着孩子们放学归来。

也有纺花,经线,织布的妇女,约几个要好的邻居凑一起,相互帮忙,那时候织布机很少,物件都是相互借来的,她们就共用一台机子,轮流织布。儿时的记忆里妈妈总在白天织布,晚上纺花。晚上我写作业,她在一旁呼呼地摇着纺车。有时候我处于好奇故意捣乱,趁她走开的间隙,跑过去偷偷摇几下,被发现的时候再灰溜溜的跑开。那时候我家前后有六间房屋,算是宽敞的,妈妈和邻居婶子大娘们经常把织布机安在我家,于是冬天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每天听到织布的声音,每天一放学还没进到家门听到哐当的声音,就知道妈妈在家,那是一种能让我安心的声音。

过完春节,过了元宵,再过了二月初二,大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了,地里的野草也开始从土里冒出来,不怕早春寒的料峭,顽固的扎在田间地头。麦苗也开始返青拔节,绿油油的,在太阳的照耀下发出油亮的光,春风吹来一垄垄麦苗整齐的翻着波浪,在豫东平原的沃土上铺陈开来,放眼望去仿佛一望无际的墨绿色的大海。

二月的白天也越来越长了,小孩子们下午放学之后,太阳还是高高的,回到家里扔下书包挎上篮子就往地里跑,有的受大人的吩咐挖点野菜回家用面粉拌了蒸着吃,有的割了草喂羊。

进了三月,清明过后,村子里就更加喧闹了,连各种不知名的野花都来凑热闹,在路边热闹的五颜六色的开着,有的被上学的孩童踩了一脚还不自知,一样的骄傲着,昂首挺胸的开着,迎着春风,在太阳下威武神气。

到了春末夏初的时节,小麦长得更高了,气温也慢慢升高,榆钱已经悄悄的爬满枝头,白色的洋槐花也盛开了,一串串的挂在枝头,摘一串来吃,芬芳清甜。还有泡桐树也开满了花,笔挺高大的树干顶着满头紫色的花蕾,村子里田野里到处都有它的身影,一树一树的花开,娇艳浓烈,远远望去像一团团紫色的火焰。

孩子们褪去了冬天的厚重棉衣,在田野里尽情的奔跑,有的还拉着自制的风筝,欢笑着,打闹着,好不快活。大人们在各自的麦田里锄草施肥,有的隔了几丈远还要相互打趣说笑。这熟悉的乡音散播在空气里,夹杂着槐花和桐花的香味,有一种甜到忧伤的魔力,就连同那忧伤都是甜的。

收完了麦子,已经是夏天了,下午放学以后孩子们争先恐后的冲出教室,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扔了书包拿起铲子和装了水的塑料瓶(塑料瓶是割成宽口子的,自己扎了洞,穿上结实的绳子,类似一个迷你小水桶)去村边的树林子里刨爬杈。

爬杈都是太阳落地以后才上树,这时候的太阳高高的,爬杈还没有出洞,都在从洞里往地面上钻,正是刨它的好时候。我们都会去找一棵比较大的树,通常大树的下面爬杈会更多一些,有的还为争一棵大树的“地盘”而吵架打架,最后双方各让一步,你在这边刨,我在这边刨,井水不犯河水。

眼看着太阳没有了,我们又赶紧回家把刨来的战利品放盆里继续用水泡着,防止它变成知了。而后匆匆忙忙扒几口饭菜,啃几口馍,拿着充电灯,拿着装水的塑料瓶,扛着长长的竹竿,又跑出去瞅树上的爬杈。大人们在后面追着叫着,让回家写作业也是不理的,那时候一只爬杈可以卖两毛五分钱,有的一晚上可以有六七块钱的“巨额收入”。这是我们为数不多的自己挣自己掌握财政权的机会,受着小卖部各种零食的诱惑早就把学习抛到一边去了。

早上六点起来上学,由于头天晚上抓爬杈熬夜太晚,一个个睡眼惺忪的来到学校,但聚在一起一讨论昨天晚上的战果一个个又抑制不住兴奋起来了,个个兴高采烈的吹嘘自己昨天晚上的辉煌战果。以至于老师进了教室,开小差的学生们本能的闭嘴,教室里马上安静了不少,只有为数不多的好学生在朗读课文,稍刻的安静以后洪亮的读书声又响起来,那些刚才在七嘴八舌议论的学生,一个个躲在课本后面一边相互挤眉弄眼的笑,一边又佯装认真的大声朗读着。

秋天到来的时候,太阳也变成了金黄金黄的颜色,给原本一派丰收景象的大地又裹上了一层暖暖的喜庆。这时候玉米已经快要干掉,胡须变成了深咖啡的颜色,干巴巴的挂在玉米棒头上,在风里摇摇晃晃。棉花雪白雪白的开在枝梢上,顶梢上的叶子已经全部落完,棉花更加开的肆意张扬,一块地都是白的。生长在地里的花生叶子已经苍老,在地上落了一层。刚被刨出的花生被整齐的摆在地里晒着太阳,花生果一个个硕大饱满的争相接受主人的检阅。红薯地里还是一片绿油油的模样,扒开稠密的叶子,只见土地被拱的高高的,地上一道道裂痕,这预示着红薯获得了丰收,并且块头很大,瞧,土地都快要埋不住它们了,眼看着就要破土而出。黄豆,芝麻也被收割,晒在晒场里,废弃的枝干则被馋嘴的孩子当成柴禾,看场的时候在边上挖个小小的地窑,烧起了花生,还有新扒来的红薯,那香味也把挨边看场的小伙伴们吸引过来,一起大快朵颐。大人们并不责怪,这是孩子们看场的福利。

把这一切都颗粒归仓,最后再种上小麦,这一年的忙碌算是到头了。

已是到了深秋,天渐渐冷了,地里人影也稀疏,只有几只鸟一会儿在这棵树上,一会儿又飞到另一棵树,如此来来回回。太阳已不似先前那般燥热,裸露的黄土地下面满满埋着来年春天的种子。

这时候乡亲们会去集市上割一块肉回来,一家老小吃顿饺子,算是对一家人忙碌了一年的犒劳。

霜降过后,冬天又到来。村子又恢复了冬季所赋予的沉寂和安宁,乡亲们又开始聚在一起做着活计,晒着太阳,拉着家常。孩童们继续三五成群的走进学校,学习新的知识。

傍晚时分,夕阳把整个村庄染成了红色和金黄色,余晖的光芒温和地照在每个人脸上。炊烟在村子的各个角落袅袅升起,空气里夹杂着柴禾燃过的味道和饭菜的香,那种味道像一壶陈年的佳酿,深深刻在老时光里,醺醉了童年,绵柔回甘,岁月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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