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组的任务就是——放火!
放火的物料,前一天就准备好了。汽油桶,绳子,竹竿,一箱子纸鹤。我们有四个人,老二,老三,阿庭,还有我。
老三家是东北的,一米九的个子,膀大腰圆。东北话说,满口大碴子味,呜呜渣渣。前晚他冲进各个宿舍,强行让同学把支蚊帐的竹竿拆下来,话语不对付,吵吵起来,眼看就要动手。大家上去把人拉开了,拖着老三下楼去喝酒。酒也没喝几瓶,老三的眼泪就下来了,说家里的事儿,父母离婚了,跟着妈妈过,妈妈还不想让他去这么远的地方读书,写信来,说正在托人办理转学。家里的钱是不宽裕,东北人要面儿,大手大脚惯了,妈妈信里就说了他几句,怪他不理解妈妈的难处。酒喝到最后,老三蹲在树坑里开始吐,哇哇的声响动静很大。吐完把脸抬起来,满脸鼻涕眼泪的。给抹了一把,就架着回去睡了。
竹竿早上的时候被人摆放在了走廊里。每个人抽出了一根,三根挑着蚊帐也不塌,攒在一起就够了。
老二拿着油桶去加油站打汽油。直接被人给撅回来。说是规定,不能给桶里加油,只能给交通工具。大家有些傻了。老二嘿嘿一笑,拉着加油站的头儿向着站外走去,人家不去,老二一边在耳边嘀咕着,手上一边拉着往外走。两个人在路边抽了根烟,聊了几句,走回来就把事情给办了,吩咐底下的操作员把我们带的桶加满。我们走回去时都吃惊老二是什么本事能把对方摆平。老二得意的摇着头,笑的呲牙咧嘴,说这都是小意思。
老二来自青海。西北人特点不在个头在胡子,满脸的络腮胡却是不高的小身板。家里是跑运输的,耳濡目染了不少江湖经验。回来的路上,一直让大家攒钱做个生意。他滔滔不绝的讲着自己的分析,在校园里开台球厅需要多少钱,搞定什么人,每天营业几小时,每小时能赚多少钱,每月能赚多少。最后大声问,这么好的发财机会,还不抓紧给我把钱交上来。他站在阳光里,满脸兴奋,坚定的伸出手,在很多年后的电视里,赢在中国,马云就是那个表情。
从学校去万松岭骑车要小半天的光景。阿庭缺辆车,就拿着根大改锥在教学楼前的车棚里转来转去。咔咔两下撬开车锁,感觉是辆好车,有变速器的,就骑上去嘚瑟。从楼前的平台上沿着楼梯向下冲,最下面一层是高台,飞下去,咔嚓,车的三角大梁断了。阿庭满脸的晦气,低头又回去撬了一辆,这次老老实实的推回了宿舍楼。
一早大家带上物料骑车出发,却又开始下雨,看着是小雨不碍事。我和阿庭骑在头里。他是北京农村出来的,心气很高也要强。只是上学考试这件事情,还是要讲天资的,费大劲考试就过不去的,多了去了。阿庭问我,期末考试就要到了,从技术环节到老师公关都怎么开始抓紧施行。技术上,有夹带小抄,座位安排,老师上,要晚上提着礼物上门走情感路线。阿庭一边说一边叹气,满脸的官司,说要是再开几门的红灯,就要退学了,退学的话就只能回去读个中专,上中专的话,家里负担是轻了可是工作就难分配了。
万松岭是西湖边的一座小山丘,山顶可以俯瞰整个湖面。我们在地上用枯草摆出一个心的形状,沿着边插上竹竿,竿头挂上绳子,绳子上穿起纸鹤。然后把汽油浇在地上。做完准备,大家都藏到几十米外的石头后,等着好戏上演。等了半天不见人来,四人就点了一圈烟,正抽着,听着来人了。男生带着女生走过去,用火柴把带着汽油的枯草点着了。
轰的一声巨响,油气爆燃在空中。纸鹤顿时烧成灰烬,另一组人同时在远处用双卡机播放go home的萨克斯风。音乐飘了过来,大家纷纷把身子探出去看。看到火焰剧烈,树木冒烟,全部都吓呆,怔在当地,嘴里的烟,掉了下来。
老二,后来去了广东,先在私企,后去考公务员,现在成了一个部门的小领导。
阿庭,回了北京,一直安稳的在事业单位里工作,结婚生子,现在已是副处。
老三,先回东北老家找了个企业,没两年又去当海员,后来又听说死了,原因不详
很多年后想起他们,已是很久未见了。他们的面貌也应该都老了吧?